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着疼着就睡了的许迟在第二天终于想起来那个被遗忘在游乐园里的孙小瞳。
“我的天！”许迟直接惊悚地从床上坐起，“我怎么能忘记这么重要的事！”
【宿主，你忘记吃药了】M37一语双关。
“等等……你先告诉我这个大BUG怎么办。”许迟头疼，他真不是故意的，但他总有个毛病——遇到更重要的事情就会把原先正在做的事抛在脑后，实在是不可抗力啊！
【宿主，提示一下，你最好尽快去安慰一下女配。】
“为什么？”纵然这么问，许迟也觉得事情发展好像有些不对了，于是连忙起床穿衣。
【因为我感应到黑化的气息了……】M37转过身，浅蓝的屏幕也来到了许迟脑后，【你也不想被一个妹子拿着菜刀满大街追着砍吧？】
“黑化……”许迟脑海里瞬间浮现了一个表情阴沉的黑脸妹子，狞笑着举刀追杀他的模样。顿时打了个寒颤，“不行，不能这样！”如果是被砍死，那也太惨了！
就在许迟想下床时，一阵晕眩忽然袭上大脑，口鼻间的氧气好像不够用了，任凭怎么呼吸都是无用，只有一股平白出现的压抑感紧紧覆盖着胸腔。
不会是要死了吧……许迟糟心地想着。头一次出现这么可怕的感觉，比以往的心悸更加难耐，眼前似乎出现走马灯了……
他慢慢挪动身体，手向床头柜上的药瓶抓去，还差一点的时候就又被更剧烈的疼痛干扰了动作。猛地一挥手，却把药瓶打了下来，白色的药片撒了一地。
“小然!”
江瑾撞开了门，神情是从未见过的焦急。
凌乱的床铺、洒了一地的药片、面色惨白带着青紫的少年就这么出现在江瑾视野里。
少年急促的喘息着，眼睛因为疼痛而溢出生理的泪水，眼镜也不知什么时候被摔在了别处，看不清景象的少年在虚空无力地抓着什么，然后像是抓紧救命稻草一样紧紧握住了江瑾的手，力道之大让江瑾忍不住皱眉。
虽然不是第一次见少年发病，可每一次都让他无比揪心。
将少年抱起搁在床上，江瑾对江然的房间布置了如指掌，更别说那些放在抽屉里的药了。看也不看地取出一瓶，吩咐管家倒了一杯水来。
“小然，张嘴……”江瑾想把药塞进少年嘴里，可少年紧紧合着嘴巴，面色灰白，似是休克。
不能再想，江瑾俯下/身，一口气对着少年哺了过去。
少年的唇瓣出乎意料的柔软，还有一丝温热。
江瑾特意去学的心脏复苏术起了作用，少年的气息渐渐平缓，直至睁开双眼。
四目相对，过于贴近的距离让许迟一时懵了头。
江瑾微微后移，他看着眼前的少年，头一回如此细致地观察。乌黑的发，苍白的皮肤，浓密的睫羽，近乎紫色的薄唇，与精致的五官相配的，是一种病态的美丽。
“哥……”许迟开了口，却不知道怎么收尾。刚刚的感觉糟糕透顶，甚至现在都没缓过来，只觉得浑身冰凉凉的，血液好像凝固了一样。
“管好自己，少给人添麻烦。”江瑾站起来，看向许迟的眼神里藏有几分担忧，只是难以看清。他依旧是用自己的冷漠掩盖真实的内心，即使那个人是自己的弟弟。
“嗯……”许迟垂下头，说不清是自责还是惆怅。
待江瑾走后，管家进来，细心地帮他掖好被角。许迟摸了摸自己的嘴唇，上面还留有一丝余热。
不会吧……
因为这个意外，许迟不得不推迟去医院见孙小瞳的时间。
倒也不是不能去医院休养，可许迟一想到“黑化”二字，便觉毛骨悚然，生怕那个女孩会活生生撕了自己。
在前世，为情所困而痛下杀手这种事在行内流传颇多，听的久了，也不得不上心。
“那就……再等等吧。”许迟如是想到。反正时间还很充足。
××
江瑾在学生会办公室里阅览着徐雯雯的生平资料，上面关于这名少女的大小事情巨细无遗。从刚出生到现在各个年龄段的照片也被管家整理了，放在一本薄薄的相册里。
一张照片顿时吸引了江瑾的目光——照片上的徐雯雯不过十岁模样，乖巧可人。那时的徐雯雯天真不谙世事，没有之后家庭破落的打击，一双眸子盛满微光，笑容比背景上的花朵更要美好些许。
而让江瑾迟迟移不开眼的，是她脖子上带的那一串项链。
那颗鱼形的冰蓝色玉石，是他当年亲手送出去的。
少年修长的手指慢慢摩挲着杯沿，浓郁的咖啡香气充斥在房间里，一时之间难以散开。
终于找到了啊……
××
再一次遇见女配的时机比许迟想象中来的更快，只是简简单单的查体，他就撞见了正在送药的孙小瞳。
“江然！”孙小瞳也没想到会在这时候看到少年，目光一下子发亮，语气也变得更加急促，眉间随即染上一丝担忧的神色，“你怎么来了？是不是又……？”
