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在中午这个时候,医馆的人很少,李棠还没进门,就听见屋子里面传来了钱氏夫妇的争吵声。

    “眼看着马上又要交租了,山子马上就要去念书了,又是一大笔钱,现如今,生意又不景气,眼看着房租交不上,咱们都要被赶出去了。”钱氏的声音从里面传来,声音尖利:“你倒好,家里面还供养着闲人,天天平白无故地供着她吃,供着她住,还给她发着工钱,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家供了个祖宗呢!”

    “小棠平日不也帮你干活了吗?她也不是白吃白住。”钱海讪讪道。

    “我不管,从今天开始,她要是还想要住在这儿,就必须给我交房钱,否则我现在就给她赶出去,东西全都扔大街上。”钱氏拍着桌子怒道:“老娘可没闲钱来供养闲人。”

    “行了,这件事情改日再说吧。”钱海肥圆的脸上满是无奈。

    “什么叫改日,你今天等她回来了,你就必须将话给我说明白了,你不说,可以啊,我说,只是你别嫌我说话难听。”钱氏声音尖利又刻薄。

    “不是我说,是你儿子,马上就没学念了,你还一心向着外人?”钱氏喋喋不休道:“自从你收了李棠当什么学徒,现在出去,满大街谁不是指着我的脊梁骨骂呢,你不嫌丢人,我还觉得丢人呢,今天若是她不交房钱,就给我滚出去,我说到做到。”

    继而她也不理会钱海,对着一旁的正在无精打采,将饭碗里面的青菜给挑出来的钱山道:“挑什么挑?!青菜必须给我吃了,正长身体呢。”

    “可我真不想吃青菜。”钱山苦着一张脸:“我想吃肉,我只想吃肉。”

    话音未落,钱氏就拿起筷子猛地敲了钱山的头,钱山顿时哇哇大哭起来:“我就是想吃肉。”

    “你想吃肉,老娘我还想吃肉呢?你那不成器的爹又不挣钱,也不作为,你哪里来的钱吃肉?”钱氏一边骂,一边端起钱山的饭碗,舀了勺菜汤,用勺子拌着米饭,就往钱山嘴里送,钱山就是死活不张嘴,钱氏恼怒至极,抬手对着钱山左右开弓,就是两巴掌。

    钱山被打的哇哇直哭,钱海很显然也恼了:“孩子不想吃,就别让他吃了。”

    “不吃这个,吃什么?”钱氏声音比钱海更大:“你要是有出息了,孩子至于这么委屈?肉都吃不上?”

    钱海正要开口,只听得李棠清脆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师傅,师娘?”

    “小棠回来了——你这脸是怎么了?”钱海转过头来一眼就看见了李棠脸上的不对劲儿,急忙追问。

    李棠摇了摇头,将自己受伤的那只手藏着,笑着道:“没什么,就是走路不小心,撞上了,没什么大碍。”

    一看见李棠进来,钱氏的火气更大了,压根就不想跟她说话,刚要翻个白眼,结果眼睛就落在了李棠手上提着的肉,语调阴阳怪气:“——哟,日子过的挺滋润的,我们穷的叮当响,要我们也不交房钱,我们也能省下好一大笔钱来买肉吃。”

    “师母,这肉是牛大哥给的,小山正在长身体,就拿去给小山吃了吧。”李棠说道,钱氏也不推辞,直接将肉劈手给夺过来了,一看见肉,钱山顿时也不哭了:“肉!我要吃肉,我要吃肉!”

    “行了,看你眼馋的,眼皮子浅的东西。”钱氏一边骂着,一边将肉递给钱山:“去,搁厨房里头,晚上给你包饺子做红烧肉吃。”

    钱山也忘记了方才脸上火辣辣的疼,转身蹦蹦跳跳提着肉就朝着厨房走去:“今晚有肉吃了。”

    接着李棠拿出了一包坐马车之前换的碎银子,约莫有十几两,摆放在桌上:“师傅,师娘,我在这儿白住了这些日子,也没交房钱,现在就一并交了。”

    “不用,不用。”钱海道:“你师娘没那个意思,你一向都没什么积蓄,这点钱还是自己留着用.....”

