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
离开酒店房间之后，杰西卡才发现原来她并不是和奥古斯特·沃克单独住在一起，护送他们乘坐飞机来到巴黎的小队就住在他们的隔壁。
她像是被拎一件货物一样被沃克拎进车后座，不久之后，又像拎货物一样被拎了出来。
有敌人上门——不管是CIA或者其他的什么，都证明他们的行踪已暴露，因而新的落脚处可没有大飘窗和智能马桶了。他们搬进了巴黎著名的混乱街区中，安全屋就在公共公寓的顶层。
杰西卡面色阴沉，她一言不发，拧开了破碎的笔记本后盖。
雇佣兵忍不住开口：“能修好吗？”
她还是没说话，只是取出硬盘，放在了读盘器内。
“喂，”雇佣兵走向前，“我在同你说——”
“——别动她。”
沃克一脚踏在杰西卡背后，拦住了雇佣兵：“你出去。”
“容我提醒，”雇佣兵没好气道，“还有两天，沃克，拿不到资料，你也没好果子吃。”
然后全副武装的男人挥了挥手，带着自己的手下离开了公寓。
直到整栋公寓中只剩下了杰西卡和沃克二人，他才看向杰西卡：“能修好吗？”
杰西卡：“……”
她二话不说，一把拿起桌上的螺丝刀，转身就朝着沃克狠狠砸了过去。
沃克轻而易举地躲开了，螺丝刀擦着他的脸侧摔在地上。他当即蹙眉，伸手像是抓只兔子一样抓住了杰西卡的手腕。男人的力气很大，几乎拧过了杰西卡的肘部：“我说过，你不要试图惹怒我。”
“那好，”杰西卡冷冷道，“硬盘你自己修。”
四目相对，她在沃克那双漂亮的深蓝眼眸中看到了几分愠怒，但更多的是挫败。他当然不会修，什么时候轮到过外勤特工去处理技术问题了？
沃克只得放开她，男人向后退了几步，坐在了床上。
室内的气氛近乎焦灼。
他坐在床边同样一言不发，男人的手肘搭在膝盖处，他没看她，头颅微微朝向左方，将烧伤的那一侧露给了杰西卡。
沃克的确很挫败，他甚至有些迷茫。这使得他更像一只大型犬了，伤痕累累、战绩悍然，却在做错了事后不敢承认，左看看右看看，就是不肯看她。
杰西卡阖了阖眼睛。
她将读到一半的硬盘拿到手里，杰西卡一个转身，从面对着电脑改向面对着他：“到底是谁要这份资料？”
“和你无关。”
“我不是聋子，沃克，刚刚那个端着枪的家伙说了什么我听得一清二楚，”她说，“我想到时候没好果子吃的，应该不止你一个。”
“……”
他瞥了一眼杰西卡。
男人攥了攥拳头，而后开口：“我的任务失败了。”
杰西卡侧了侧头：“你是指半年前营救所罗门·莱恩，然后引爆核弹的任务。”
沃克：“如今我回来，他们需要我证明自己的能力和忠心。”
杰西卡笑出了声。
这换来了男人警惕的神情：“你笑什么？”
“没什么，”杰西卡晃了晃手中的硬盘，非笑似笑地勾了勾嘴角，“CIA的人都在嘲笑艾丽卡·斯隆被自己养的狗反咬了一口，却没料到，在背叛之后，她的狗就叼着栓绳，急吼吼地去寻找新主人了。”
“你——”
沃克看上去很想站起来发火，但他还是忍住了。男人额头的青筋暴起，烧伤的那部分脸和愤怒的神情交织于一处，可谓恐怖。
然而杰西卡并不畏惧，他不靠近，她就不怕他。杰西卡甚至感到了一丝荒谬和嘲讽——昔日这张无可挑剔的面孔从不会流露出这样的表情，他眉头一蹙就能换来无数女性的心碎和付出。
而现在，所有的一切都伴随着那片烧伤而烟消云散。
奥古斯特·沃克的背叛毁了杰西卡·拜恩的一切没错，但他同样彻底毁了自己。
是时候了。
杰西卡拿着硬盘：“还来得及，沃克，我能修好它。但在这之前，你得回答我一个问题。”
他的蓝眼里有复杂的情绪一闪而过，可沃克没有说话。
“你是不是故意要砸碎电脑？”
男人没有回答。
“因为你知道，拿回资料并不能保证他们就相信你的能力和忠诚，”杰西卡不急不缓地继续说道，“毕竟复原情报的是我而不是你，一旦任务成功，使徒们拿到了所有资料。在整个事件中充其量你不过是个保镖的角色。”
回应杰西卡的是一片沉默。
他不用回答，为奥古斯特·沃克当了三年后勤，三年来杰西卡对他的每一根头发都熟悉到了灵魂里。
杰西卡相信他不是真的蠢。当然了，按照杰西卡·拜恩的标准来说沃克的确不聪明，可她觉得，至少他应该明白刚刚那番行为的后果。
“当个保镖可不是你想要的结果，因而你需要更多的时间来谋划另外的计划——而砸碎笔记本，能够为你争取到更多的时间。”
