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火和从善对看一眼,打开木盒,里面躺着三根如羽毛裂开的碧绿植株。
眼里闪过一丝亮光,炎火惊喜道:“是圣草。倒是个会看眼色的。”
从善不置可否。
入夜,天边繁星闪烁。
蓬莱诸峰中最傲然屹立的清垣峰,山巅之巅。
一方玉案,两人对立而坐。
将面前的木盒推到对方面前,从善面容和缓,熟门熟路替自己添了一杯茶水。
淮陵一手抵额,漫不经心揭开长方形的木盒,瞧见里面的羽叶鬼针草,复而看向从善,不解。
从善大致猜出淮陵上神之意,解释道:“上神为救蓬莱弟子涉险入迷瘴林,神体为瘴气所侵,需调理一段时日。这是新晋弟子所得,也算是借花献佛,报答上神的救命之恩。”
不知怎的,淮陵脑海里突然浮现出某张稚嫩面孔,压下心底的疑惑:“你决定要收她为徒?”
一板一眼端坐在案前的从善,闻言,怪异地抬起眼皮子看他,惊讶:“上神可是改变主意了?”
由不得从善不惊讶,这厮的性子自己最是了解不过的。性情孤僻、狷介之士、一贯独来独往,不通人事,何时会留意到蓬莱的一个新晋弟子?
淮陵听出他话里的深意,回道:“并未。既然本尊将赤霄剑送与她,少不得要多过问下。”
从善没有多少失望,毕竟无论拜谁为师,总归是他们蓬莱的弟子,跑不了。自己座下已经有了两名弟子,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倒也妨碍不到什么。
“对了,上神遣仙鹤来清木峰,可是有何要事?”
淮陵轻扯了下嘴角:“掌教可曾想过向松亲自出山,背后是何目的?”
从善凝眉不语,显然也是为此事颇添心事。
淮陵根据自己所见所闻分析:“魔界并未如我们所料,倘若魔星被魔界得了去,向松何以冒险至蓬莱地盘掳走弟子?”
从善把自己代入到向松的位置,若他是向松,韬光养晦的躲起来发展魔界才是王道,绝不会在紧要关头出来作死的招惹蓬莱。
向松此举极为不明智,像是孤注一掷的垂死挣扎……难道魔星并不在魔界?
又或者向松已认定魔星被诛,于是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矛头指向诛灭魔星的势力。
从善突然豁然开朗,眯了眯眼,道:“上神的意思是有人故意栽赃嫁祸给蓬莱?”
淮陵颔首。
两人一番议事,不知不觉已是入了深夜。
从善抬头看时间不早了,告完辞,便准备回清木峰寝殿。
身后的人突然叫住了他:“师兄,若是决定收她为徒,还望日后悉心教导。”
他的声音在风中飘飘渺渺,听不真切。
从善回过身去,就看见淮陵的背影如一道笔力勾勒的垂影。
利落,线条分明。
心头莫名,良久,从善唇边浮起一抹嘲讽。
外界鲜少有人知晓,天资卓绝的蓬莱上神与资质平庸的蓬莱掌教,乃是一脉相承同门的师兄弟。
他在上仙的境界一呆就是几万年,比自己入门要晚两万年的师弟,一转眼后来者居上,不但与自己比肩,现在更是已经成为仙界术法最强悍、最年轻的上神。
连天帝见了淮陵上神,都要敬上三分。
用了五万年时间,从善才明白一个道理,资质是一道分水岭,不论自己多么勤勤恳恳,始终是追不上偷闲躲静的师弟。
夜空中星辰闪烁,从善望着黑幕上最亮的一颗星,因为它的存在,周围的星辰变得黯淡无光。
三天后,蓬莱举行一场小型的入门庆典。
说是入门庆典,其实与拜师礼别无二致。
染星着一身剪裁合体的弟子服,她本就生得白皙,青色的素衫穿在身上,犹如雨后的绿竹一般清新淡雅,透着勃勃生机。
