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芮愣了片刻，揉了揉眼睛确认了面前的两个人是纪黎和顾惜时，情不自禁发出来自心底深处歇斯底里的大吼——
“啊呀呀——”
纪黎也愣住了，他刚才是真的一瞬间脑子短路了，亲一下的想法就付诸了实际。
顾惜时更是愣住了，他就算再神通广大也想不到自己沉迷讲题之时旁边的人居然能在自己手背上亲上一口。
罗芮的尖叫声将两个人从呆滞中扯了回来，纪黎连忙弹开坐直，而顾惜时也猛地站了起来，两个人同时看向门口，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你们，你们，你们……”罗芮捂着嘴颤抖了许久才中震惊中缓过神来，抽搐的嘴角突然扬起，眼睛一亮，道，“你们不会是那个吧？就那个？”
顾惜时面色一冷，用左袖擦了擦右手手背，低声道：“回去了。”
随即他不看纪黎也不看罗芮地出了房门，进了自己的房间，砰地一声关上了门并上了锁。
罗芮走进房间，问呆若木鸡的纪黎道：“他怎么了？害羞了？”
“不知道，我，我……”纪黎的脑子十分混乱，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忽然就那么做了，原本在心里想想也就罢了，都说君子论迹不论心，想的东西再猥琐但不做出来也不算什么大错，而现在却当真做出来了，那自己跟想猥亵少女便真猥亵少女的变态男有什么区别……
“不是吧？你不会当真对他有意思吧？”罗芮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打量着垂头丧气的纪黎，迟疑地问道，“我刚才只是突然变腐随口一句玩笑话而已，并不是说真的觉得你们两个是那个，可看你这反应……”
“是啊，”纪黎趴在了桌子上，将头埋进了圈起的手臂里，小声嘟囔道，“我好像是同性恋。”
“……”
空气一瞬间仿若凝滞了一般，安静得有些吓人。
许久之后，罗芮才慢慢开口，语气很轻但句句清晰：“不是一时兴起？”
“我也不知道……”
纪黎是真的不知道他究竟是不是一时兴起才喜欢上顾惜时的。
他从小到大都没什么长性，对女孩子也是没几天就没兴致了，兴趣爱好什么的也都爱一个扔一个，到现在为止都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特长，做什么都是半吊子的状态。
所以他不知道他第一次用这样的心情喜欢一个人会不会持续很久，只知道在现在，在此刻，他是喜欢着顾惜时喜欢到无以复加的。
“你以前交过女朋友么？”罗芮问道。
“嗯，有过。”
“几个？”
“数不清了。”
纪黎的语气蔫蔫，有些说不出来的愧疚，在过去，女朋友很多的事情是他向其他男生炫耀的资本，而现在可能会让他在罗芮眼中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花心男”。
“你喜欢他什么？”罗芮似乎并不打算对纪黎方才的答案太过苛责，“长相？你跟他相比也不差啊。性格？我倒是觉得你这样能说会道的比他那种冷冰冰的好得多。成绩？林煜成绩也很好，不仅成绩好还有能力，你怎么没有喜欢上他？”
纪黎面对这个问题想了半天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好，只能道：“一切，他的一切我都喜欢。”
“嗯，”罗芮站起身来，“我信了。”
“诶？”纪黎坐直了身子看向似乎已经打算离开的罗芮，“你不阻止我？”
“我能阻止得了你吗，”罗芮笑了笑，“更何况我自己也是个在爱情的泥潭里挣扎着向上爬却迟迟不见天日不见月明的人啊。”
她的笑容带着些许自嘲的悲戚，让纪黎看着有些心疼。
“加油吧，顾惜时那种人……比林煜好追多了，”罗芮轻声道，“起码他是真实的，不像是林煜，从来都只活在伪装里，就连温柔都是假的。”
说罢，她头也不回地向门口走去，留下了孤独又伤感的背影。
是啊，童玲玲之前说的半点错都没有，身处于这个年纪的他们，真的就好像整日除了喜欢一个人之外就没有其他事情可做了一样。全部的喜怒哀乐都源于自己喜欢的那个他，他跟自己说话了会开心，他不理自己了会难过，就这么日复一日地，重复着这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情绪。或许多年以后的自己会忽然醒悟，觉得十六七岁时候的自己简直幼稚到可笑，却也发现这段时间的这种纯粹的喜欢，竟然是该死的美好。
次日，纪黎人生中第一次顶着乱糟糟的头发和大大的黑眼圈去上学了。
