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时间已经过了晚上八点，酒吧的客人逐渐多了起来。
驻场乐队的吉他手在大厅唱歌，连带着客人的谈笑声，一齐透过门缝传了进来。
陆焱似乎心情不错，一轮游戏的工夫，手边已经多了两只空瓶。蓝色的眼眸微微半眯——他没有看向陆少唐。
陆焱问：“你对我的母亲怎么看？”
“……”
陆焱的问题一出，贺子琛的笑声戛然而止。
怎么看？陆少唐心底一片茫然。
他十八岁之前跟陆正瀚说的话估计还不到一百句，自然也没从陆正瀚嘴里听过半句对陆正华这个妹妹的评价。
陆老爷子对女儿更是三缄其口……
坦白说，他连陆正华的相貌都不清楚。
毕竟他见过的照片里，陆正华还只有十六岁，梳着稚气的学生头，刘海就遮住了半张脸。
陆少唐愣了几秒，决定实话实说：“虽然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但我应该没见过正华姑姑。我对她了解不多，不存在什么怎么看。”
陆焱皱了皱眉头，缓缓问：“没见过？”
“没有。”陆少唐点了点头。
陆焱点点头，又站起来捏住了瓶子：“那就下一轮。”
没再多问一个字。
……
之后几轮，输家分别是白睿、贺子琛、陈疏桐、白睿、陆少唐、贺子琛，而赢家分别是贺子琛、陆焱、陆少唐、陆焱、贺子琛、陆焱。
除了陆焱稳居不败之地的神仙运气，问答也好，大冒险也好，都没什么特殊的亮点，纯粹是大学生日常项目——烧时间。
又轮到陆焱转瓶子，白睿低头看了眼时间：“快十点半了，我们那栋垃圾宿舍楼十一点二十锁门，这就是最后一轮了。”
“嗯。”陆焱颔首。
他几分钟前已经短信约过陆家的司机来接人。
陆少唐正没什么形象地靠在椅背上挺尸，估计一会儿还得他把人给抬上去。
这酒量……
陆焱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啤酒瓶旋转跳跃了一个晚上，标签上的喷字都被磨掉了一层。
陆焱低头端详了几眼，再次转动了瓶子。
不知道是不是人品守恒，绿色的瓶口终于缓缓划过陆少唐的方向，稳稳停在了陆焱面前。
陈疏桐突然道：“恭喜。”
陆焱看了他一眼，冷冷回：“比不上你。”
陆少唐迷迷糊糊地半睁开眼睛，忽然红着眼睛原地蹦了起来：“可特么轮到你了！老天有眼——”
陆焱：“……”还有这么个醒酒方法？
陆少唐摩拳擦掌地盯着陆焱：“再转！”
陆焱沉默一刹，依言又转动了瓶子。
……
瓶口指向陆少唐。
白睿十二分失落：“唉……要不再……”
“十一点二十。”陆焱重复。
白睿神色郁卒，乖乖用软件打车。
陆少唐研究了一会儿指向自己的瓶口，似乎脑子卡住，一时看不懂。等反应过来，忽然玩儿命去摇身边的贺子琛：“老贺，看一眼！”
贺子琛倒是没醉，纯属心累，好丧。
“是你提问。”贺子琛点点头。
不过陆少唐都醉成个傻子了，他也不指望对方能问出什么来了……
陆少唐十分快乐地看了一会儿陆焱的脸，木着脸缓缓道：“先前那个问题，你为什么问我？”
“……”
贺子琛铁服——这他妈算是个什么问题！
——然而陆焱还真的答了。
陆少唐彻底陷入梦境前，依稀记得对面儿天杀的陆焱好像笑了笑，对他说：
“我妈见过你，惦记了你挺多年的。”
“我一直有点嫉妒，就问了。”
***
第二天陆少唐醒来，是在贺子琛的宿舍里头。
天色已经很亮了，屋里标配的白色窗纱充其量聊胜于无。
熟悉的头疼轰得人脑子都快炸开，陆少唐眯着眼睛，骂了句：“操！”
贺子琛比他起得早，站在床边给他递了卷热毛巾：“醒了？”
“废话。”陆少唐缓缓睁眼，“我怎么到你这儿来了？”
“你说为什么？！”
贺子琛手里正剥着个橘子，把整片的橘子皮直接扣到了陆少唐头上：“祖宗诶，你昨儿晚上干了啥，不先自己回忆回忆吗？”
陆少唐愣了愣，记忆逐渐加载回笼。
昨儿陆焱那史诗性的一输，也就在脑子里重新播放了一遍——
后来他好像还对着自家司机唱歌来着……
问题是，他唱歌还没调。
……
“妈的，”陆少唐摸了摸耳朵，“你他妈也不拦着我！陆焱呢？”
谁拦的住啊？
贺子琛恨不得原地翻个白眼：“他回去了。”
“人家本来想带你一起走来着，奈何祖宗您抱我抱得跟树袋熊看见了树似的……这尼玛谁都拉不动啊，白睿就帮着把你弄我这儿来了。”
“哦，对了，”贺子琛突然想起来，“今儿早上厉哥给你打电话来着，你要不要回一个？”
陆少唐立马就清醒了过来，把一切尴尬抛在脑后，一骨碌从床上坐起来：“你不早说！”
“你也没问！”
“需要问吗？”陆少唐理直气壮，“僚机是干什么用的？”
“不特么就是要为兄弟的爱情勇往直前、踏平道路吗？”
贺子琛：“……”你开心就好。
陆少唐从外套兜里翻出手机，果然有两通未接电话。陆少唐摁下回拨，又匆忙挂断，从工具箱里翻出世界时间，搜索海牙看了一眼。
