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是个仿若神仙般高高在上的美人,但是现在这个美人却仿佛走下了神坛,变得多了些人的气息。
她明显压抑着怒气,只是放缓了声调故作不知的说道:“顾道长不过是个方外之人,又怎么会和命案有什么关系?”
皇帝笑而不言,挥手让殿内的闲杂人下去,为首的姑姑看了太后一眼,见她没反对才带着一众宫女太监退出去,小心的关上门。
顾西风也跟着出去。
太后的心腹年纪都不小了,除了没能活到现在的,都已经做了管事姑姑,只有一个宫女不同。
其他宫女太监都退下了,只有她还守在殿外的院子里。
顾西风也在院内守着不走。
不一会,院外就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这个宫女和太后一样冷肃的脸上闪过几分怒气。
她出门去看,顾西风也没阻拦,只是跟了上去。
院外,太后的慈寿宫中的宫人都被侍卫绑起来正要带走,为首的是顾西风熟悉的年轻太监。
“顾公子。”他看见顾西风出来低眉敛目的和他打了个招呼,却看都没看旁边的大宫女。
她似乎更生气了,冷笑着对年轻的太监道:“安公公,你敢把太后宫里的人全部带走?”
顾西风才知道年轻的太监姓安。
安公公好像不会生气,仍旧低眉敛目的回答道:“南姑娘说笑了。”
他说话时虽然不笑,但是语气声调都很温和,似乎很客气,但是却没有让步的意思。
南姑娘柳眉一横,似乎想要动手,但是忍了又忍扭转身要去找太后去。
但是她已经没有机会见到太后了,顾西风怀里抱着刀匣,默默的挡住她的去路。
南姑娘不管不顾的朝他撞过来,顾西风自己人闪在一边,却连刀带鞘的横在门口。
南姑娘并没有撞到刀匣上。
她在就要撞上的一瞬间从腰间抽出一柄软剑,猛地朝顾西风刺过来。
而早已预料到的顾西风顺势拔出两柄刀,一手格挡,一手劈向她。南姑娘被刀气逼退,顾西风把用来格挡的刀还到刀匣里,才不过顷刻之间。
她看着顾西风和满院的侍卫冷笑道:“好,原来是早有阴谋。”
安公公低眉温和的说道:“南姑娘何必多做挣扎。”
她呸了一声,并不恋战,转身就跑。
但是她刚起身跳跃,就觉得一阵眩晕,跌了下来。
被底下的侍卫点了穴道绑了起来。
顾西风看着才消散的淡蓝色刀气墙低声叹道:“何必多此一举呢。”
侍卫散去,顾西风又回到院内无聊的发呆。
而屋子里,太后并不知道这番变故。
她在和皇帝说话。
皇帝对着太后说道:“朕想和太后请教一些陈年旧事,比如南王世子为何与朕的容貌相同?”
太后没想到他问的是这个问题,很淡定的回答道:“这很简单,因为你和世子都是哀家的儿子。”
皇帝听到这个答案也没什么反应,只是冷淡的应了一声。
他又问道:“南王世子与朕同月而生,想来是一母同胞的。既然都是亲生的儿子,不知太后为何非要助南王而舍弃朕呢?”
这话皇帝说的轻飘飘的,但是却让太后心惊了一下,她遮掩着自己的不安,语气愈发冷漠的说道:“陛下说的话哀家听不懂。”
皇帝轻叹了口气,缓缓说道:“自幼太后便远着朕。所以朕其实很好奇,如果太后的目的是南王,那么朕自问不是不能让太后假死出宫去做南王妃。或者说,其实凭太后自己的手段也不是办不到的,那么太后的目的是什么?”
皇帝把话说得很明白了,太后也不再掩饰。
她恨声道:“你就算是我儿子,却自幼与我不亲。先皇恨我,十几年未曾让你见我一面,说是亲生的,但是和别人的孩子又有什么区别?”
皇帝叹道:“是这样么?太后不会以为朕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吧。”
太后故作疑惑道:“知道什么?”
“当然是知道朕并非太后亲子。”皇帝缓缓说道。
太后嘲讽道:“当年我生你的时候,宫中除了叶淑妃再没别的妃嫔有孕,但是叶淑妃的孩子我是亲自看着他流掉了的。”
皇帝低垂着头,让别人都看不到他眼中的神色。
顾西风觉得他的语气莫名的有些悲凉,皇帝道:“这么说先皇既然知道了太后的背判,叶淑妃怀的可能是先皇唯一的子嗣,先皇不可能不护着她吧。”
太后冷淡道:“你以为叶淑妃是好人吗?平日里装的冷冷清清,其实也不过是争宠的手段罢了,先皇虽然恨我,但是对她这个知情的人也是恼怒不已,所以我才能轻易弄死她们母子。”
皇帝背在身后的手忍不住颤抖了一下,他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问道:“太后定然比我更了解父皇,这么多年了,不知太后可还记得父皇是个什么性子的人?”
