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晨找人临时腾了个院子出来给她, 清若去换了身干净衣服, 回到议事厅喝了太医熬出来的汤药, 也没睡,就在议事厅背后的隔间靠着椅子眯一会。
天蒙蒙亮时连夜去找人手赶工汗巾的官员也带着紧急赶制出来的第一批汗巾回来复命。
外面议事厅嘈杂起来, 金晨先醒过来, 清若坐在椅子上, 睡着了还是皱着眉, 最近大家都没休息好,她眼眶周围有青黑,眼见着脸瘦了一圈, 又穿着一身黑衣, 坐在椅子里感觉小小的一只缩着。
金晨在犹豫要不要喊醒她的时候清若已经醒了,睁眼时的迷茫和困顿在第一次眨眼之后全部压下, 眼眸里只剩下利。
金晨已经起身正站在她不远处, “公主, 雨停了。”
清若自椅子上站起来,往窗外看, 雨停了, 天将将擦亮,看天势今日是个晴天,她抬步往外走,周身气势凌然, “金晨, 去泡浓茶。”
金晨诶了一声转身去泡茶。
清若绕过隔间挡板到了议事厅, 官员先行拿回来两百个加制来了系带可以掩住口鼻的汗巾。
看见她众人问安,清若摆手打断,走近接过官员递过来的汗巾,摸了摸厚度就自己往脸上绑。
对于她来说稍微有些大,但是对于其他人来说应该大小正好,厚度也适中,不影响呼吸。
那官员在一边禀告,“公主,先做了这一批有二百个,现在还在赶制,今天上午可以八百个左右。”
清若点点头,“这些细小的账目都要仔细记,回朝之后要呈给父皇看的。”
那官员点点头,“那下官先去分发这一批,先发今天要去丰西县的人员?”
清若把手里的汗巾递给他,面前这一群人看着都是一整夜未谁,这几日自到了华中后所有人没怎么休息,眼里有些红血丝,衣服一看就是没有换过的,虽是干的,但是粘着不少小土渣,“汤药已经熬好了,众位大臣先去后院太医那,先看看体温情况,无事喝了汤药就分发汗巾,之后去抓紧睡一觉,下一批汗巾赶制出来再拿去分发。”
瘟疫是重疾,传染厉害,众人也不敢大意,听她安排急忙应下,之后便把汗巾先交由侍卫,一行人先去太医那查体温喝药。
金晨泡了茶回来,清若接了茶杯转身在椅子上坐下,“你去吩咐太医那所有熬药的药渣留着,本宫后续有用,然后去睡一觉,本宫现在不外出,你先去休息一会。”
金晨绕到她身后帮她按太阳穴,“公主您也睡一会吧。”
清若还没出声,屋外又有人来了,神策军的装束,进屋之后朝清若拱手行礼,“公主,属下是神策军至九,昨天从丰西县来丰本郡的灾民已找到。”
“在何处?”
“是来投奔亲戚家的,丰本郡未遭灾的一个院子,那几个灾民进了丰本郡之后未到别处,直接去了他那亲戚家,现在神策军在院子外守着,昨夜来的一个孩子有些发热症状,属下已经传了最近的大夫去查看。”
清若松了口气,人及时找到就好。“就着院子先隔离起来,等大夫确诊那个孩子的病症,若不是瘟疫也在隔离观察三天,若确认瘟疫,先将丰西县来的人隔离起来治疗,也注意观察旁边几乎人家。”
至九听了令,正躬身要退,清若问道,“顾统领呢?”
至九停住脚步,“公主来之前,丰西县打捞出来的灾民尸体和家禽尸体掩埋地有三处,统领在负责一处掩埋地的尸体挖掘焚烧。”
至九说话间,昨夜出去寻找新的难民安置地点的官员也回来禀命,新的安置点已经布置好,天亮之后难民点要分粥粮,他们会在分粥粮后把难民转移到新的安置点。
“太医熬药的药渣本宫已经让太医留下,你们每日用药渣熬热水,尽量多熬一些,而后每处难民安置点每天都洒些。”
清若让负责粥粮的官员前来回话,“现在粥粮如何安排?”