    “我就是那个意思。”说着,钱氏拿过荷包,毫不客气,拿过秤,一点一点称着,李棠原本是想要多给一点的,但是想着这样的话钱氏就会开始怀疑她从什么地方弄来的钱,到时候又该生事,所以临走的时候,给师父留下一百两银子,也足够滋润生活个五六年了,也算是报答师父这三年来的教养之恩。

    “如果没有别的事,那我就先回房休息了。”李棠说道。

    “别呀,你吃饭了没有?先吃饭吧。”钱海说道。

    “......我吃过了。”李棠道:“谢谢师傅。”,说着李棠就转身回屋去了,屋子外面还听得见钱氏嘟囔的声音——“整天懒的不得了,摆脸给谁看呢,不吃就不吃呗,碗总得刷了吧—”

    “你行了,你要小棠交房钱,人家也补上了,ni她是我们雇佣的学徒,现如今技艺已经能出师了,又不是我们仆人,干嘛非要别人刷碗?什么事都没有顺过你的心。”

    “哟,那合着我也能这么说了,我是你娶来的媳妇,又不是你雇来的仆人,凭什么我就要刷碗做饭上上下下忙着照顾你们?”

    眼看着马上就又要起来吵架的苗头,钱海索性将它扼杀在摇篮之中:“好好好,我错了,今天我刷碗成吧?”

    “这还差不多。”钱氏也不再多说什么,她看见面前十几两银子,这扣掉一年的房费和上私塾的钱还绰绰有余了,钱氏想起来了前不久自己在锦绣坊看中的那几匹布,裁着来做衣裳,肯定好看。

    想想就心中美滋滋的,素来她就知道李棠在攒私房钱,想要远走高飞,原先都想要旁敲侧击问她到底有多少钱,结果没想到她自己还能有这么多钱,估计十有八九,还有她乳母给留下的钱,总而言之,不可能就这一点儿。

    钱氏这般想着,更觉得李棠若真想走,最起码得再给个五十两,否则免谈,五十两,师傅师娘的教养之恩算是便宜了的,否则别想走。

    李棠回到屋中,她的屋子不大,原先是柴房,后来李棠过来之后,钱海只是将房间给重新刷了一下,整个狭小的空间在摆放了一张床,塞了一张桌子之后,几乎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了。

    但是即便是空间很小,整个小小的房间也被李棠收拾的非常干净,李棠从床底下将药匣给拿过来,拿过药酒,开始给自己的手敷药。

    从一开始李棠随着乳母来到西河镇的时候,乳母病逝,多亏了钱海师傅照应,教李棠学习医术,将她当成亲生女儿一般照应,也是李棠聪明,不到一年时间,差不多就将钱海的医术给学会了,从刚开始只能在后面抓药,到现在都可以坐在前面给人诊脉看病了。

    李棠心中一直都很感激钱师傅,药酒洒在伤口上,疼的李棠直皱眉头,轻轻给自己吹着气儿,动作很温和,最后李棠取出来祛疤膏,涂抹在手上,一圈又一圈地给自己包扎好。

    李棠坐在书案前,现如今心情很复杂,种种疑问涌上心头,钟铭是怎么知道昨天晚上的事情的已经不重要了,她现在满心满眼想的都是舞弊的事情。

    她以为科举很公正,这是考生寒窗苦读十二年等来的考试,怎么就变成权与钱的交易了,这对于那些人公平吗?