纪黎早上起来的时候，就见隔壁房间门开着，窗帘也打开了，明媚的阳光透过玻璃窗洒在洁净的地板上，里面的人似乎早就出去了，而刚起来正在洗漱的罗芮也表示睡得太死了，并不知道顾惜时是什么时候离开的，连早饭都没吃。
纪黎对此感到十分愧疚，他觉得他或许真的是吓到顾惜时了，并已经做好了过两天顾惜时就会搬回自己家住，从此与他老死不相往来的准备。
“你怎么了，”童玲玲见到无精打采的纪黎后吓了一跳，“你昨晚干啥了，偷地雷去了？”
“学你习。”纪黎心情低落，不想跟她扯皮，便用胳膊支起了头，同时也挡住了他的脸。
“哟，头一回啊，”童玲玲好像决心在他的伤口上撒盐似的，对纪黎方才的话充耳未闻，继续道，“是不是看上了哪个女生，结果刚表白就被甩了？”
纪黎皱起眉头刚想反驳，却转念一想，他的经历好像跟童玲玲所描述的差不了多少呢……
“算是吧，”他闷闷道，“你可真是个小机灵鬼。”
“你不是喜欢雯雯来着吗，怎么忽然间就跟别人告白了？”
“……”
纪黎沉浸在悲伤之中，早就忘了他之前跟童玲玲说过自己喜欢胡沛雯的这件事了，但他也不能实话实说，要是真让童玲玲知道了他喜欢顾惜时这个秘密，童玲玲会当场发疯倒是没什么，只怕是过几天整个班级甚至整个学校的人都知道他喜欢顾惜时并且亲了他。
纪黎只能回答道：“因为我花心啊。”
“你说的好有道理，虽然透着一丝不可信的诡异，但我依然无法反驳，”童玲玲立起了书本假装在背课文，道，“不要气馁，兄dei，我们的纪黎是最帅最可爱的，看不上你是她没有眼光，别care她，打起精神，考个第一吓死她！”
“你的安慰更是透着不可信的诡异吧……”纪黎有些无语，“首先我就不是最帅的，顾惜时比我帅；我也不可爱，你比我可爱；我也不可能考第一，只有顾惜时才能考第一……”
他说着说着声音就弱了下来，顾惜时三个字对现在的他来讲是极其致命的。
“你跟顾惜时比干什么，自找苦吃。”童玲玲毫不留情地应道。
纪黎苦笑，他还能和谁比呢，他喜欢顾惜时，当然要跟顾惜时比了，然而顾惜时怎么可能会看上样样都不如自己的他呢？
“好，不比了。”
纪黎摇了摇头，从书包里把书本拿出来准备学习，却见顾惜时之前借给他的笔记就在这摞书的最上面安静地躺着，上面还有顾惜时那龙飞凤舞的亲笔签名。
他怔然片刻，眼神中透出黯然的神色，他默默地把这摞书平放在桌子上，随后圈起手臂面朝下趴在上面，将脸埋在无法被任何人的看到的位置，轻轻动了动嘴唇，将嘴唇微微向前探去，在笔记本上的那个“顾”字真挚又虔诚地印上了一个吻。
笔记本上好似还残留着顾惜时的气息，令他无比贪恋。
他已经……无可救药了啊。
距离早课只有五分钟的时间了，纪黎才将头抬起，目光随意地向顾惜时的座位扫去——空的。
顾惜时的座位是空的，他还没有来。
可是他分明很早就已经起床出门了，怎么可能会比纪黎的到校时间还晚呢？更何况顾惜时从来都没有这么迟过，不正常，绝对不正常。
纪黎的右眼皮不合时宜地跳了几下，左眼皮跳福，右眼皮跳灾，他本是相信科学不相信这个的，可现在这种情况下就算不想相信，也情不自禁会向那个方向想去。
该不会是……因为被亲了之后羞愤难当，感觉自己的身体和心灵都受到了玷污，因此寻了短见去吧？
或者是，由于纪黎的骚扰而心神不定，在早上过马路的时候不小心被……
纪黎先是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再想想觉得十分有道理，随即将那本笔记用课本盖住后猛地起身，向门口冲去，站起来的时候腿撞到了桌子腿发出咚的一声他都完全没有在意。
他像个无头苍蝇似的一直冲到了楼下，才意识到自己这么着急并没有什么用，无法联系，凭借直觉找到的概率几乎为零。
在这个高中生普遍没有或者不带手机的时代，找人可是很费劲的。
怎么办？怎么办？要不要报警？
纪黎十分急切，原地转了几圈后突然灵光一闪，果断抬步向综合楼的广播室方向冲去。
早课铃声响起的时候，纪黎刚冲到广播室所在的楼层的楼梯口，只听见铃声结束后，随着走廊内广播的电流声，一个略微低沉却无比动听的声音响起。
“大家早上好，我是高一学生代表顾惜时，接下来我将对明天即将到来的高一下学期第一次月考进行……”
纪黎恰好走到了广播室门口，看到了里面拿着讲稿站在话筒前的顾惜时。
他深深地觉得，方才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般的自己，宛如一个智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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