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九龄终究是输了。
陆小凤出来的时候,外面已经战成一团。
顾西风需要对阵的不止是公孙兰,还有红鞋子的二娘、三娘、青衣女尼和江重威的未婚妻子江轻霞。
红鞋子中的叛徒是谁已经不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都会帮助公孙大娘对付顾西风。
公孙兰已是江湖中难得的高手,能做红鞋子的首领的其他几人也必然不差。
但是顾西风又有何惧。
霸刀最不怕的就是群战。
陆小凤和金九龄一战已经耗费太多心力,况且他还听到了一个很不好的消息。
他现在只想找个地方一个人安静的醉一场。
但是他不能,公孙大娘是因为他才让自己身处险境来设计金九龄的,所以他要救她。
但是陆小凤没能出手,蛇王拦住了他。
蛇王是个很义气的人,陆小凤曾经说过,谁能做他的朋友那必然是三世修来的福气。
但是他自己好像已经没这个福气了。
蛇王死死的盯着公孙大娘,但是他的手拽着陆小凤的手。
蛇王大声说道:“你知道我为什么阻拦你,我给你说过的事情从来也不是假话。”
陆小凤苦笑一声道:“但是公孙大娘是因为我才陷入如今的险地,我怎么能不救?”
蛇王恨声道:“即便如此,她不该死吗?金九龄可恶,但是公孙兰比金九龄恶毒十倍、百倍、千倍不止;她手上的无辜性命比任何一个江湖上臭名昭著的恶人更多;你说你要去救她?”
陆小凤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是真切的体会到了进退两难的苦楚。
而痛苦往往折磨好人,因为好人的心是肉长的。
公孙兰和她的红鞋子姐妹疲于应对连呼救的机会都没有。
江重威本该是个看戏的人,他已经失去了双眼,武功也大打折扣,但是他曾今是他的未婚妻子江轻霞也是红鞋子的首领之一。
没有一个男人会看着自己的女人被动挨打而无动于衷,他也不能,江重威捏着拳头挣扎的看向犹豫不能动弹的陆小凤,突然向蛇王偷袭。
但是他没能成功,一双纤纤玉手阻止了他。
她不光阻止了他,还直接一个手刀劈在了他的侧颈,江重威连个挣扎都没有就昏倒在地。
陆小凤扭头就看见一个穿着淡紫衣衫的蒙面姑娘突兀的出现在院中。
她的身上沾着草药的香气,纵然看不见脸,但是陆小凤就是认出了她。
霸刀山庄问草园的主人令郁金,江湖上大名鼎鼎又神秘莫测的令医仙。
她也不做什么,就这样站在蛇王的旁边,一句话也不说,谁也不看,好像在发呆。
但是陆小凤知道,如果有人打扰了顾西风,那么她就会第一时间站出来。
他的苦笑更重了,他恨不得也有个人来打晕他,那样就不用面对眼前的一切了。
公孙兰的剑法俱说传承自唐时公孙大娘的剑器舞,她本人天赋不低,在顾西风看来剑器华丽的技法反而让公孙兰的剑法不够完美。
打斗已有一阵子了,公孙兰和她的红鞋子姐妹也都受了不轻的内伤。
陆小凤最终没能出手,被蛇王和令郁金盯着的他也无法出手。
蛇王挡不住陆小凤,令郁金也一样,但是他不忍伤及朋友,所以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公孙兰死在了顾西风刀下。
这是顾西风的阳谋。
如花美人顷刻间香消玉殒,鲜活得生命变得冰冷,鲜血横流。
大概是因为刀法太过霸道,顾西风杀人很没有美感,公孙兰和红鞋子的几人的死法都有些惨烈。
公孙兰致死都双目圆睁,她不曾知道为什么顾西风这样的高手非要制她于死地,为什么这个陌生的武功奇高的刀客会帮助蛇王,但是她永远也不会知道了。
陆小凤走了,令郁金把江重威交给了常漫天和华玉轩的主人华一帆带走。
顾西风带着令郁金也走了。
深更半夜,寂静的院子里就剩下蛇王。
他看了半晌公孙兰死去凄惨的模样,即觉得痛快又觉得内心空落落的。
十几年前,从知道家人惨死的时候,蛇王就像没了心一样活得像个行尸走肉,但是这个漆黑的夜里,他突然又听到自己强烈的心跳。
嘭...嘭....嘭...
