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十六章

    宋笑嫣最喜欢的就是周日的早晨了,可以不用跑步,也不用上学,她早就醒了,却还是赖在床上不肯起来。

    她懒洋洋的翻了个身,掀开丝被跳下床,随手从书桌上捞了一本书,躺在床上看了两页有些不耐烦,索性坐起身,准备起床。

    玉梅听到动静后进来,说,“小姐,快起来吧,姨太太都急死了!”

    宋笑嫣这才想起来说好了今日同她一起去宋氏商行的。

    玉梅端了温水来,宋笑嫣洗漱一新,换了一件大方的浅黄色绯色花纹的洋装。

    刘姨太太看她下来,满脸笑容,说,“大小姐起来了!于妈,快给小姐摆饭!”

    早饭不是往常的三明治和牛奶,于妈指着一碗汤说,“小姐,这是我早起熬的冰糖燕窝粥,很补的!” 又指着一盘子点心说,“现蒸的山药枣糕,很清甜呢!”说完了又低声添了一句,“都是姨太太吩咐的!”

    宋笑嫣有些意外,刘姨太太这又是唱的哪一出啊?她的目光看过去,刘姨太太笑得眼尾纹都出来了,说道,“大小姐身体弱,也该补一补,要我说啊,早上天天吃三明治,这些洋玩意儿不成,还是咱们自己的东西吃了补人!于妈,你可不要偷懒,以后三不五时的给小姐改改花样!“

    于妈瘪了瘪嘴,答应了。

    这个刘姨太太越来越可恶了,拿着她做好人,说说谁不会啊。

    宋氏商行并不远,也在租界里头,车子开了约半个时辰,也就到了。

    商行是一栋独立的小楼,约有三层,小楼的后面是一个很大的院子,四周盖满了用作仓库的灰扑扑的房子。。

    门房看到她们,连忙说道,“大小姐,姨太太,老爷刚刚出去了!”刘姨太太很满意,就是出去了才比较好,她笑着说道,“不碍事的,是大小姐突然想来商行看一看,我领着她随便逛一逛就好了!”

    门房点点头,没再说话。

    小楼外面看起来毫不出众,走进里面才发现装潢的很是讲究干净,地面铺着大理石地砖,正中间的楼梯是纯红木的,宋笑嫣四处打量,刘姨太太挽着她的手,熟门熟路的向大厅右面拐过去。

    这边只有一个办公间,门是虚掩着的,刘姨太太也不敲门,快走两步直接推开了。

    吴会计和助理曹氏正埋在账本里对账,听到声响唬了一跳,双双抬过头来。吴会计是宋氏商行的老人儿了,她笑着说道,“大小姐跟姨太太来了!”

    刘姨太太不理会她,倒是张着鼻孔嗅来嗅去,然后就径直坐到了屋子中央的一排休息椅上。

    宋笑嫣对吴会计客气的说,“打扰了!”

    吴会计笑了笑,说,“大小姐客气了,几个月不见,你又长高了!”

    宋笑嫣亦冲她笑了笑。

    吴会计心下诧异,往日冷冰冰的大小姐怎么像完全变了一个人似的?她悄声吩咐自己的助理,“小曹,快去倒两杯水!”

    曹丽华抿了抿嘴唇,点了点头。

    刘姨太太鼻子灵,闻出了办公间里有一股子若有似无的香水味,味道正是和宋岐山身上的一模一样。

    她眼睛扫了扫已经五十多岁的吴会计,把目光盯到了吴会计口中的小曹身上。

    刘姨太太接过曹丽华端过来的水,说道,“哟,这是谁呀?吴大姐,什么时候又添人了?”

    宋笑嫣则不动声色的打量着这个小曹。

    猛一看,她差点以为小曹是那赵太太,就是之前去应征钢琴教师,但再看两眼显然又不是:虽然五官几乎一模一样,但她看起来要年轻得多,最多二十来岁,穿着一件月白绸的格纹旗袍,齐耳短发,刘海用白色的赛璐璐发夹夹着,露出了光滑的额头,脸色红润,气质清新,一副新派知识女性的样子。

    至于她的气场如何,宋笑嫣还没来得及判断,系统突然响起了警报声,而且还开口说话了。

    系统:女主请注意,女主请注意,曹丽华心肠歹毒,功于心计,上一世就是她伙同别人私吞掉了大部分宋家的财产!

    宋笑嫣:你说的是真的?

    系统:当然是真的!

    吴会计脸生得黑,胖脸笑得格外憨厚,她说道,“小曹是我娘家村子上的邻居,前不久碰上了,正好商行缺人手,我就把她请来了,她是会计专科学校毕业的,干活仔细,脑子又聪明,老爷也很满意呢!”

