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三十五章斗诗

    之后,柴子安倒当真考教起学子们的诗赋,景云殊不是他的学生,自然是逃过了这一劫。

    不过在场诸子,大多是有真才实学的,景云殊是躲着老师走,他们想法却与景云殊不同。

    州学学生众多,学令也并非时常开课,学子们能够更见到他并与之搭话的机会更是少之又少,如今若是做一首诗,一篇赋能得了学令的青睐,拿了他的推荐贴,往后到了京城,拜谒那些大学士,便有了捷径,能够得到这些大学士的指点,若也能得了推荐直接见了皇帝,那更是平步青云。

    所以,士子们热情相就。

    这里没了他的事情,景云殊便借故去了旁处,穿过另一头尽处,室内有五阶,景云殊登了上去,上面放着三张榻,塌前有香几,摆着琴,塌后是雕花窗棂,景云殊打开那窗户,外面竟是一个花园,只不过腊月天里,别的花都败落了,独独留了那梅花便更加显眼。

    而他所在的楼阁,竟是这园子里的湖边假山上,雨雾蒙蒙,升腾着水汽,他竟一点都没有感觉出来已经变换了位置,如此高低错落,设计巧妙,景云殊也不得不赞叹。

    “景致如何?”身后茅咏跟来,道。

    他身后的小仆候在了这间屋子珠帘外,婢子上前斟了茶,便出去了。

    景云殊关上窗户转身坐于榻上,道“烟雨朦胧,美景如画。”

    茅咏撩袍子倚在榻上,神态恣意,道“那沈二,王四怎么回事?”

    景云殊低笑一声,道“无事,不过是欠些教训。”

    茅咏知道景云殊的性子,若是用得着他的时候,自是不会客气,他便没有再说这件事情,转而道“楚王送玉山的船,是河运使司调的大船。”

    “河运使司?”景云殊抚摸着那琴上盖着的锦缎,道“若是我记得不错,这河运使司是半年前因不同意皇帝重用曹氏一族,惹怒皇帝被贬到这里的左威卫将军,车敬才。”

    茅咏道“三郎好记性,正是他。”

    这样,便能串起来了,曹氏最先投靠的是林贤妃之二皇子,晋王,但那晋王是个货真价实的纨绔,从无心朝政,只喜欢吃喝玩乐,别看当今皇帝是个暴君,却也不是个贪图享乐之人,他最大的爱好便是研究长生不老之术,重金属丹药吃多了精神状况并不是很好,情绪不稳定喜欢杀人,却也看不惯自己的这个全国官二代之首的二儿子。

    曹氏的实际目的是官场,晋王自然是满足不了,通过晋王的朋友圈,作为踏板,跳去了上官淑妃五皇子齐王那儿,入了皇帝的眼,车敬才当初那般阻挠,说的具是曹氏没有能力的坏话,这才遭贬,若是这玉山出了问题,楚王和这车敬才自然都脱不了干系,一石二鸟,好计策。

    景云殊心中有了计较,道“看来,他们是不会放过车将军的。”

    景云殊之所以对这位车将军印象如此深刻,便是因为当年西南饥荒之后闹疫病,不相干的车将军率岭南道府兵押送粮食,药材入川,当真是雪中送炭,他通过严将军与之见过几面,如此一个急公好义的将军,景云殊不忍他被人落井下石。

    景云殊让茅咏去查楚王的事情,他脑子灵活,当下便明白过来,道“三郎的意思,是有人下套?”

    景云殊道“猜测罢了,不过没几日了,须得防备,容我与楚王商议之后再做打算。”

    茅咏狐疑道“三郎一向不理世事,如何这次偏偏看重楚王之事?”

    景云殊却是嘴角含笑,玩笑道“因为……他送过我一串糖葫芦。”

    “啊?”茅咏不满道“那我还送你好多更贵重的呢。”

    “还是王四学厉害,老师都赞不绝口”沈二郎的声音突然在外面响起,似乎是走近这边,他话音落,不少士子附和着。

    沈二郎的声音更清晰了些,道“流水偷香何处落,苏园小径碾芳尘,这个‘偷’字,真是妙。”

    景云殊同茅咏相视一眼,景云殊低声道“倒是颇有意境”这说的应是那园中池旁的梅花,落到了小池里,随流水流入了泥土,倒是这诗中景致仿佛就在眼前,景云殊心道,这王四郎倒是有些学问。

    “看来他们结束了,我得去陪着柴学令了”茅咏起身拱手施礼。

    “莫急”景云殊起身道“这诗会,斗诗向来是有彩头的,你着人去取了那套玉棋子来,做了彩头给了学子们。”

    茅咏还挺喜欢那套玉棋子,他不满道“这是楚王的诗会,应是他拿彩头,平白无故我出钱?”

    景云殊笑道“他一个武人,哪里想得到这些,便是人也不知道哪里去了,你拿了那玉棋子,我给你送一副更好玩儿的。”

    茅咏一时来了兴趣,道“更好玩儿的?是何物?”