太后十几年如一日面无表情的脸上露出几分嘲讽,她冷冷的说道:“做皇子的时候装的不错,但是先皇他就是个冷血残酷又忘恩负义的人。”
“太后说的不错,其实我也这么认为。”皇帝在殿内踱着步假笑道:“不过既然太后这么了解他,怎么会认为他会对太后当年犯得那件错事就那么简单的放过呢?”
皇帝叹道:“乾元十年,这皇宫中可不只是太后生下了两个皇子。太后真的害死了叶淑妃和她的孩子吗?”
太后冷硬了一辈子的脸上不由的蔓延过几分惶恐,她突然想到了一个不可能的可能。
如果叶淑妃死了,但是小皇子还活着呢?
但是她强自镇定道:“这样又如何?你难道想说你不是哀家和南王的儿子?”
“也许吧。”皇帝幽幽道:“不过我要告诉太后的是,王叔他不相信太后生的那两个孩子是他的儿子呢。”
太后腾的一下站起来,扶着华丽的太后宝座怒道:“不可能。”
皇帝淡定的笑道:“王叔确实待太后一片赤诚,多年不肯纳正妃。但是太后不妨仔细想想,南王为什么这么些年从不让太后见世子呢?别说什么因为世子和朕容貌相同的鬼话来,王叔若是有心,朕的后宫可没那么严密。”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突然产生了一种报复般的快感。
太后强自镇定道:“哀家几个月前还见过世子,世子确实与皇帝确实一模一样。你是不哀家的儿子哀家一点也不在意,你知道南王要谋反又怎样。凭先生在,你就是知道了也无法,很快坐在皇位上的人就是哀家的儿子了。”
皇帝轻笑了一声,摇了摇头道:“若要容貌相同,在江湖上最容易不过了。除了易容,江湖术士有一种把戏,可以将死人的脸通过秘法安到活人的脸上。南王世子早都死了,现在的世子可是南王府的三公子。”
太后惊诧道:“南王府的三公子?”
皇帝见她不可置信的模样,有些好笑道:“难道太后连这些也不知道吗?南王虽然空悬正妃之位多年,但是侧妃侍妾可是多不胜数呢。”
“南王光儿子就有六个,女儿更多吧。”
太后直愣愣的跌坐在宝座上,妆容精致、不见岁月痕迹的脸上瞬间写满了绝望,仿佛多年的坚持瞬间碎成泡沫。
她觉得这厚重的宫城突然变得更冷了,原来人的心还可以这样绝望,仿佛完全被冻结。
皇帝看着她瞬间衰老的面容突然有些畅快,但是他没再说什么,无论生死,太后在南王手里已经是颗废棋了。
慈寿宫中的太监宫女从出去就没再回来,等皇帝走了,一个安公公领着一批新的宫人走进来侍奉太后。他们沉默寡言却态度强硬的接管了慈寿宫的一切,宫门之外,一般人注意不到的地方,太后的寝宫被暗卫围的严严实实。
慈寿之名实在不符合宫殿里的那个女人,因为她既不仁慈也无法长寿。
伤心绝望又惊怒的太后并不知道,几个老太医随后在她的宫中转了一圈又回去,太医院的文书中就多了一份太后重病的脉案。
走出慈寿宫的宫门,顾西风跟在沉默的皇帝身后,。
气氛有些压抑,但他还是没忍住好奇心低声八卦道:“太后有问题吗?”
“她可是想做南王妃想了二十多年。”皇帝冷笑道:“不过早知如此,当初何必又贪恋尊贵荣华的后位。”
顾西风有些诧异,因为天下人都知道皇帝可是太后亲生。
皇帝幽幽的说道:“先帝可不会留着一个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儿子的孩子活着还让他继承皇位。”
顾西风挑眉道:“所以你不是太后的儿子?”
皇帝轻哼道:“南王世子可是死在了你的手里,我若是太后亲子,世子可就是我亲兄弟,你说我会放着你不管么?”
顾西风暗自翻了个白眼道:“不是说天家无亲么,南王谋反,陛下大义灭亲也是可以的。”
皇帝站住,语气凉凉的对着顾西风说道:“你猜朕想不想现在就大义灭亲呢?顾贤弟。”
顾西风扫了眼左右,淡定的岔开话题道:“陛下,你讲话太大声了,会被旁人听到。天色已晚,我们还是早点回南书房吧。”
年轻的皇帝发出个略得意的轻哼,在前面走了。
病愈的王总管重掌大权,他趁着皇帝不在的空挡去了趟内库,从中取出一匹罕见的锦缎,将它交给了一个小太监。
这匹锦缎的布料和魏子云给陆小凤的六条缎带的布料一模一样。
再等到皇帝独自归来,王安已经在南书房里准备好了一切等待许久了。历经两朝的大太监恭敬的像年轻的皇帝行礼,他已经老的像个老太婆了,但是那颗野心却如熊熊烈火般越烧越旺。
皇帝知道他偷走了缎带,但是他还是表现出很信任他的样子,装作什么都没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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