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晨，许迟带着顾云初去了电影拍摄地所在的大学——H大。H大是市里最好的理工大学，不论是从校园环境还是人文氛围都是极佳的，又有很多独具特色的建筑，很适合拍摄。
少年这次录音并没有通过，因为许迟打算让他在深入了解电影之后再去唱，否则是唱不出真实情感的。一个歌手唱歌没有应有的情感，是大忌。
对于顾云初，许迟现在只能大致猜出他是一个重生的人物，并且身份近于歌手一类。且不说唱歌高超的技巧，还有调整各种录音机器得心应手的样子，起码一定是在娱乐圈里混过的。
至于顾云初究竟是不是这个世界的一个主角，许迟想大概就是了吧。
走在H大的校园林荫道上，许迟很轻易地找到了拍摄地点，那里正聚集着一堆人，看上去正在试镜某些小角色。
两张木头桌子拼在一起，上面放了几本剧本和几瓶未开封的矿泉水。两个男人坐在桌前，时不时地耳语几句。
许迟带着顾云初一出现，就吸引了两人的注意力，众人的目光纷纷投来，汇集在许迟身后的少年身上。还有不少视线转向了许迟，带有少许激动。
激动的都是H大的表演系学生，乔黎的名声对于他们如雷贯耳。
许迟不去看他们，径直走到那两个男人面前。
还没等他开口，就看见那个带着鸭舌帽的男人冲他点点头，“是来试镜的？”
另一个长相较之阴柔的男人拿起了手旁的剧本翻了几页，“形象不错，试试这段。”
许迟当然不会以为这两个人是对自己说的话，因为乔黎本身就熟识这二人——导演赵予，编剧艾嘉。
顾云初很自觉地走上前接过了艾嘉手中的剧本和一把道具匕首。
“两分钟。”
顾云初站在一边开始认真研究起剧本来，许迟却被艾嘉一把拽到凳子上，聊天。
许迟被扽得一下子坐下，长条的木头凳子硌到骨头，特别疼。偏偏他还得装作没事儿似的，一副闷样。
“哎，这是你带的新人？”艾嘉眼里带有笑意。
“嗯。”许迟点点头。
“外在条件不错，就是不知道实力怎么样。”艾嘉状似随意地说道。
听到这话，许迟想了想，怎么也得帮顾云初开拓一下人脉，留个好印象，就顺口答道：“不会让你失望的。”
艾嘉一副看到太阳从西边出来的表情，高深莫测地笑了，“这个不是走关系的？竟然能被你夸奖，我实在是好奇了。”
被原主带出来的影帝顾恒旭和影后林颖佳似乎真的是靠关系……
于是，许迟又道：“是有关系的。”
“喔~那可要好好捧着了。”艾嘉眼中笑意还未褪去，只是语气冷了些许。
主角嘛，多少有些金手指。
于是，许迟说：“不用捧着。”
恰好两分钟到了。
许迟不知道艾嘉让顾云初试镜的哪个角色，只好就这么坐在凳子上观看。
只见少年低下头去，从上衣袖子里缓缓抽出一把匕首来，双手捧着微微颤抖。又放下一只手，好像是在接从上面滴下来的血。突然，他开始笑，并不是那样狂妄的大笑，也不是扭捏的轻笑，而是一种像是解脱一般地、发自内心的开心的那种笑声，脸上的表情也愈加灿烂起来。
尖锐的匕首被少年用左手握紧，刀刃朝内，抵住了自己的脖颈，从后面向前用力一划。少年的手臂挥开，匕首被甩得很远，身体向着右边倒下去。
过了十几秒，顾云初一个骨碌从地上爬起来，捡起被扔得很远的匕首。
“很好。”许迟看艾嘉站起身，从形状姣好的双唇中吐出两个字来。
这时候，导演赵予回头盯向艾嘉，那眼神是在问：你要他做主角？
可是男主角的戏份已经基本拍摄完成了。
“你就来演——那条男主角幻想中存在的人鱼吧。”
噗……
许迟差点没绷住。
顾云初一脸惊愕，仿佛不敢相信艾嘉的话。他刚刚试镜的是男主角的戏份，怎么忽然被给了个这样突兀的角色？
许迟这时候瞄到了桌子上被翻开的剧本，上面只写了这样几个字：
罗米：【自杀】
接着，他又听见艾嘉开始评价顾云初的表演方式。
“我很欣赏你能想到的自杀方式，因为其他试镜者只是用匕首捅了自己的胸口，而你却割了颈动脉。而且把匕首藏在袖子里的想法很好——不过，这你并不是第一个想到这些的人。”
顾云初略微扬起头来，眼神十分认真。
艾嘉顿了顿，笑道：“第一个想到这些的，我已经让他做了男主角。可惜你来晚了呀。”
顾云初垂下头，轻叹一口气。
“不过你长这么漂亮，饰演人鱼的效果会更好。”
