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
几个人在外头一直逛到夕阳渐沉,季少炎看了看时辰, 提醒他们该回去了。
但谢元嘉其实还不想走, 他站在护城河边的垂杨柳下, 抬眼看着残阳如血倒影在河面上,心中惆怅万千。一旦回去, 他每天又要面对牢笼一样的生活, 连呼吸都要小心翼翼。
像是看出他的心思,傅景鸿沉声道:“日后若有机会,我再带你出来。”
谢元嘉回头看他,眼中有些无奈,他收起自己的那些失落, 露出一个笑容来:“好。”
几个人踩着夕阳往回走,谢元嘉心情很平静,他已经出来玩了一下午, 该知足了。
在最后一丝夕阳落山, 夜幕彻底降临之前,他们终于回到了景盈宫, 季少炎只粗略的说了几句话就回了自己的府邸,他又不像傅景鸿,在宫里还有自己的住所,大晚上的不回家在外头溜达什么。
“皇上也早些歇息吧。”傅景鸿也没有逗留很久, 他陪着谢元嘉吃了些晚饭, 喝了茶后也带着牧战凌霜离开。
谢元嘉见他们都走了, 回了自己的屋子后打开今天下午的战利品, 扭头看见蓝蔻正弯腰给他铺床,乌黑的发丝落在她的耳侧,在昏黄的灯下特别柔美。
他摩挲着手里的玉簪,装作不经意的说:“姑姑,朕今日在外头见识了许多东西。”
蓝蔻把他的床铺好,又把薄被放下,听到他说话,轻声的“嗯”了一声,似乎没认真在听他说话。谢元嘉拿着簪子走到她面前递过去,“外头的世界果然有趣,朕路过一家首饰店,瞧着这簪子很是别致,正合了姑姑的气质,所以就擅自给你买了。”
蓝蔻直起腰来回头,一眼就看到谢元嘉手中握着的白玉翡翠,她眼中惊讶很甚,忙后退两步跪下:“奴婢怎敢无功无禄就收受皇上所赠之物?”
谢元嘉挠挠头,解释道:“你不用紧张,朕只是恰好觉得这簪子很配姑姑罢了。”他没有给女孩子送东西的经验,买的时候倒没想到那么多,眼下也说不出什么别的好听话。
“姑姑平日里实在太素净了,朕瞧着别家姑娘再不济都有一两根漂亮的首饰,唯独姑姑什么也没有,就、就……”谢元嘉越说不知道怎么描述,蓝蔻会不会以为他是另有所图?
没等他把话说完,蓝蔻都明了了。她从地上站起来,看着谢元嘉手中的玉簪半晌,突然轻声说:“皇上……是特意给奴婢买的?”
“也不是很特意。”谢元嘉怕她觉得自己不是好人,又说道:“只是姑姑辛苦照顾朕那么久,一点心意罢了。”
蓝蔻眼中有些了然,她轻声说:“多谢皇上,奴婢很喜欢。”她伸手从谢元嘉手中接过那根簪子,轻轻地抚摸来着簪身,懂行的人一眼就能看出这簪子价值不菲,那透亮的光泽似乎也一下子点亮了她心中的某个角落。
这是第一次,有人给她送这样好的东西,往日里出生入死惯了,竟一时忘了自己也是个女子。谢元嘉之前说的对,哪有女孩子不爱美呢?蓝蔻当然也爱美,只是没人提醒她这件事罢了。
她的眼眶有些发热,小皇上当真有一颗玲珑心,原来他什么都懂。
见她迟迟不说话,谢元嘉又说:“姑姑千万不要想太多,朕并没有所图。”
“奴婢有什么东西能值得皇上所图?”蓝蔻微微一笑,眼中隐隐有泪,“皇上太高看奴婢了,奴婢心中感激。”
就一根簪子而已啊……谢元嘉看她好像看着大恩人一样的瞧着自己,心里有些纳闷,像蓝蔻这样漂亮的女孩子应该很多男子追求才对,难道平时都没人送她东西吗?
