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丞丞离开的时候，很平静，也可以说是很冷漠，无论程栩栩如何追着他对他表达歉意，他也只是微微摇下头，淡淡地说句“没事”。
没事？怎么可能没事？他连眼皮子都懒得掀起瞧她一眼，只是默默地抱着福利回家。
程栩栩看着范丞丞的背影，眼泪又不争气地涌了上来。
她觉得自己这次是真的活该，第一次掉皮之后就应该找机会主动坦白的，那个时候说实话也许还能够有“一线生机”，总比现在被人亲自发现戳穿要强啊。明明自己已经逃脱过一次了，这些日子也有过无数次坦白的机会，自己为什么就没有好好把握呢！
程栩栩回家后，看到桌上那杯动都没动过的橙汁，一时没忍住，哭出了声。
程栩栩，你这是自作孽，不可活……
范丞丞回到房间后，一直在沉思。
他也不知道自己的心情为何那么低落，更不知道心中那股莫名的火气从何而来。
栩栩是粉丝这事，他们早就知道了，即使一开始就欺骗了他们，那也算情有可原，更何况她从来没有给他们添过什么麻烦，也不是那种可怕的私生饭。
所以，他自己到底是在赌什么气？
范丞丞烦躁地抓了抓头，打开音响，随便播放了一首手机列表里的音乐，然后闭着眼仰头倒向了床榻。
熟悉的前奏响起，是他睡前常听的一首歌，柔和的调子像夜河里倒映的星子，随着流水晃动闪耀，每一个节拍鼓点都仿佛敲打在了他的心上。
“事实上我事实上我
对于送走你、离开你这件事
很后悔 很后悔
真的后悔 正陷入悔恨中”
男女对唱的每一句都婉转极致，最后的悠扬尾音就像是冬日里落在玻璃窗上的蒙蒙细雨，水流四溢，白雾朦胧
“不知道不知道
不知道会如此后悔
当时就应该说不要离开我的
当时就应该抓着我不放手的
……”
黑暗中，范丞丞的脑海里浮现出程栩栩对他道歉的模样，可是，他想要的并不是道歉啊。
她会后悔吗？她会后悔当时没有拉住他吗？如果她当时能追上来，能拉住他的手，对他说……那他一定……
范丞丞蓦然睁开眼睛，忽的明白过来，顿觉一切都通透了。原来，他在意的根本就不是程栩栩的粉丝身份，也不是她欺骗他并隐瞒身份的事实。
他在意的是她第一次见他时故意将他认成朱正廷。他在意的是那沓手幅里朱正廷是最多的。他在意的是那晚她喝醉了却唯独误进了朱正廷的房。
范丞丞的嘴角轻轻碾过一丝苦笑。
真可怕，他竟然在吃醋。
他现在才明白过来，原来自己已经喜欢上她了……
程栩栩以“葛优躺”的姿势瘫在沙发上，手里拿着浪味仙，有一口没一口地吃着，电视里放着近期大火的《香蜜》，快要结局了，正是最虐的时候，可程栩栩的内心似乎毫无波澜。
手机里正连通着姜杏媛那边的电话，那边叽里呱啦讲了一堆，但程栩栩一个字也没认真听，直到姜杏媛叫了她好几声，她才回过神来。
“程栩栩，你说呀？范丞丞到底回你消息没？”
程栩栩双眼失了焦，机械般地嚼了嚼了嘴里的膨化零食，不痛不痒地答道：“回了呀，就‘没事’两个字。”
“就这两个字呀？那到底是真没事还是假没事？”
“你觉得呢？”程栩栩淡淡地问道。
“我觉得是假的，就是敷衍你的。”
程栩栩没说话。她当然也知道。
“那现在怎么办呀？这算是玩完了吗？”
程栩栩耷拉着脑袋，垂下双眸：“不知道……能说的我都在微信上说了，但他好像还没消气，只能等他自己气消了……”
姜杏媛有点为程栩栩担忧：“那万一他一直不消气，又或者即使消气了，你们之间却生出嫌隙，那怎么办？”
程栩栩苦笑，眼睛微微一涩，那她能怎么办？是她自己做的孽，自然得自己受着了。如果范丞丞真的因此讨厌了她，那她也无话可说啊……
“对了，你这次怎么没对我哭啊，我还准备安慰你呢！”
“对你哭有什么用啊。”程栩栩无声地叹了口气，“只会徒增你的烦恼。我自己做错的事，自己承担，不能老是把我的负能量倾倒给别人啊。”
姜杏媛在电话那头，惊掉了下巴：“栩栩，我怎么感觉你这次真的伤到了，你现在这副心如止水的样子就差上山当姑子皈依我佛了！”
“……”
开学也有一个星期了，程栩栩的心情依旧低落，做什么都提不起兴趣，上课时常放空。范丞丞的事情就像是一块大石头压在她的心上，令她白日食之无味、夜晚辗转反侧。几次拿出手机在对话框里打下那一排排字，最后又一个字一个字地删掉。
