席玉河迎着众人的目光,将轮椅往前挪了挪:“章火,你是否眼神有问题?连我都认不出?”
章火摸了摸头,犹豫了一下向前凑了几步,仔细地看了看他的脸:“……这么一看好像又是。”
众人:“……”
章火还想再捏两下席玉河的手臂,却被他一巴掌拍开。他揉着手背龇牙咧嘴道:“这脾气,错不了。”
席玉河脸色阴阴沉沉,章火却一点不怕似的,嘀嘀咕咕道:“我怎么觉着你瘦了……”
席玉河冷笑:“平日里让你少喝些酒,脑子都醉糊涂了。”
章火在城东那一片都是极有名的嗜酒之徒,十天里有两天是清醒的就不错了,因此一般没什么正经人愿意同他来往。
席玉河也不知什么时候和这酒鬼相熟的,且看起来关系还极好。
章火听他这么说,已然信了十分。这才叉着腰打量起这座老宅来。
“你之前不是不让我来你家吗?怎么这回又肯了?”
席玉河一听就知道是谁搞的鬼,凉飕飕地看向沈洵一行人:“不是我叫你来的。”
章火愣了一下,下意识去找带自己过来的男子。
徐愠撇开眼当作没看见,沈洵问道:“为何不让你来?”
这时,走开的席清海又空着手回来了,显然并不记得自己说过的泡茶这回事。
看见自家院子里突然又多了几个人,还都是些有印象的面孔,他一个个拢着手客气点头。
本来席清海长相是比较斯文白净的,又有一股子书生气,看起来很好相处。
结果席玉河那三个朋友见了,却都很不自然似的,梗着脖子牵强地笑。
章火听到沈洵的问题,这才仔仔细细地打量起院角杵着的三个人。
除了骗自己过来的那个外,还有一男一女。
两个人的相貌自然都是极好的。尤其是那个男子,一看就不是一般人,走在大街上都是鹤立鸡群的。
章火本来想说什么,看见席清海出来,就悻悻地闭上了嘴。
这副模样看起来就有猫腻,徐愠直接一把将人拎至跟前:“我怎么瞧着,你们很怕席公子似的?”
章火出来的时候喝了点酒,头脑有一点迷蒙,人倒是清醒的:“这个嘛……”
他悄悄靠近了些,眼神不住地瞟着席清海的位置:“玉河说他大哥,看起来是个软的,实则又凶又野蛮,惹不得惹不得。”
“这要不是你们诓我来,我才不来席家呢!”
“……”姜拂月虽然不算了解席清海,但也不至于将人的性格全然看反了。凶和野蛮这两个词,分明同他半点不沾边。
这得是多不想自己的朋友来家里,才会搬出自己的大哥这般诋毁丑化。
席清海打量着三个人:“我在城南替人写字的时候见过你们,都是玉河的朋友吧?”
“大哥好。”章火热情地喊了一声,接着就有些迷茫,他到底是来干什么的呢?
亏他还以为是席玉河老在他家蹭吃蹭住,如今良心发现,要请他吃喝一顿了。
可这是什么情况?
他心里憋不住事,就觉得院子里的气氛越发诡异。
“我说,你们这是……做什么呢?”
沈洵看了这么久,破绽倒是发现了。只是不够有说服力而已。他问章火:“你印象中的席玉河,是怎样的?”
章火摆了摆手:“我怎能在背后议论朋友。”
“只谈外貌。”
章火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疑惑道:“外貌?他眼下不就坐在那里吗?自己看便是。”
沈洵脑子里始终徘徊着章火进来之后看见席玉河大叫出声的那一句话。
他恍若随口问道:“你之前说什么腱子肉,应当不是认真的吧?席玉河伤腿多年,平日里除了坐着还是坐着,哪里来的机会练出腱子肉,总不能是天生长的。”
章火心想他可能不太了解,便解释道:“他虽然腿有旧伤,但仍能站起来的,没那么严重。”
沈洵缓缓道:“也能练功?”
“这个……就不清楚了。”章火想到什么突然嘀咕道,“不过有时候,我觉得他还是蛮厉害的。”
“你看,”他摊了摊手,“他一个腿不好的,竟然还比我先过来,真是邪了门了,下次我可要和他好好比比。”
沈洵不动声色问:“从哪里过来?”
“自然是我家里。”章火或许是站着无聊,反手竟从怀里摸出个巴掌大的小扁壶,打开,一股浓浓的酒味儿就飘散开来。
他伸手挡着风飞快地喝了一口,喟叹道:“舒服!”