    景云殊道“麻将,你快些去吧,我稍后教你”他扬了扬下巴,道“从那道门出去,不想旁人知道这里有人,扫了我的兴。”

    茅咏被他赶出了门,只能从这头院子里绕到那头,再进这五套的屋子,去寻那柴学令,他总不好放着客人一人。

    刚出了院子,便瞧见了迎面走过来的玄衣男子,按神态步幅看,倒像是武人,但那玄衣锦缎,也不是寻常人穿的,今天苏园来的什么客人,他自然是心里有数的,这位,手里似乎还拿着一串纸包的签子,他心念一动,上前拱手施礼“楚王安,我是苏园园主,茅咏。”

    楚王忙把手里的纸包递给了身后的人,拱手施礼道“茅园主,今日苏园诗会,多谢园主行方便。”

    茅咏道“哪里,哪里,楚王言重了,楚王可是要进合抱斋?正巧州学柴学令也在里面,刚刚斗完了诗。”

    他看着楚王沉默不说话,心道,莫不是楚王有意要避开那群士子?又想到景云殊开玩笑的话,他道“小友云三郎正在那边头间,毛某要去见柴学令,先行一步了。”

    其实提到柴学令,楚王心下自然是茫然的,他少与文官打交道,如今听得景云殊的消息,当下道“恩,多谢了。”

    后面沈松寻喘着气追上来,道“大王,这诗会你如此便离席,实在是不该啊。”

    武承谖身后的杜恒道“哎呀,沈夫子,你都说了一路了!”

    沈松寻训他道“买个糖葫芦你自己去就是了,怎么能让大王也去呢?”

    杜恒无辜道“大王偏要自己去挑最大最甜的给那云三郎,我能怎么办?”

    沈松寻捂着自己的心脏,道“我这心里,像吞了野山楂,又苦又酸。”

    众士子落了座,周围尽是恭维声,王四郎神色泰然,他举着茶盏,垂眸看着茶盏里的茶水,掩下眸中精芒,道“也不知,那云三郎做的诗如何。”

    “你管他!”沈二郎想起他还是一股气愤的样子,心道这番仇他定是要报的,他自然没好气道“他自己都说了学艺不精,做的诗定然是不如你的!”

    众人多有附和。

    王四郎茶盏后的嘴角勾了勾,放下茶盏,面上却是一派不认同,道“旁人也只是谦虚两句,你就当真了?”

    沈二郎一愣,他道“怎么,你觉得他说谎?就他那样”他眼珠子一转,找到了好的话头,道“就他那样,古人云一丘之貉,我听我贵妃姨母说,那楚王就是个武人,肚子里没一点墨水,你瞧他俩下棋那惨样,啧啧啧,一个住在寺庙里的云三郎能好到哪儿去?”

    “还写诗……写经文还差不多,还捞水里的金箔,那穷酸样,指不定今天穿的便是他最好的一件儿了呢,改日,我家里白事就请他写写经文,赏点钱,也算是今日的情分”他说着哈哈笑起来。

    他身旁的士子,有几个也笑了起来,也有几个,觉得这话太过尖酸刻薄,沉默不语。

    楚王在外听到了,神色一凛便要进去,只听得房间内‘砰’的一声,他忙掀开帘子进去。

    屋子里榻上却是无人,屏风那侧,景云殊却是立在那里,目光灼灼的看向珠帘外的沈二郎。

    地上是白瓷碎片,珠帘外士子没想到那里头有人,这般动静,吓了一跳,一室安静,那头听闻动静,也有几个士子走了过来。

    那沈二郎一看是景云殊,跳脚道“云三郎!你做什么!”

    景云殊斥道“这是楚王攒的局,你若是不满自不必来,来了吃的旁人的还说着旁人的闲话,也不怕那吃食烂了心肠!若不是武人在外浴血奋战,还不知道你在哪个蛮夷那里过得猪狗不如呢!容得你在这里说三道四!”

    景云殊的祖父就是军人,而且是当年被批1斗过被冤枉的老革命,他最烦听到这种话!

    武承谖要出去的步子却是收了回来,他从屏风后看着那烛光里并不结实的人影,这似乎还是第一次,有一个人,他没有惧怕面前众人,没有妥协放纵,这般为他说话。

    被这般辱骂,沈二郎哪里忍得了,他正要上前却被王四郎拦住,低声道“你待如何?这里是苏园,柴学令还在那头。”

    他嗤笑一声,道“云小郎,这般为楚王说话,少不得也是个沽名钓誉的鼠辈,只不过你自己无才,也只有不懂诗文的楚王才会收揽,你倒是想去旁处,你有门可走吗?”

    景云殊气笑道“我不懂诗文?”我拿上下五千年我砸死你!他朝旁边的婢子道“去请那边柴学令与茅园主来,去”。

    婢子领命而去。

    景云殊道“你们这般不服气,那便请柴学令来,由他出题,若我做的诗得到他的褒奖,你当如何?”

    看景云殊这般气壮,沈二郎反而有些迟疑。

    景云殊道“怎么?刚才大放厥词,如今倒是不敢应战?”

    沈二郎扯着脖子道“谁不敢?应便应!”

    王四郎道“柴学令常把诗分为五等。”

    经王四郎提醒,沈二郎忙道“对,柴学令出题,你若是得一二等,便算你赢!事先告诉你,这几年能被柴学令分为二等的诗都少之又少!”

    景云殊道“那请诸位学子见证,我若赢了,你们自去向楚王赔礼道歉,从此后不准再背后说人,若是你们赢了。”

    沈二郎道“跪下奉茶叫爷爷!”

    景云殊看向王四郎,道“你可有异议?”

    王四郎道“无。”

    景云殊道“一言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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