顾云初的表情并没有想象的开心，想必是艾嘉的话起到了反效果——男人嘛，谁喜欢被说是“漂亮”？不过他态度诚恳地表达了一下对前辈的景仰之意和对拍摄的期待之情。
艾嘉，大编剧，后台很硬，谁敢惹？不过挺奇怪的是，这位自己后台很硬的编剧极其讨厌那些靠关系攀上来的演员，面对这类演员，他内心只有几个字：好想给他穿小鞋……穿小鞋……鞋。
当然，这是有素质的编剧，不会因为这些问题而私下针对的，不过这阴晴不定的脾气却是让很多演员担惊受怕，生怕下一刻会扔来一个剧本：“这场改了，你哭上半个小时来吧，什么时候哭好了什么时候过。
——这也是有证据可循的。据说当年有个年轻的女演员总是笑场，艾嘉就强迫对方笑了足足一个小时，不许改变表情和声音大小声调，从那以后，那个女演员就退了圈子。嗯，据说是吓得条件反射到听到艾嘉的名字就不敢咧嘴了——真实情况据说是女演员被艾嘉给封杀了。
这完全和原主有过之无不及嘛！
许迟看那些试镜的路人甲乙丙继续在镜头前无聊地搔首弄姿，决定带顾云初在H大好好逛逛。一定得先熟悉地形啊，万一拍戏的时候出点意外呢？
结果，转着转着就看到了一些令他惊吓的事。
一处礼堂门前，挂着很大的海报宣传，上面写了一些在各自领域很著名的人物来H大开讲座的时间，还有关于一些人的简介，着重突出了个人成就。
第三行，许迟看见一个算是熟悉的名字，纵使这记忆久远。
方亦——机械学专家。男，三十四岁，曾获得……
“怎么了？”顾云初看许迟突然停了下来，出声问。
“没什么。”
顾云初看了看海报，忽然兴致高涨：“我们进去看看吧！”
许迟看少年莫名兴奋起来，也不忍心反对，就一起进了礼堂。
刚巧，现在正是方亦的讲座。
许迟在最后一排找了个座位坐下，而顾云初则是轻手轻脚跑到前面找了个空位。
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的文质彬彬的男人正从黑板上写着一系列复杂的式子，旁边还画了一些几何图。来听讲座的人很多，几乎都坐满了。顾云初在前排的位置还是一个花痴的女孩帮他挤出来的。
“如果这项技术能够实现，人们就可以制造出智能化的计算机系统控制机体战斗，我们可以把它称作‘机甲’……”
男人从上面讲着，许迟的回忆却已经翻涌着回溯。
那条冰蓝色的人鱼啊……
××
离开了礼堂，许迟在经过食堂的时候被两个奔跑的少年少女撞到。
“啊呀！对不起对不起！”少女不住地道歉，连手中掉下的书都不去拾。
“没关系。”许迟推了一下有些下滑的眼镜。
“宇文，快没时间了。”少年气喘着帮少女捡起散落一地的书，不住地催促。
少女扶着膝盖抬起头，娇柔的面容映入许迟眼中。
她是……
“哎呀你急什么！”少女好像不耐烦了，回头冲少年叫道，“要不是你非要吃炸酱面，至于晚了么！”
这时候少年几步走到与少女并肩的地方，许迟也看清了他的脸。
……墨竹？
或者说——谷南韵。
许迟看清了宇文筱手里的书，那是一些文学史料。
两人的面容与曾经世界见过的别无二致，只是头发变短了；比起古装，一身休闲的现代服饰看上去也很合适。
秉着肥水不流外人田，许迟发挥了一下原主的职业精神，“有没有兴趣做演员？”
宇文筱愣了一下，继而腼腆地笑，她知道乔黎，但也知道自己不是吃演戏这碗饭的料。谷南韵也是摇头。
许迟把主意又打到谷漠天的身上，于是问：“你们家里有没有兄弟姐妹？”
谷南韵差点跳了脚，“我哥也没兴趣！”
许迟看眼前这般不淡定的少年，实在没法把他和曾经优雅淡然的墨竹联系在一起——好吧，脱线还是相似的。
顾云初这时从后面赶来，怀里抱着什么东西。许迟给了两人名片之后就与他们道别了。
“你还在想什么？就快上课了。”谷南韵看着发呆的宇文筱十分无奈。
“我在想……那个人好熟悉。”
“当然啦，你追星嘛，我也知道一点，乔黎——很厉害的经纪人啊！”
“嗯……”宇文筱轻轻点头，“那我们快走吧。”
少年少女的身影渐渐远去，而少女内心的思绪早已起伏不定。
好熟悉的感觉……
是柳未的感觉啊……
可是柳未明明已经……
怎么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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