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山不就我我就山①

    范丞丞从南京回来的时候,陈立农正在大别墅的客厅里和尤长靖、王子异他们聊天。范丞丞和队友们打了个招呼后,就拖着行李箱上楼了,他疲惫得很,只想立刻冲个热水澡倒头就睡。

    楼只上到一半,他就听到下面传来了笑声。

    “栩栩当时还告诉我,她练军体拳的时候要蹲马步,蹲得她的腿一边抖一边在心里大骂教官,骂着骂着竟然就不抖了。”

    尤长靖咯咯直笑:“后来呢?你们找到小胡了吗?”

    “当然找到了呀,栩栩眼睛可尖了!那么多人,她一眼就能找出来。”

    范丞丞身形一顿,握着行李箱拉杆的手立刻放开,像阵风儿一样地跑下了楼。

    “农农,你见到栩栩了?”范丞丞突然冲了过来,把沙发上的几个人吓了一跳。

    “对呀,我今天去中戏找胡先煦玩,就碰见栩栩了。”陈立农有点懵,如实答道。

    “中戏?”范丞丞一脸疑惑。

    王子异看向他:“你还不知道吧?栩栩在中戏上学。”

    “她学表演的吗?”

    “不是~她学舞台服装设计的”陈立农笑了笑,“对了,今天她还问我你最近怎样,我说你挺好的。你们是很长时间没联系了吗?”

    范丞丞怔住,不禁咬紧牙齿,绷紧了下颚。

    确实有将近十天没联系了。

    自那天以后,程栩栩就回学校了,范丞丞也忙着工作,两人没再联系。那天晚上,程栩栩给他发了许多信息,但他当时脑子混沌得很,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自己对她的那份感情,他甚至有些害怕。如果她喜欢的真的是别人,那他又何必再陷入这份感情之中,还不如趁早抽身,做回曾经那个整天无忧无虑、没心没肺的福西西。

    没事……你不用道歉……我没有生气……

    范丞丞如是回复她,简洁又明了。

    后来,程栩栩再也没有给他发过消息。几天之后,他开始不安起来。工作的时候,时常注意着手机的提示音,敏感得像只风铃,一有动静,他的心便晃动起来。

    他开始期待看到她的信息,他开始等待她的消息,可是日复一日,对方竟狠心得一句问候都没有。他几次拿起手机编辑信息,临发时又还是删掉。他的自尊心和不安感如同横纵交织的密网,将他紧紧缠绕、束缚着他的双手,令他不得动弹。

    思念像潮水、涨涨落落、猜不到起点、更不知何时会有尽头。日日夜夜,每天都在想她,想她在做什么、吃了些什么,过得好不好,有没有也像他思念她这般的辗转反侧地想着他……

    如果没有,他该怎么办?如果没有,他可以就此停止掉那份铺天盖地的思念吗?他害怕没有,所以不敢去找她,他害怕她给出的答案会令自己失望。

    范丞丞回了房,陈立农的话犹在耳边。

    今天她还问我你最近怎样……

    他的嘴角竟不自觉地扬起,只是一句最为简单的问候,却令他如此满足,空荡荡的心房仿佛瞬间被填满,如此温暖与舒畅。

    范丞丞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

    “喂,杨杨,有个事儿想找你帮忙……你可不可以把你们学校的课表发一份给我?”

    ……

    烈日当空,空气中热浪滚滚,就连操场上的草地上都仿佛腾了起一片热气,烘烤着脚踝。

    程栩栩用手掩在眉眼之上,试图遮挡阳光,以便睁大眼睛看清景象。她跟随着同学们来到跑道的指定位置站好,体育老师清点着人数,并拿出手里的计时器。

    “待会听我口令,口哨声响起就开跑,一共就两圈,大家坚持一下啊!”