她知道他最近很忙，明天就是乐华巡演的南京终场，此刻应该在忙着排练，她真的不该去打扰他的。如此想着，程栩栩又把自己编辑好的信息删掉了。
可是，如果单单只是范丞丞的事苦恼着她，她倒也认了，但偏偏还有一件更令她烦恼的事。她现在和与她前男友在一起了的室友徐嘉蔚待在一个屋檐下，整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徐嘉蔚还总是对她说些阴阳怪气的话，委实让她很不爽。
好在一开学，系里的工作室就布置了作业下来。程栩栩学的是舞台服装设计，开学作业就是制作舞台剧的服装，而且还特别赶。若是放在往日，程栩栩早就抱怨了，但如今这作业简直就是来解救她的，她正好有借口整日泡在工作室里，每天早出晚归，披星戴月，尽量减少和徐嘉蔚碰面的机会。
服装完工的那一日，程栩栩将其打包后，准备给老师送去检查。她一路都步履匆匆，目不斜视，压根不看学校大道上的路人面庞，就连别人从她身旁擦肩而过，她也懒得抬眸看一眼。
直到与她擦肩的那个人又走了回来，站到她面前，挡住了她，她才惊疑地抬起了头。
高大的身影将她笼罩，程栩栩微眯起眸子看去，只见那人戴着口罩，压低的帽檐下是一双熟悉的笑眼，弯弯的，是可爱的月牙的形状。
陈立农？！
“农农？！”程栩栩惊叫出声，一双大眼瞪得直愣愣的。
陈立农拉下口罩，露出一张笑脸：“栩栩，果然是你！我还以为我看错人了。”
“你！你怎么会在这儿？”
“我还想问你呢！你怎么在这儿？”
陈立农刚刚迎面走来，老远就看到了程栩栩的小小身影，他一直不敢相信，以为是自己看花眼了，结果走近之后发现这就是程栩栩本人啊。然而程栩栩一直目不斜视，压根就没瞧他一眼，他特意靠近与她擦肩，她却仍是没有反应，陈立农这才没法，又转回头来将她拦住。
程栩栩呆愣愣地看着陈立农，理所当然地答道：“我在这里上学呀。”
“什么？”陈立农眼睛一亮，“原来你在中戏上学啊！”
陈立农实在是惊讶，他怎么也没想到程栩栩竟然是中戏的学生。
“你是学表演的吗？”
“啊，不不不！”程栩栩连连摆手，“我是舞美系的，学舞台服装设计。”
程栩栩汗颜，她又不是什么大美女，怎么可能学表演，和那些将来会成为荧幕上的耀眼明星相比，她应该只会成为一个普普通通的幕后人员吧。
“对了，农农你怎么会来这儿？没有学生证你是怎么进来的？”
程栩栩真的很惊讶，陈立农竟然出现在了她的学校里，他们学校是不让外人进入的，学生只能凭学生证进出，她真的很好奇他是怎么进来的。
“门房大叔认识我，他说他女儿是我的粉丝，我和他合了个影，还签了个名，他就放我进来了。”陈立农挠挠头，腼腆地笑了笑。
“天哪！”程栩栩捂着嘴，笑得不行，“原来我们学校门房大叔的女儿是浓糖！这也太巧了吧！”
陈立农害羞地抿抿唇：“我也没想到，我还以为我进不来了。”
“对了，你来这里是？”
“哦！我是来找胡先煦玩的！”
原来如此啊！程栩栩顿时了然。
几个月前，陈立农和胡先煦合作了一部综艺，两个人自此成为了好朋友，而胡先煦是童星出身的演员，今年考上了中戏的表演系。虽说他们学校有两个校区，但舞美系和表演系正好都在昌平校区，陈立农来找胡先煦，却碰上了程栩栩，可以说是很有缘分了。
“他们大一的新生，现在应该还在军训吧。”程栩栩提醒道。
“对呀，我特意挑他军训的时候，就是想来看看他们是怎样军训的。”陈立农咧开嘴角，“哦对了，他还说要带我吃食堂，说你们学校的食堂很好吃！”
程栩栩被他的话逗乐：“哈哈哈……还行吧，菜还不错。”
“那你现在是要去找他吗？现在离中午放学还有一段时间，你找到他后正好可以和他一起去食堂。”
“嗯。”陈立农点点头，“我现在就是准备去找他的，正好和他一起去吃饭。”
“你知道他在哪儿吗？”
“我知道，在操场。”
“你认识路吗？”刚问完，程栩栩便觉得自己不该这样问的，既然农农第一次来到她的学校，她怎么说也得尽点地主之谊，主动带路啊。所以还没等陈立农开口，程栩栩便急忙道：“我带你去吧！你第一次来，还是我给你带路吧。”
陈立农笑道：“那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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