    曹丽华被夸得不好意思,微微低了头。

    刘姨太太心里冷笑了一声儿,说道,“小曹是吧,今年多大了,还没成婚啊?”

    曹丽华一怔,脸色有些窘。

    吴会计笑着说道,“姨太太,小曹二十七了,才从会计学校毕业,自然没成婚!”

    刘姨太太笑着说道,“哎呦,二十七,可不小了!”

    曹丽华脸色发白,手里握着的文件抖了一下。她自小订了娃娃亲,后来男方在十五岁上死了,四邻八乡都说她命硬克人。

    刘姨太太自来不会说话,若不知道这个小曹竟然是个黑心肠的,宋笑嫣定然会出言打圆场。此时她却问道,“吴师傅,小曹是不是有个姐姐,人称赵太太的?

    吴会计一愣,哂笑着说,“可不是嘛,她姐姐留过洋,会弹钢琴,大小姐之前要请钢琴教师,我还跟老爷举荐了她!”

    这就对上了,宋笑嫣点点头站起来,朝父亲的办公桌走去。

    这个办公间大约是寻常的三个左右,靠窗的三分之二的位置做了宋岐山的办公间,靠门的三分之一做了会计室,中间用了一架红木屏风隔着。

    宋笑嫣坐在了宋岐山的老板椅上,转了半圈,开始四处打量,同时外间里的任何对话也都能听见。

    沉默了不过数秒,刘姨太太不甘心,又提高了语调问吴会计,“吴姐姐,你不是她的同乡吗,怎么这么大了还不说亲,你应该知道的吧?”

    看来是不问出点什么不罢休了。

    吴会计有点歉意的看了曹丽华一眼,说,“哎,原来是订过一门亲的,可惜男的短命,掉进了河里。”

    刘姨太太啧啧数声,目的已经达到,走到里面对宋笑嫣说,“大小姐,你不是一直说想去仓库看看都有什么新货吗?咱们去看看?”

    宋笑嫣很配合的点点头。

    仓库里堆着成山的货物,有的还是集装箱,有的已经打开了,大多是些布料丝绸,有细绸,也有棉布,走到一个小仓库,五六个伙计正在小心的拆货。

    原来竟是整箱的金怀表。

    看来宋家比她想象的还要更有钱。

    宋笑嫣颇有兴趣了看了一会儿,刘姨太太忍不住挑了一块,又塞给宋笑嫣一个,说,“出门可以换着带!”

    走到最后一间仓库,在门口就闻到了一股子浓郁的皮子味儿,刘姨太太拉着她走进去,同里面的伙计打着招呼,问道,“可有新货到了?”

    其中一个小伙计长得眉清目秀,看起来很是机灵,说道,“姨太太,大小姐,刚来了一批新货!在里面。”

    里面的隔断小间里,果然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女式西洋挎包。

    刘姨太太两眼放光,拿起这个放下那个,简直有点爱不释手。

    看到包上的各种标牌,宋笑嫣略略有些诧异,她拿起一个自己仔细看了看,料定是真货。

    刘姨太太选了半天,最后选出一只半圆的爱马仕黑色挎包,配大衣旗袍正好。又指着一个方方正正的浅棕色皮包说,“大小姐,这个颜色不错,很大方,你可以上学用!”

    宋笑嫣摇摇头,班上的女生都是用的布包或者找老师傅订做的牛皮包,就是盛雨欣,用的也是一只丝绸包,她不好太惹眼的。

    倒是刘艺美的姐姐刘艺明,那天宴会拿过一只精巧的羊皮包。

    挑完东西,刘姨太太领着她又杀回办公间,可惜宋岐山还没回来,商行雇有专门做饭的老妈子,吴会计问道,“姨太太,大小姐,留在这里用中饭吗?”

    刘姨太太摇摇头,说道,“不了,对了,小曹,你也不小了,不如我给你说门亲事吧?”

    刘秋芳干脆坐到曹丽华的对面,继续嘚啵嘚啵的说着。

    曹丽华低着头一声不吭,她恨得咬碎一口银牙,早就看穿刘姨太太不过是个穷人乍富的乡下人。也就宋家因为没有正头太太,这种上不得台面的东西也敢来商行撒野。

    吴会计看出她恼了,暗暗扯了扯她的手。

    吴会计说道,“姨太太说笑了,我这个侄女啊,一时半会儿是不会嫁人了,她若走了,谁来帮我点帐?”

    刘姨太太冷笑一声,什么也没说。

    回到宋公馆,宋笑嫣觉得有些累,吃过了午饭,就上楼休息了,待再次醒来,已经差不多下午三点了。

    她走到楼下,厅里静悄悄的,大概刘姨太太出门打麻将去了,宋笑嫣在院子的凉棚底下逗了一回猫,门房王叔颠颠的跑过来,说道,“大小姐,有女客来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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