海牙和北京有六小时时差，厉戎打电话的时候，应该是刚刚落地。
但陆少唐这一觉睡得太久，他算了算时差，海牙已经是清晨五点多——
厉戎多半还没醒。
于是陆少唐默默发了条微信：“早安，厉老师。”
厉戎果然迟迟没有回复。
昨天是周五，今天就是休息日。
起床后也没什么要紧事要做，于是陆少唐洗漱完毕，又默默躺了回去。
他点进厉戎那商业得不行的朋友圈里看了一眼，发现今早有一条更新：是一张落地荷兰时机场航站楼天色的照片，图片配字——到了。
陆少唐看了一会儿，莫名觉得这话是厉戎隔空对他说的。
他点了个赞，想了想又回复：“好看。”
贺子琛在一边儿啧啧称奇：“恋爱中的男人啊……”
“别怕，”陆少唐收起手机，诚恳道，“有了后妈，爸爸依然爱你。”
贺子琛：“……”
……
住在学校唯一的好处，大概就是能随时跟白睿、陈疏桐碰头。
酒局之后一周，陆少唐干脆就收拾东西，在贺子琛的宿舍暂时住了下来。
厉戎出差，他没了往北城大学跑的理由。住在陆老爷子那边，上课又实在不太方便。
——主要是他又摔了老爷子一盒子白玉围棋子儿……老爷子表示，今年都不想看见他了。
而距离比赛初赛，也确实不剩多久了。
这一周里，陈疏桐依旧不太常参加小组讨论。
其余四人天天泡在一起，肉眼可见地关系好了起来。
比赛设计主题敲定那天，白睿和陆少唐面对面地就细节聊了整整六个小时。
陆焱在一边儿旁听，偶尔给出几点建议。
贺子琛负责鼓掌：“老陆，没想到你丫还真是个天才！”
陆少唐：呵呵，承让。
白睿比陆少唐高一级，平常又不太关心校园八卦，陆少唐的校霸名头，都还是最近才恶补知道的。
敲定设计主题当晚，他心潮澎湃地向舍友安利陆姓学弟。
室友：“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妈的，老白你最近越来越会编故事了！”
白睿：“……”
白睿：“妈的，爱信不信！”
原本以为会是拖后腿的猪队友忽然变成了金大腿，白睿学子最近春风得意、吃嘛嘛香。
唯一的烦恼，大概还是发小路子越走越歪、脾气也越来越古怪。
……但上次酒局的事情之后，他不想再像过去一样，事事替陈疏桐遮掩了。
他白睿也不是个没有底线的人。
……
一周时间很快过去，一眨眼，日历就又翻到周五。
陆少唐熬得都快掉头发，每天梦里都是数位板和缝纫机的倩影。
白睿也瘦了不少，天天叫嚣要回到球场重拾健美身材。
贺子琛大手一挥给兄弟买了一箱蛋□□，终于替二世祖界收买了白睿一宿舍的心。
白睿：现在你们相信人家是好青年了？
而陆堂哥最近睡酒店睡得心情不太好，每天看着都像条笑里藏刀的蓝眼狐狸。
动不动“呵呵”两声，贺子琛都得抖三抖。
……不过这一切的一切，陆少唐统统都不在乎。
从周五早上睁眼开始，他心里头就只剩下六个字——
厉戎要回来了。
……
一大早，陆少唐就收拾了东西，从北传回到了陆老爷子的小洋楼。
陆荣远今天和老战友一起去密云钓鱼，陆焱也不知道去了哪儿，屋子里倒是清净得很。
吃过午饭，陆少唐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他心脏漏跳一拍，哆嗦着手指直接接了起来。
“喂，少唐！”电话对面的人声音中气十足。
陆少唐翻了个白眼，提着的心瞬间回到原位：“妈的，老白，有事儿？”
电话另一边，白睿的声音似乎有些不对劲。
“少唐……咱们，咱们的设计方案，外泄了，被人发了论坛。”
陆少唐站了起来：“怎么回事？”
“昨天疏桐跟我借U盘拷贝课程资料，我没多想，”白睿似乎做了几次深呼吸，“这方案是我昨天刚刚修改过的，只有我的U盘里有……是我的问题。对不起。”
“联系删帖了吗？”陆少唐冷静了一点。
“嗯。”白睿缓缓道，“现在的问题是，发帖人声称，这是他们的参赛作品。”
“哦豁。”
陆少唐笑了一声：“谁啊，这么牛气？”
“你们系的两个小孩儿，和陈疏桐。他们说，他们是一个三人小组。”
白睿顿了顿，又道：“对不起，少唐。真的对不起。”
“行了，知道了。”
陆少唐缓缓道：“现在不是道说这话的时候，我一会儿去学校，到时候见面说。”
白睿应了，声音依旧低落得不行。
挂了这通电话，陆少唐拎起外套就往门廊走。
——厉戎或许是晚上回来，还有一下午的时间料理这件事儿。
陆少唐眉头蹙得死紧，单手拉开大门。
手机忽然又响了。
陆少唐单手接起电话：“喂。”
……
“喂，是我。”
电话另一边熟悉的嗓音声音隐隐带着笑意。
“……厉老师？”陆少唐声音发哑。
“有空吗？我们聊聊？”
“我去接你。”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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