    她只是在想,她从前的钟二哥去哪儿了,还有就是科举考试舞弊的,李棠从来没有想过,科举考场上会有替考,各种分配好了的名额之类的,她以为只要寒窗苦读,功夫不负有心人。

    李棠坐到案前,提笔研墨,然后开始在纸上写字。

    所有的愤怒难堪全都倾泻在纸上,洋洋洒洒写了数千字,痛苦羞辱难过伤心全都变成了愤怒,凭什么官府说要抓人就抓人,为什么一点也不调查,真的是有钱能使鬼推磨,当官的人全都钻到钱眼里了。

    官场风气不正,科举弊端不改,我大昭迟早要亡于这些人之手,最后一笔,字迹潇洒飘逸,带着满腔怨愤。

    李棠气愤极了,也无助极了,临到头来,她看着纸上洋洋洒洒用墨水写满的纸上,一纸墨书,却无人倾诉,她又能交到什么地方。

    她压根无路可去。

    这样想着,李棠从贴身衣带之中取出来今天得来的银票,厚厚一沓,捏着钱心里也有了底气。

    钟铭带给她的那点打击和难过在钱面前顿时烟消云散,反正李棠想好了,总而言之,她现在有钱了,既然西河镇不欢迎她,那她就走呗,反正有门手艺在,也不怕饿死。

    她决定去长安城先买套大院子,然后开个医馆,将师傅一家全都接过来,再将剩余的钱投入钱庄,或者是自己再另外融资同别的商户做点生意,虽然不多,但是能够钱生钱最好,但是得找个可靠的,不然钱攥在自己手里也比打水漂了好。

    李棠难过了片刻,她坐在镜子前面,刚要拿起粉将自己脸上的伤给遮一遮,才刚打开盒子,就看见已经见底了的粉,她叹了一口气,继而眼睛亮了起来。

    有钱真好,等今日一过,她就收拾行李离开这个地方,甚至连行李也不要了,反正她有的是钱,什么东西都可以重新购买,一出西河镇,李棠就要就去脂粉斋里面给自己买最好的胭脂水粉,然后还要去物色房子,总而言之,她再也不要呆在西河镇这个是非之地了。

    既然没有人欢迎她,那她就走,天高海阔,她就不信了,除了西河镇就没有她的立足之地了,至于状书,李棠看着自己写的状书,沉默了片刻,正如金明月说的,这状书横竖也是上交不了的,就算是写好了,也是只能泄一时之愤,官府那些昏官非但不管,说不定还会将自己给抓起来。

    这就是当今的朝堂,这就是如今的朝局,当局者只顾着朝廷纷争,哪里肯管百姓疾苦,这世道有什么公平可言。

    就算李棠勤勤恳恳,行医两辈子,也未必挣得到昨晚那么多的钱,这就是现实,认也得认,不认也得认。

    李棠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将自己方才写好的状书给收起来,折叠整齐,柴房的透光算不得好,屋子里面暗沉沉的,很快,睡意袭来,李棠脱了鞋子,拉过被子盖在身上,和衣而睡。

    今天所受的种种委屈,过不了一日,就会变成整个西河镇的笑话,李棠压根就不想多呆,她准备睡完一觉之后,今天晚上就离开这里,所以在钱氏在外面骂的时候,她也没有出去给人看病,反倒是钱海格外理解,说是李棠刚回来,肯定还累着呢,让她休息吧。

    李棠闻声,眼皮也没动,一滴泪从眼角悄悄滑落。

    很快,她就昏昏沉沉地睡着了,李棠睡的很熟,即便是外面嘈杂声鼎沸,也没有将她给惊醒,一听见外面锣鼓喧天,人声鼎沸,钱山就知道外头准定有热闹,三步并做两步就跑出去了。

    正在刷碗的钱氏听见外面的东西,心中也有些好奇,毕竟是年关已经过了,哪里还有这么热闹的节目呢?

    只听得有人在外面高喊:“李棠姑娘可是在此处?”

    听见这话,正在同人瞧脉的钱海也顿住了,钱氏手上的动作加快了,用毛巾快速将洗干净的碗筷都给擦了一边之后,手围裙上面蹭了蹭,也跟着出去了。

    刚一出去,整个人就愣住了,她转过头来和钱海面面相觑,原本以为是过来找事的金明月带来的官府的衙役,可是完全没有想到来的人是这样的派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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