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如灯,夜色凄迷,盛夏的夜总是黑的不够彻底。
顾西风一只手执着提灯缓缓地走在寂静的街道上,还能看的清楚周围的建筑。
街头,巷尾。
他来到一片空阔的场地上,但是这里除了有些乱,倒是很干净。
这本是一片热闹的集市,只因为两个月前死了人,所以已经很久没人在这里摆摊聚集了。
这里是张放他们被熊姥姥毒杀的地方。
顾西风不是一个人来的,倒不是他想让张黑五他们参与,只是无法劝阻一棵老父的圈圈爱子之心。
顾西风走到一个地方,将手中的提灯暂时放在地上,自己在原地盘腿打坐闭目出魂。
张黑五和方秀守在他前后小心戒备。
出魂见鬼这种事情一直不在顾西风的常识里,他弄不懂为什么眼一闭一睁就仿佛置身另外一个世界,但是他偏偏可以做到。
顾西风从地上站起来,还不忘拿起他的提灯。
黑白两色的世界简单分明,显得提灯幽幽蓝光更为鲜明,张放和他的小伙伴被光芒吸引不自觉的向顾西风飘过来。
他们看着毫无知觉,只是浑浑噩噩的跟着提灯的方向前进。
顾西风不确定他们的目的地在哪,他打算先试一试。
路过兴隆镖局的时候,这几个迷茫混沌的灵魂没有半点反应,提灯停他们也停下,提灯走他们才走。
顾西风便没进去,直接向郊外走去。
他的目的地是那座景色优美的山上墓地,张放他们下葬的地方。
黑白色的世界没有天亮天黑,光线也永远那么冷淡乏味。
顾西风没走多久,但是却觉得有些累了。
他看看张放他们的灵魂,似乎也有些累了,不仅飘的慢了,连灵魂的颜色都变得浅了些。
顾西风有些担忧,但是歇息了一会之后他又开始前进。
山还是一样的,山路崎岖难行。
当张放他们到达终点的时候,他们灵魂的颜色的变化已经很明显了,就像深白变作了浅白。
顾西风白日里点的烛火在这个世界里还没有烧完,坟前被画出来一个不大的圈子,一道道烟雾在这个圈子里徘徊飘散,但始终出不去。
张放他们本能的飘向那些香烛燃烧产生的烟雾,沉迷的吸取着,就像饿久了的人在享用大餐。
随着这些烟雾被吸食,他们的变浅的灵魂渐渐凝实,最后变得轮廓分明起来。
他们站在自己的小圈子里,脚下窜起一股浓重的阴气,包裹着他们缓缓向下。
顾西风知道这是他们离开了。
当他听到第一声鸡鸣的时候,那些阴气全部都消失的干干净净。
顾西风一睁眼,只看到了天边的一线朝阳。
所有的事情告一段落,该悲伤的也都把那份悲伤藏在了心底轻易不肯揭开,兴隆镖局再度开张做生意。
但是他们发现江湖上的人突然对他们更热情了,他们都在打探顾西风这个可以杀死熊姥姥让蛇王折服的神秘高手。
在江湖上扬名立万,顾西风原本认为这是麻烦。
“但是现在呢”方秀问他。
“现在,我觉得有名气也没什么不好,至少他可以是朋友兄弟的底气是一种庇护。有能力的本该多做一些该做的事情,担负一些本该担负的责任,就像书生们说的‘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顾西风策马长亭,语气轻快的回答道。
方秀道:“所以你要去京城。”
顾西风道:“对,所有我要去京城。”
有什么样的大事情是必须在京城做的呢?
这个时间几近八月,距离叶孤城与西门吹雪的月圆之夜紫禁之约似乎不久了。
藏在暗处的老鼠们大约也都行动了起来,顾西风想要做的就是找出那些老鼠,一一拔掉他们的尖牙利爪。
他突然想开了,决定要做这个故事的参与者,然后改变那些令人遗憾的悲剧命运。
越胡尘是个神秘的人,但是其实他自己也不想这么神秘,只是有些事情他自己也并不清楚。
偶尔会失去意识让他有时候醒来之后都不知道自己在哪里。
所以越胡尘对于自己一觉醒来从荒郊野外来到脏乱的地牢中只是无奈的叹了口气。
地牢很逼仄,但不算太结实。
只是对于不懂武功的越胡尘来说,粗壮的木栅栏足够挡住他出去的路。
他很饿,但是也不知道是谁把他关了起来,不仅不给口吃喝,连看守的人都没有。
越胡尘的娃娃脸上写满了了无生趣,扁扁的肚子不合时宜的发出一阵空响。
旁边传来一声嗤笑。
越胡尘惊坐起来,扒着木栅栏忙问道:“隔壁是哪位大侠?”