沈洵眸光一动,对姜拂月道:“你再去问问席清海,今日席玉河可出门了。”
姜拂月点点头过去,席玉河在不远处一直盯着这边,见章火竟和他们聊起来了,顿时有不好的预感。
“章兄来了这么久,怎么也不和我说话。”
章火哈哈一笑走过去。姜拂月在席清海边上,问完了便直接对着那边扬声道:“爷!席公子说席玉河今日不曾出门。”
这一句所有的人都听见了,一时都静了下来,虽然不知是什么意思,但还是格外关注。
章火原本正和席玉河说笑,一听就蹦了起来,夸张道:“没出门?!怎么可能!那……”
“章兄!”席玉河暴躁地打断他。
章火被吼得一愣,完全不知他怎么就不高兴了。
一直冷眼旁观的席玉秋终于放下手里正在缝补的衣裳,捏着细细的绣花针,用她那特有的嘶哑声音平静道:“大哥想必又记错了吧,玉河明明昨日下午起,就去朋友家住了,今日上午才回来的。”
院子里气氛凝滞了一瞬,缩在轮椅后的席小其小声地附和道:“对…对啊……大哥,你是不是又弄错了?”
章火松了口气:“我就说,怎么可能明明我家里有个玉河,席家还有个玉河呢,可吓死我了。”
席清海被这么一搅和,竟开始迷茫惶惑起来。
真的……又是他记错了吗?
可是一个大活人,在与不在家,这样简单直观的事他也会记错吗?
席玉秋重新拿起衣裳,穿了一针:“大哥从昨日到现在,一直搂着书本,除了吃饭睡觉便没放开过,没注意玉河出门了,大抵也情有可原。”
席清海呆住,大脑一片混沌。
姜拂月捂了捂脸,简直不忍直视。
世上怎会有活得如此糊涂的人,连自己看见了什么没看见什么,都能被旁人三言两语影响。
席家这哪是长兄在照顾弟妹,分明是弟妹在迁就大哥。也难怪许多连席小其都知道的事情,席清海还被蒙在鼓里。
沈洵从不在一个问题上深究,他又问章火:“席玉河常去你那里玩吗?”
“还行吧,他又不止我这一个朋友,另外两个人家里他应当也是去过的。”
说到这里,章火就又悄悄地低声说了句:“这怪他大哥,凶神恶煞的,吓得玉河有家都不怎么敢回。”
“他亲口和我说的,有时宁愿在街头露宿,也不想回家。”
沈洵闻言都忍不住露出一个古怪的表情,末了道:“如此看来,席玉河是常常在朋友家的。”
他这句话并没有刻意压制音量,在场的每一个人大概都听见了。
席清海愣愣道:“是啊……我有时在城南见他和朋友一起……”
席小其却将头埋得更低了。
姜拂月离他近,顺手就提起了他的小辫:“那你怎么说你二哥平日里不怎么出门呢?”
“我…我……”席小其宛如被捏扁了的面团般,支支吾吾。
姜拂月也没得要逼一个小孩子,送开手,扭头直接和席玉河对上:“你哥和你弟竟有不同的说法,那我便直接问你好了。”
“平时经常出门吗?”
席玉河搁在膝上的手微微收紧,声音比一般的少年要低沉一些:“即使腿脚不好,也有出门和朋友游玩的权利吧?你们连这个都要管?”
姜拂月没理他,走到沈洵身边:“爷,接下来怎么办?”
沈洵低了低头:“回府。”
徐愠就在不远处,听见这么说,便靠过来了。
沈洵缓缓扫视一院子的人,眼里少见地附上了一层冰霜:“席家的人,全都带走。”
徐愠怔了一下,手搭在腰间的佩剑上,将那席玉河的那三个朋友点出来,放走了。
“其他的,都随我走一趟。”
回府的路上,徐愠领着席家四个走在前面,沈洵和姜拂月落在后头。
席玉秋推着席玉河,微垂着头看不清神色,席小其则亦步亦趋地跟着席玉秋,平日里的无赖劲一点都看不出来。
席清海和自己三个弟弟妹妹隔了一段距离,看起来有些孤零零的。
见这一家人格外老实,徐愠便抽空回头看了眼。
自从江璟不怎么贴身守着爷之后,沈洵和姜拂月天天如影随形的,越看越不对。
这会儿两个人又在后头嘀嘀咕咕,知道的是在讨论案情,不知道的,还以为在谈情说爱呢。
徐愠拧了拧眉,爷果然是到了该娶媳妇儿的年纪了。
京城那些如狼似虎,翘首以盼的姑娘们,终于要有机会了,不容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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