“……”
“就是我不明白，既然你已经有了主意，为何还问我是否有备份，怕我修不好硬盘？”
“因为我还没有决定好是否将你交出去。”沃克猛然抬头。
就知道是这样。
交出去，杰西卡没错过他的用词。沃克果然另有打算。
被戳中内心想法，沃克不再沉默：“我以为你有备份，这样就可以将备份拿给其他人。”
“但你还在犹豫。”
“我说了，”他开口，“我还没有决定好是否将你交出去。”
那她是不是该感谢他？杰西卡心底冷哼一声。
不过他的犹豫至少告诉杰西卡，他并没有打算真的再次背叛她。只是本能告诉他不能按照使徒们说的做，而奥古斯特·沃克又不知道具体如何抉择。
叼着拴着自己的绳子，却没有路走。杰西卡几乎都要可怜他了。
“既然如此。”
她松开手，硬盘落在了地上。杰西卡甚至又踩了一脚，她的高跟鞋刚好落在硬盘最为脆弱的部分。
“咔嚓”一声，原本就被摔了好几次的硬盘彻底碎裂。
“我不干了，”她说，“去你的CIA，去你的辛迪加和使徒。”
“你以为这是你能选择的吗？”
“不是又如何？”
沃克终究是站了起来。
他宽阔的脊背挡住阳光时就像是只庞然的巨兽。但身材魁梧不意味着沃克动作缓慢，杰西卡刚刚因他的靠近而心生警惕，下一刻，她就被男人拽住衣领，一把摔在了床上。
“我最后警告一次，杰西卡，”他按着她，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了这句话，“不、要、试、图、激、怒、我！”
至少是床上而不是地上。
杰西卡深深的吸了口气。
沃克的面孔近在咫尺，强烈的男性气息扑面而来，让杰西卡险些绷不住脑海中的最后一根弦——但她必须绷住，不能畏惧，不能退缩，不能让整整三个月的恐惧淹没自己。
“要是使徒们拿不到资料，”她直视着他的眼睛，直面那之中掀起的狂风巨浪，“你是打算扛起这个责任，还是推脱给我？”
“……”
“推脱给我，”杰西卡得到了答案，“因为我不过是个没有反抗能力的内勤，在攻击中摔坏电脑也情有可原，只要我人还在，资料就在你手中，事情就还有回转的余地。”
沃克还是没说话。
他保持着把她桎梏在怀里的姿势，很长时间内只是在静静地看着她。
杰西卡不着急，她有的是耐心，她都等了整整六个月了。足以等到奥古斯特·沃克的愤怒渐渐平息，那双宝石般的蓝眼睛逐渐散去乌云和暴雨，他平静了下来。
“甘当一只斯隆的传声小鸟，杰西卡，”他的声音在杰西卡的耳畔盘旋，“确实委屈了你。”
“你要是早两个小时真正的意识到这点，”杰西卡仍不忘讽刺他，“我们现在还有更多的路子可以选。”
“‘我们’，你和我什么时候成了‘我们’？”
“在我帮你删掉CIA数据库中的资料后。”
而现在，就算是杰西卡·拜恩亲自枪毙了面前的叛徒，斯隆仍然不会相信她的清白。
有什么办法呢，早在沃克背叛时她已经没有了退路。杰西卡·拜恩不是IMF小组的人，也不认识伊森·亨特，她没有那种主角式的好运气。
“你原本有什么打算？”杰西卡问。
“用你备份的资料去换活着的所罗门·莱恩，”他说，“我和中间商约在了今天晚上。”
杰西卡笑了笑。
她抬起手，第一次主动与沃克产生了身体接触。
当柔软的指尖落在他凹凸不平的烧伤疤痕上时，沃克怔了怔。由于背光，男人的绝大部分面孔都隐匿在阴影之中，这反而显得他不那么可怕了。特别是疤痕显得晦涩不清，杰西卡能看到的只有他漂亮的轮廓和深蓝的双眼。
那一刻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仿佛沃克没有背叛，仿佛他没有受伤，仿佛这一切不过是男人用温柔的方式把她平放在床上，他把她压在身下也是更为旖旎的意味，而不是威胁。
但是即便是所有事情发生之前的那三年，这样的场景也未曾发生过。
她了解他，却不曾看透他。否则杰西卡·拜恩也不会因为奥古斯特·沃克的背叛而猝不及防。三年的合作足以杰西卡摸透沃克的所有行为习惯，可她与他的灵魂，整整三年，甚至比不上如今相近。
“带我去见中间商。”
杰西卡开口。
“你的话我一个字也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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