“十岁以下孩童和孕期妇女每日两顿干饭一顿粥,十岁以上十五岁以下的两顿粥一顿干粮,其余的都是三顿粥。”
负责粥粮的官员随身带着每日的记录册,“公主您看,这是华中所有粮仓余粮情况,谷雨县受灾面积小,所以匀三分之一粮给丰本郡,丰本郡不少县城粮田房屋尽数本毁,家禽也死伤惨重,两个粮仓灌了洪水进去,粮食所剩无几,按照现在这个情况,只能撑两个月。加上朝廷补给粮,最多四个月,最快一个月农田重新种上作物,但已经入夏,收成难说,且最快也要六七月才能收。”
清若翻着册子看,让其他官员先去安排,为了方便写信传令,议事厅侧边就是案桌,清若行到案桌开始下笔,“本宫现传令回洛安,让母后带头募捐,想来募捐数不会少,尽量让所有人每天能保证一顿干饭。”
那官员见她在提笔写信,安静侯在旁边,待清若把信件交给身边侍卫去传时才拱手,“下官这就去办。”
忙碌了一整日,终于各项救灾事宜都上了正轨,瘟疫初步控制下来,丰西县的排水渠开始挖掘,要联络其他都督协助事项也都传出令。
晚间所有官员回到议事厅汇报各项事务进展。
醒来后一直嚷嚷着要见凤兮公主的司马在一旁听着众官员紧紧有条的汇报,一时恍惚差点觉得自己是昏迷了一周时间。
汇报结束,一众官员退下该继续安排继续安排,该换人休息就先去休息。
清若端着茶杯喝了口茶,眉目间一直皱着的凝重终于舒缓了一些。
常存汇报焚烧时遇到了灾民闹事,世人敬畏逝者,遗体要落叶归根,要入土为安,这般从土地里挖掘出来焚烧,那就是对死者的大不敬和最大的诅咒。
清若今日一直在等人来禀告此事,后来忙碌起来事情太多,也未有人来禀告,就搁下了,常存不说她也打算问。
“顾淮郅处理了?”
常存点点头,他此前只是听过神策军的盛名,神策军隶属天子,他从前听令太子,并未和神策军打过交代,此次是第一次共事。很客观的给出评价,“顾统领不负盛名。”
清若淡淡勾唇,“给殿下的信件传出没。”
常存点头,“昨日已经传出。”
“去歇息吧。”
常存起身拱手,“公主您也快去歇息吧,有任何情况属下会第一时间禀告您。”
这次瘟疫爆发虽处理及时,但也陆续有先前确诊的灾民死亡,神策军在侧盯着,一旦确定死亡立即焚烧,灾民一开始闹事被压下,后续执行并不困难。
瘟疫得到控制,并未蔓延,陆续有病人痊愈,原本情绪焦灼的灾民也随之被安抚。
丰西县的淹水在第四天被排尽,县城开始进行下一步的清理事宜。
清若上报粮仓金条的奏折同瘟疫爆发的奏折同时到达铭瑄帝案前。
第二天跟到的奏折便是凤兮公主连夜到达丰本郡,第一时间接手了丰本郡的救灾。
铭瑄帝传令粮仓金条由凤兮公主同顾淮郅在回洛安时一同运回。凤兮公主全权负责丰本郡救灾事宜,少保负责谷雨郡,而顾淮郅在负责曲伽郡的同时协助凤兮和少保。也是铭瑄帝御令到时一众官员才知道凤兮公主先前还干了这么一件大事。
清若报给铭瑄帝的奏折只奏上了三分之一的金条数,但也足够让朝臣震惊,华中本就产盐,一直以来都是富饶之地,加之水源丰富,农作物产量颇丰,加上朝廷每年拨下来修缮堤坝的银钱,华中官员内部的腐败可想而知。
三个月后,华中地区的灾后情况妥善控制,丰西县的瘟疫隔离已经解除。朝廷新任命的官员都已经到任开始接手工作。
进入夏末秋初,华中的雨季已过,今年不会再有洪灾的危机。除去部分官员要留下配合新上任的官员进行后续建设安置,其他人在接到铭瑄帝御令后启程回洛安。
来的时候众人心思沉重,匆忙赶路。此回洛安,所有官员都透着轻松从容的情绪。
众人心里都很清楚,这次救灾,能称得上成功。往前翻到大齐,上下百多年间,但凡有灾祸瘟疫爆发,哪怕不是放弃整座城池的百姓也伤亡惨重。这一次不仅在爆发瘟疫的情况下三个月完成赈灾,同时死伤人数非常之少。
来的时候从洛安到华中,第一批队伍只用了三日半,回程所有人一道走,从华中出发,到达洛安郊已经是第八天上午。
铭瑄帝传令,凤兮公主和顾淮郅立即进宫面圣。
这次不是父女间的寻常见面,是朝堂传旨官员来传的圣谕,顾淮郅回府更衣,清若则是回宫之后先回揽月殿去更衣。皇后知道她回来早就亲自来等在揽月殿,但知道皇帝传召,也不敢耽搁时间,只在她更衣梳妆时在旁碎碎念。
清若梳洗好便跟着御书房内伺候的小太监往御书房去。
她从后宫过来,过紫洪门时正好遇到从外面来的顾淮郅。
顾淮郅换了神策军统领的衣服,黑底黑纹,腰间配剑,脚步稳健却快,很快到她跟前。
“公主。”
清若带出些笑意,“顾大人。”
两人招呼之后便不再多言,到了御书房前等通传进去。行至殿中向铭瑄帝行正礼。
清若穿了淡红色的公主服,袖摆极大,扬手带起风,跪下时衣摆扫到了顾淮郅的手臂。
“微臣叩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铭瑄帝看着两人的头顶,“平身,赐坐。”
小太监搬了凳子来,两人坐下。
高台上的皇帝一直在看清若,待她坐下轻轻叹气,面上却都是欣慰笑意。“凤兮,长大了。”
清若抬头朝他一笑,并未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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