许迟见她连盘子都端不稳了，连忙道：“惯例的检查而已。”虽然前几天他就在鬼门关绕了一圈儿，此刻骗骗小姑娘，还是不要让她担心最好。
孙小瞳就这么深情地注视着许迟，火辣辣的目光让他几乎承受不住。含在嘴里的话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如果他此时提起了游乐园的事，会不会惹得对方黑化？
想了想，许迟决定保持缄默。
又听见那边护士长的河东狮吼，孙小瞳慌了神，“我要去送药了，抱歉！”
许迟目送她离去，本以为少了一些麻烦，下一秒M37的警报声响起，出其不意，【叮——提示：女配孙小瞳黑化值爆表，请注意。】
许迟上楼的动作瞬间卡住，身体踉跄了一下，差点儿从楼梯上踩空。
[怎么回事？]
M37深思了一会儿道：【大约是她看到你就想起了那天的事，钻牛角尖了吧。】
[不是你让我来安慰她的吗……]许迟想起几天前M37给的一个触发任务：孙小瞳的好感度100，瞬间完成，他甚至都没来得及做什么。也许是……那个妹子从很久以前就喜欢他了？
【唔……大概是宿主出现的时机不对吧！】
[我要你何用！……我不会被她拿着刀砍吧！？]说实话，第一次穿越没经验，这种大场面让许迟有点怂。
【放心吧宿主，我检测到她的黑化目标是徐雯雯。】
……这是女配和女主要掐起来的节奏？不对，这是代表女配要拿着菜刀砍女主吧……
【宿主你为什么总想着菜刀？】
[谁让你一开始就提到菜刀了……]许迟回头看了一眼，医院的大厅里，病人们都很安静地挂号排队或者坐着看书，消毒水气味糅合了每一寸空气，一种让他不喜欢也不讨厌的味道。[那我应该怎么办？]
【静观其变。】良久，M37终道。
××
时间过得飞快，秋日的寒凉渐入尾声。
许迟再次来到医院时，却已经看不到那个女孩了。
“孙小瞳呢？”他拉住一个护士问道。
“啊？她呀……”陌生女孩脸上的表情忽然变得非常纠结，似是畏惧又似是同情，她的同伴一把将她拉走，回头对着许迟抱歉地笑笑，“我们不清楚，不好意思……”
奇怪，出什么事了吗？
最后，许迟从护士长那里得知了真相。
“那个孩子毁啦……”女人的神情充满怜惜，双眼闪过泪花，“她之前就一直情绪不稳定，我也没有很在意，没想到……唉。”
“她……怎么了？”
护士长转过头来，重重地又叹了一口气，“她杀人了。”
“杀人？”许迟倒真没想到，一个小姑娘竟然有胆子砍人。
“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看在那个孩子认错的份儿上，还轻判了呢。”
“……什么意思？”
“用的药不对，把人杀了。”
“怎……”许迟愕然，他肯定女孩一定是故意的，只是已经到了杀人这步了吗……他一直以为M37的话是玩笑的……
“那个女人也是倒霉，死的很痛苦……她还有一个女儿，听说没有爸。这下子啊，那个女孩彻底没家了……”护士长摇摇头，显然不想再多说。
许迟独自在长椅上坐着，一时间不知道该作什么反应。
利用是真，祸害是假。
他一开始本没想到这一步的。
【未成年过失杀人罪，三年为止。】
“三年啊……”许迟叹息，“你不知道，三年对一个女孩来说有多重要，这可是她一辈子的污点。”
【宿主……后悔了吗？】
没有。
“没有。”
即使出现计划外的结果，可过程仍旧与想象中的重合了。他不是什么好人，也许有几根软肋，几段软肠子，剖开却还是黑的。
从他刚到这个世界开始，他就明白了。如果想达成目的，不仅要与系统协作，更要让自己狠下心来。目前为止，系统对他并没有什么伤害性的行为，更多的却是在帮助他。
——这些世界都是虚拟的。这么反复告诫自己。
就像游戏一样。
【宿主真是心狠啊……】M37空白的屏幕上划过一道斜线，像一张邪笑的嘴。
这样的宿主，才能经受住打磨，才能完整地活到最后。
心肠柔软的、多愁善感的，这样的人，可不保证不会疯掉啊……
往后的世界，痛苦的事还多着呢。
抛弃良心吧，然后，保持理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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