一入华清殿内,就发现大家比她来的还早,她扫了一圈,往昭月桃鸢她们所在的方向过去。
见染星过来,云想拿出一只小玉瓶给她。
她接过玉瓶摇了摇,听见里面丹药撞击的清脆声,悦耳得很:“云想,谢谢你。”
前两日染星托他将圣草炼制成丹药,还爽利的给出十分之二的劳务费,云想嘿嘿笑了两声:“本来也是收了你的好处,大家都是自己人,客气了不是。”
同云想这样大方爽快的人交朋友,染星求之不得:“对对对,大家都是自己人,自己人嘛!那我收回刚才的谢谢。”
等所有新晋弟子到齐列队,掌教才姗姗来迟,先是执法堂长老的一番长篇大论的蓬莱戒条,然后是掌教亲自发言。
……染星的上下眼皮子在一块儿打架,脑袋一点一点。
昭月排在染她前头,一脸无奈摇摇头。
恰逢此时掌教的视线巡视一圈,凉飕飕地往这里一望,昭月推了推身后的人。
被摇醒的染星揉了揉眼睛,一脸茫然。
从善的目光停在染星身上一瞬,心叹此女心性顽劣,并非为他所喜。
转而把视线放到她前面成熟稳重的昭月,从善严峻的眉目,顿时柔和了几分。
庆典仪式,其实是给各位峰主和长老挑选弟子的场合。但凡有看中的弟子,便会替该弟子佩戴剑穗,这在蓬莱已经是心照不宣。
这时候,从善旁边的弟子过来喊染星和昭月上前授予剑穗。
知晓掌教打一开始并不看好自己,是勉为其难收自己为徒,染星提不起多大兴致,有意落后昭月一步。
估摸着她是这群人里面年岁最小的,也不知凤凰修炼了多少年,染星一脑补到凤凰喊她师姐的画面,便觉后背一凉,唯恐自己要折寿。
掌教师尊冷皮冷面,刚才看她的眼神凉飕飕的,以后八成是指望不上了。一番思来想去,还是让凤凰当师姐比较好,头上有人罩着自己,换作斗微仙君的话,她高兴了愿意直着走,不高兴了愿意学螃蟹横着走都行。
眼看染星慢吞吞的挪步,昭月一思量,承了她的情,率先一步站了出来,递上一把镶嵌了宝石的惊鸿剑,由掌教系好剑穗后,当即行礼:“弟子昭月拜见师尊。”
从善面色如春日里的暖阳,是染星从来没有见过的和煦,一团金光将昭月虚扶了起来,可见有多得掌教称心。
接下来轮到染星,她双手将赤霄剑奉上。
一早东张西望的霓裳,并未看见淮陵上神,心底说不出是该高兴还是该失望。
一连串打击,眼下就是有人对她说村姑其实是天帝的私生女,霓裳都是信的。
见染星拜了掌教为师,心里还一阵纳闷,既是不愿收徒,为何上神又将赤霄剑赐予村姑?
这样的行事做派,不愧是谜一样的人物。
扫见染星的蓝色剑穗,霓裳立即瞪大了眼睛。
早就听闻蓬莱弟子的剑穗分三六九等,普通弟子是绿色剑穗,只有对门派做出非凡贡献的弟子,才会被赐予蓝色剑穗。几位峰主为浅黄色,掌教则是金黄色。
注意到染星被授予的剑穗为蓝色,众人也是暗暗吃惊,据说蓬莱的大师兄应芜也不过是蓝色剑穗。转而想到,若不是染星,他们不见得能等到淮陵上神入魔界救人,所以这样的荣誉实至名归。
作为当事人,染星显然也意识到自己的剑穗与旁人不同。
她暗自琢磨着,莫非剑穗也以资质分颜色等级,自己资质奇差,所以才与旁人的不同?
见她干杵着,从善抬起眼皮子:“可是有何异议?”
能侥幸入蓬莱就不错了,她哪敢有异议啊!
染星悻悻退下。
很久之后,当她得知蓝色剑穗的意义,乃是蓬莱弟子一项殊荣,染星一阵痛心疾首:若真要奖励,为何不直接奖励些仙丹法宝等更实在的东西,她要这排面有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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