    程栩栩做出助跑的姿势,并集中起注意力,每当这个时候就会不自觉地紧张起来,心跳如鼓,手脚发软。

    一年一次的大学生体侧,最后一项800米长跑是女生们的噩梦,逃是逃不过的,好在程栩栩的耐力还行,虽然过程极其痛苦,但每次都还能混个不错的成绩。

    尖锐的口哨声突然响起,周围的人像离弦的箭一般弹了出去,程栩栩也瞬间迈出脚步,紧追大部队的队伍。

    跑了大概半圈后,身体开始疲惫,脚步逐渐酸软,程栩栩不自觉地放慢了速度,匀速前进。这个时候最考验耐力,人的呼吸节奏开始紊乱,心脏也难以负荷身体高频率的血液输送,因此会出现难以呼吸、头晕目眩、甚至是恶心想吐的感觉。

    每每这时,就会听到周围女生大声喘气、大声抽气的声音、那感觉就像是一群人被扼住喉咙了,围在你耳边痛苦□□。程栩栩害怕听到这样的声音,这种声音会让她觉得自己更加痛苦、更加难以坚持下去。

    她稳住自己的呼吸节奏,尽量远离人群的队伍,一个人埋头前进。第一圈结束了,程栩栩进入了第二圈。她的余光隐隐察觉到操场边有一道炽热的目光一直紧紧追随着她,她心中不免奇怪,但由于身体太累了,她实在无力转头去看一眼,只得继续奔跑着。

    还剩最后200米时,周围的同学都开始加速了,程栩栩也加快了脚步,可是好累啊,脚下如有千斤重,每抬一步都很艰难,心脏仿佛已经跳到了嗓子眼,她好怕自己再颠一颠就会吐出来。

    还剩一百米的时候,她没了力气又减缓了速度。心中暗呼完了,这次的成绩肯定会下降不少。就在这时,她好像听到后面有人在喊她的名字。

    “栩栩!加油!”

    像被风裹挟着飘散而来,那声音穿过吵杂的人声,越过广阔的操场,到达她耳里时已经轻飘得如一缕青烟,随即消散,她甚至都怀疑自己是否听错了。

    程栩栩想要回头看一眼,可是体力与时间不允许,无奈之下,她放弃了回头的念头,咬紧牙关,用尽全力开始冲刺。

    最后的那50米,程栩栩越跑越快,越跑越用力,最后连她自己都觉得脚步蓦然轻盈了起来,大步之下仿佛要飞起来了一般。那迎面扑来的风将她额前的刘海、身后的长发吹得肆意飞扬,一身白T在劲风之下猎猎翻舞。

    “3分56!”体育老师报出程栩栩的成绩。

    她如释重负,赶紧走到一边俯身撑着自己大腿。此刻只觉得喉管里充满了血腥味,从胃到嗓子眼全在犯恶心。两只小腿酸软得发抖,感觉都要站不住了。

    就在程栩栩的双腿无力得将要跪下时,一个阴影忽然笼罩住她,一只有力的手臂旋即搂住她的肩膀,将她全身的重力都揽到了自己身上。程栩栩靠在了那人的肩膀上,浓郁的雄性气味瞬间充斥了她的鼻腔,她的神思登时清明,抬头睁大眼睛。

    范丞丞抬了抬自己的帽檐,拉下口罩,翘起一边的嘴角道:“没看出来啊,你个子瘦瘦小小的,跑步竟不是最后一名。”

    程栩栩的眼睛瞪得如铜铃大,眨都不眨一下:“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她刚跑完步,气都还没喘够,本想大声质问,但这声音出了嗓子竟是软到不行,呼出来的气息像绒毛一样,就那样轻轻地拂过了范丞丞的下颚。

    范丞丞的心脏不禁抽了一下。

    “我来找朋友玩,不行吗?”范丞丞挑了挑眉梢,故意笑得皮皮的。

    为了来见她,他特意找中戏的朋友要了他们学校的课表,又从那么多班级里找出程栩栩的名字,将她的课表研究透彻,就是为了过来见她时不会打扰到她。所以,他特意挑选了体育课,没想到正好撞上了她们体测。

    程栩栩才不信范丞丞只是单纯过来找朋友玩的,前几天农农过来找朋友,今天他又过来找朋友,哪有那么巧,一个个的找朋友还都能碰上她了?