一下又一下,坚强而有力。
他突然大笑又大哭。
一个铁骨铮铮的汉子在此刻哭的像个孩子。
大雨忽然倾盆而下,很快打湿了全身,硕大的雨点打到他的脸上,肆无忌惮的流淌,已经分不开是泪水还是雨水。
他突然像想起了什么,迅速起身割下了公孙兰的首级。
蛇王提着公孙兰的首级策马疾驰来到五羊城郊外一片陌生的坟地里,这片平平无奇的坟里,有一座埋着他死去已久的妻子和孩子。
十几年了,如今他才能带着仇敌的首级来祭奠他们。
蛇王絮絮叨叨的说着这些年来的一切,在他看不见的角度,公孙兰带血的头颅被不知名的东西一口一口的啃食着。
一夜终于过去,熹微的晨光照见这一大片坟地,驱散了夜的阴霾。
蛇王穿着被雨水泡皱的华服锦衣,步履轻快的离开。
蛇王走后,一个面色苍白的瘦高青年取走了公孙兰残损的头颅。
一大早,顾西风大战公孙兰的院子里,也迎来了新的客人。
那是个仪态潇洒的方士,高顶宽袍手持折扇,他姓越。
他带来的手下很熟练的去守着这个院子的所有入口,越先生看着满地横尸笑意盈盈。
他也不嫌脏,先去翻看公孙兰无头的尸体,啧啧感叹:“哎呀,多好的材料,真是可惜了。”
但是嘴上说着可惜,手上却一点也不慢的在公孙兰的尸体上拍了十几道符咒,然后从怀中取出一个漆黑的瓷瓶,将瓶口对着公孙兰的腹中位置,持着扇子念念有词。
在别人看不见的世界里,一束漆黑的灵魂被收束到他的罐子里,化为一道浓烟。
那是公孙兰的灵魂,或者说是鬼魂。
无头的,蒙昧的鬼魂。
然后他又取出一只乳白的罐子,用同样的手法摄取了其他几人的灵魂,但是这些灵魂一进入那只白罐子就和罐子里的另一些东西融化为一丝丝乳白色的膏状物,浅浅的在罐子的底部铺了一层。
除了某些小小的瑕疵他很满意的收到了想要的材料,所以他一直心情很好的回到了南王府。
这个姓越的先生就是南王养在府中的客卿。
南王正在等待,他的心里还有些焦急,但是没让人看出来。
见越先生回来,忙拱手见礼道:“先生可找到了想要的东西。”
越先生把那个乳白色的瓷瓶交给南王,笑道:“幸不辱命。”
南王道:“那便请先生同去了。”
越先生笑道:“我就不去了,方法我已告诉王爷,只要公子下得了决心就不成问题。”
南王并不勉强,目送越先生离开。
王府有多大,普通人难以想象。
陆小凤曾今到过南王府,但是那也只是管中窥豹望见一隅。
在层层叠叠的院落的掩盖下,一处独立的不易被发现的院子出现在南王面前。
这个院子被重兵把守着,仔细看还能发现这个小小的院子里藏着不下二三十位高手。
南王把内侍留在门外独自进了院子,进了院子里唯一的正屋。
屋子里很黑,很暗,还充斥着丝丝缕缕的细碎声响,就像虫子爬过地面。
但是南王丝毫不觉得惧怕,一个浑身裹在黑袍里的身影迎了出来,厚重的木制面具让他的声音有些失真。
面具人向南王拜了拜道:“王爷。”
南王挥手让他起来,问道:“老三怎么样了?”
面具人道:“三公子刚刚削皮,已经痛晕过去了,因为有越先生的药吊着还活着。”
南王把手中的乳白瓷罐递给面具人道:“东西回来了,就开始吧。”
面具人应了声是,两人进了里间。
里间的搁架上摆着奇奇怪怪的东西,有些是一草一木有些是怪虫异物,刚才进门听到的丝丝声响都来自这里。
但是引人注目的还是房中摆放的那张四方的床,因为床上躺着一个已经看不见脸的青年。
那是个养尊处优的青年,就连手上都没有一点茧子。
如果不看他的脸,那就好像睡着了,但是实际上他是疼的晕了过去。
因为他的脸上的全部的皮肤,已经被一刀刀地削掉了,就像削掉了苹果的皮,剩下一团血肉模糊。
南王站在旁边看着他没有半分不忍,冷静对面具人说道:“那就叫他醒来吧。”
面具人顺从的敲了敲床上无脸男子的右臂某处,无知无觉的青年瞬间攥紧了拳头,双手爆裂的青筋显示着他有多么的痛苦。
但是他没办法发出一点声音,他也没办法睁开眼睛看到什么,只有意识和感触是清醒的。
他从来没有这样后悔过,但是他还要忍着。
如果他能成功,他一定要...
面具人打开瓷罐,将那些乳白色膏状物倾倒在青年的脸上,青年不由的浑身痉挛了一下。
南王目光神奇的看着那些在罐子里还显得粘稠的膏状物仿佛化作流水般轻柔,在青年的脸上来回滚动。
这些东西渐渐填补了青年脸上血肉模糊的空白,形成一幅崭新的面孔。
那是一副他们都熟悉的但是和青年从前的脸绝不一样的面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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