这里相邻的两件地牢被整块墙壁挡住,越胡尘即使听得到对面的声音也看不到人。
而他能看见的只是一堵结实的墙壁和窄窄的过道。
隔壁的人没好气的回道:“俺可不是什么大侠。”
越胡尘道:“那你知道是谁把我们关起来的吗?”
隔壁不耐烦的说道:“俺也不清楚的勒,我们不是一起被关进来的吗?俺又不认得你,而且知道又出不去。”
越胡尘觉得实在没见过这样不可理喻的人,但是他现在有求于人,只好压下暴躁的小脾气耐心说道:“我有个毛病有时候不大记得事情,就记得才到金陵城里准备找间客栈睡觉,然后一睁眼就在这个地方了。”
隔壁明明嫌麻烦,但是还是对他问的每一句话都做了回答。
“你这人忒烦了,俺和你们中原人做生意,尽被骗。你们南人卖个粽子都欺负俺,那么贵才给三个。做生意的官老爷也不肯按说好的价钱给俺,俺说不卖了要回去,才走没多久就被打劫了,你和俺一样被土匪打劫了才被关进来的。”
越胡尘听这人说的话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这是个憨货活宝,明明被关的无聊想找人说话还故作一副不耐烦的样子。
越胡尘心里也不气他了,笑着试探问道:“你是关外人吧,来中原做生意必然是武艺高强的。”
隔壁依旧大嗓门语气冲冲地回道:“俺家在雁门外,不是俺吹牛,你们中原人很多都不是俺的对手。”
越胡尘心想,这木栅栏又不是铁栅栏,结实也有个度,隔壁这憨货如果身负武功怎么不逃走。
于是他问道:“你既然武功高强怎么不出去?”
隔壁道:“你当我不想啊,这铁栅栏挡着,俺怎么可能出的去。”
越胡尘抽了抽嘴角问道:“你那边是铁栅栏可是我这边是木得。”
他刚说完就听到两人相连的墙壁被隔壁拍了一巴掌,越胡尘理智的躲开,就感觉墙壁都似乎晃动了一下。
隔壁忍不住吐槽道:“你们南人太坏了,关个大牢都要分开两种的。”
越胡尘道:“隔壁的兄弟,你看试试能不能打碎我们之间的这面墙,然后我们从木栅栏这边出去。”
隔壁想了想道:“好。”
越胡尘和隔壁的聊天并没有放低声音,但是从他醒来到现在都没有一个人理他们。
所以虽然不清楚,但是他认为这里是空了的。
两件牢房相连的墙壁被砸的框框作响,厚实的土墙被一拳一拳砸出一条条裂缝。
越胡尘看着裂缝由窄变宽,最后哄得一声倒了下来。
但是当他看到隔壁的情况,突然变得沮丧,感觉饿的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
隔壁是个五大三粗的汉子,一副关外大汉的打扮。
但是越胡尘注意到这个大汉除了像他一样被关在牢里,脚下还被一道重重的铁索锁住,看长度刚刚够的到他打碎的那片墙壁。
这个大汉不仅不能逃出去,更无法帮他打破这边简易的木栅栏。
打破墙壁耗费了他太多力气,大汉顾不上理越胡尘,瘫坐在地上喘着粗气。
越胡尘生无可恋的说道:“你都被铁链捆着干嘛白费力气。”
大汉笑道:“俺一个人在那边好几天,干粮都吃完了,也没个人说话,无趣的很。俺觉得你是个好人,咱俩一道说说话,死了也有个伴。”
越胡尘惊坐起来,连忙呸了好几声,吐槽道:“别瞎说什么死不死的,佛爷我长命百岁的很。”
大汉嘿然一笑,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被打击到了的越胡尘躺了一会又耐不住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我们也算是患难相识一场。”
大汉道:“俺叫木拓,俺的刀法很好的,但是刀被他们拿走了。”
越胡尘实在饿得难受,眼珠一转道:“木拓兄弟是吧,你看我们都是兄弟了,你那还有没有藏下来的干粮江湖急救啊。”
大汉木拓拍了拍越胡尘的肩膀道:“真的没有了,俺昨天刚刚把最后一疙瘩牛肉吃完。不过你放心,俺们祭祀说了,俺来中原遇到危险了,吃完牛肉干就有人来救俺了。”
越胡尘绝望的一捂脸,哀嚎了一声。
“哟,小越?”突兀的声音在阴暗的地牢里想起。
越胡尘赶忙翻起身来,还没抬头就听到大汉木拓惊喜道:“恩人。”
越胡尘看见两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牢门外,一个是背负刀匣锦衣劲装的顾西风,另一个则是温文尔雅贵公子般的花满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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