    但他如今对她的这个语气,倒像是回到了从前。所以,他这是不再生她气了?

    她现在觉得自己的体力稍微恢复了一点,于是推开范丞丞,自己站好。她用手背擦了擦额角的汗渍,顿时羞臊得厉害,原来刚刚自己流了那么多汗啊,样子又丑又臭,怎么就被范丞丞看到了,他还搂住自己没让她倒下,他难道就不嫌弃她身上又湿又黏吗?

    程栩栩突然想到什么,连忙发问:“你什么时候来的?”

    “在你跑之前就来了啊。”

    天啊!这简直是晴天霹雳!

    她跑步的样子该是多丑啊,竟然全程都被范丞丞看到了!那她咬着牙、挺着胸拼命往前冲刺的样子,他肯定也看到了吧?

    苍了天了,杀了她吧!

    程栩栩的脸一阵红一阵绿的,范丞丞以为她不舒服,于是从自己的背包里拿出一瓶矿泉水递给她:“喝点水吧。”

    程栩栩怔怔地接过他的水,眼神呆滞,大脑里仍在纠结自己方才跑步时的丑样,窘迫得想要当场撞墙。

    范丞丞笑了笑,拿过她手里的水瓶为她扭开瓶盖,接着将瓶口送到了她的嘴边。

    “怎么?还要我喂你不成?”

    程栩栩打了个激灵,立刻回过神来,急忙接过水瓶灌了一大口下肚。由于喝得急,几滴水顺着她的嘴角流了下来,她正仰头喝水,脖颈伸长了且紧崩着,水珠子垂直滑落过她雪白的颈项,留下一道亮晶晶的水渍。

    如凝脂一般细腻的肌肤,在阳光下白得似乎能看到皮肤下的纤细血管,那里应该是极其脆弱的,是电影里吸血鬼最钟爱的位置,只是用牙尖轻轻碰一下,可能就会破了。

    范丞丞下颚绷紧,动了动喉结,忽觉这天气越发热了。

    他抽出一张纸巾,上前一步,想要擦拭掉程栩栩脖子上的水渍。程栩栩受惊,条件反射地后退一步,伸手挡在自己胸前。

    范丞丞撇了撇嘴,一脸嫌弃道:“你是漏嘴巴吗?水都快流到衣服上了。”

    程栩栩恍然,尴尬地笑了笑。

    范丞丞将纸巾一把盖到她的面庞上,隔着一层纸,微微用力揉了一揉:“快擦擦你脸上的汗吧。”

    啊!果然被嫌弃了!

    程栩栩瘪嘴,委屈地拿下脸上的纸巾,低着头仔细擦拭自己的面庞。

    范丞丞看她一副受委屈的小媳妇模样,忍不住想笑。他情不自禁地抬手,将她鬓角的碎发往耳后拢了拢,指尖不经意地擦过她耳廓的肌肤,触感又软又弹,竟令他想到了小时候吃的QQ糖,如此想着居然下意识地捏了捏她的耳朵。

    “啊!你捏我干嘛?”程栩栩不满地出声。

    她知道范丞丞现在肯定气消了,所以胆子也大了起来。

    范丞丞干脆两只手一起揪起她的双耳,把她的耳朵揪成小猴子耳朵的摸样,坏坏地笑道:“为什么不能捏?你骗了我,我还没惩罚过你呢!”

    程栩栩一听范丞丞提起之前的事,气势一下子就弱了下去,像个漏了气的气球,撅着嘴巴不敢再说话。

    范丞丞很是满意,揉了揉她软绵绵的小耳垂。看来,他是拿捏住她了。

    这样的感觉,倒是挺不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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