蓝蔻不知他心中所想,她小心地把簪子塞进自己的袖中,冲着他福了福身子道:“皇上,床已经铺好了,您早些歇息吧。”
接着,她就让几个小宫女进来,端了几盆水,服侍着他洗脸漱口,等谢元嘉躺下后,蓝蔻把床帐放下后,才带着那几个宫人退出去。
第二天天刚亮,谢元嘉又被倩碧从床上挖起来:“皇上,该上朝了。”
啊……皇上为什么不可以辞职呢?这分明就是虐待。
谢元嘉睡意惺忪的爬起来刷牙,初夏的五点已经天亮了,可他还是困得要命。正逢蓝蔻端了洗脸水进来,他一眼就看到她发间多了一点翠绿,正是自己昨晚送的那根簪子。
他的眼光确实不错,这簪子果然很配蓝蔻,这样看起来让她多了许多靓色,不再那么死气沉沉。
“皇上,王爷派人过来催着了,说是今日西域使者会进宫面圣,让您好生准备。”蓝蔻走过来,依然是往常那副公事公办的口气。
“朕知道了。”一想起印加那张阴郁的脸,谢元嘉就头疼,一个男主他都还没处理好呢,这又出来个二号BOSS,这日子也太难过了。
匆匆吃了点早饭去正殿,那些大臣们都在等着了。谢元嘉像往常一样开始流程,果然就听到有人通报,说是西域使者在宫外求见。
“宣。”谢元嘉动了动身子,目光触及到下头的诸人,正好跟傅景鸿的对上。
傅景鸿这次没有再摆出漠然的态度,而是给了一个宽慰的眼神,让他不要担心,一切有他撑着。
不一会儿,印加一行人的身影就出现在了大殿之上。
“我等乃玉壶国派遣过来的使者,拜见中原皇帝。”印加只虚虚的拱手行了个礼,根本就没把整个朝上的人当回事。
“放肆!”季少炎怒斥,“尔等见我皇为何不下跪?”
“我们玉壶没有下跪的规矩。”印加不屑的说。
淳于雅瞥了他一眼,凉凉的说:“玉壶的规矩与我大成何干?既是站在我大成国土之上,又打了败仗,自然是要按照我们的规矩来。”
印加脸色铁青,他这次来就是算准了大成国现在肯定一片内乱,打着主意要讨点好处,没想到这些人却分明团结的很,半分内乱的样子也没有。
此刻正在人屋檐下,印加就算再狂妄也不得不低个头,忍气吞声的行了个正式的礼节:“小王拜见皇上。”
谢元嘉一直没有出声,等到季少炎他们把人狠狠地踩了一通后才出来说话:“免礼。”
印加一抬头,这才发现这少年正是昨天茶馆里被傅景鸿护着的那个,他原本也没有多留意,没想到居然真的是大成小皇帝。
“我玉壶此次前来除了求和之外,还有一事请求皇上。”印加收敛了那身咄咄逼人的气势,突然又说道。
“请讲。”
印加这会出奇的老实,诚恳的说:“我们大王的意思是,既然两国要重修于好,自然都要安出些诚意来。”
“这天底下,有什么关系能比姻亲关系更为牢靠?”印加继续说道,“大王希望能求娶中原皇室之女,两国从此就有了一层血脉关系,不是比白纸黑字更牢靠吗?”
朝上众人陷入了沉默。
众所周知,大成王朝没有适龄公主待嫁,先帝只有一个六公主还未婚配,但她才十二岁,怎么可能去和亲?
玉壶这个提议分明就是包藏祸心,吃准了他们拿不出人来,不过是想要再挑事端的借口罢了。
谢元嘉记得原著里最后这个可怜的十二岁的小公主还是去和了亲,但是还没到玉壶国就惨死在路上,印加一口咬定她是同人意图私奔才被他一箭射死,并以此为理由,再一次的带着大军威逼边境,想趁着傅景鸿中毒昏迷之际一举进攻。
先不管这人心思之恶毒,光是一想一个才十二岁的小姑娘要被送去那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嫁给一个六十多的老头子,并且半路没到就被人一箭杀死,他就不寒而栗。
十二岁的小女孩才是个孩子,这些人怎么就能为了挑起事端就下这种狠手。
因此,不管印加这人在书里有多少人气,谢元嘉作为一个妇产科见惯了孩子的护士十分厌恶这人,不管读者怎么说他长得帅,都难以引起他的一点好感。
“此事容后再议,使者请回。”谢元嘉用一种强硬的口气打断了这次的谈判,少见的态度坚决。
印加看起来并没有生气,大约他也料到大成不会轻易就同意,轻蔑一笑,带着自己的随从大摇大摆的从正殿离开。
谢元嘉知道下面的人肯定又会因此吵成一团,于是干脆下朝:“朕今天有些不适,众卿若是有什么话,明日再奏吧。”
说罢,他直接站起身来,匆匆离去。
傅景鸿站在原地,若有所思。
算下来,这还是第一次他从小皇上脸上看到这么坚定地神情,以往无论什么事,他都是等着自己先开口才下决定,但是这次却抢在自己前面说话,可见他心里有别的想法。
傅景鸿奇怪的却一点也没有生气他这样无视自己,反而更想去探究一二。
于是,下朝后,他果断就跟着谢元嘉身后一起去了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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