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什么事都有结束的时候。
越冗长复杂的事，往往结束得越突然。
因为它的发展本已到了尽头，而别人却没有看出来。
你虽觉得它突然，其实它并不突然。
原随云跳入海中，海水中闪过一些淡淡的红色，但又很快消失得无影无踪。
但是从这样的地方跳下去，无论如何他也不可能活着了吧。
大家心里是这样希望的，因而当有一个人说出这句话后，这就成为了现实。
蝙蝠公子死了。
林清辉死了。
朱文圭死了。
楚留香叹了口气，所有的恩恩怨怨都在此刻了结。
“咳咳……”断断续续地咳嗽声从黑暗的洞穴里传出。
上一刻才松懈下来的众人此刻又紧张地握紧了手中的武器。
怎么回事？还有？
“总算从这个鬼地方绕出来了。”蔡居诚率先走出来，阴着脸说了一句，抬头见到严阵以待、如临大敌的一群人，语气难免有几分不好，“怎么？难不成你们还想杀人灭口？”
气氛一时间很是凝重。
“唉，何必呢？大家不过是以为还有余孽未清，有些神经过敏罢了。”另一道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是点香阁的沈袖，他还架着一个人。
是个昏迷不醒的少年郎，墨玉般的长发垂下，如同帘栊一样遮住了他的面容。
似乎是感受到了众人的疑惑，沈袖淡笑着开口解释：“这位是我家的小公子，因为好奇偷偷溜出来，跟着华山的师太师姐们一同来了蝙蝠岛，姑娘不放心他，便叫我暗中跟上保护，刚刚你们交火时，我知晓小公子的性子重情重义，若要他抛下华山跟我走是绝对不可能的事，便只好趁乱打晕了他带走，然后隐身于安全之处。”
“这事本来我们也该出力的，只是我家小公子身份特殊，我不好让他置身于危险之中，所以——”沈袖抬头一笑，“还请各位见谅我的作壁上观之举。”
“呵呵呵，沈老板客气了，小公子身份非比寻常，我等当然理解、理解。”
“小公子重情重义，真是好汉一条啊！”
“是啊是啊。”
场面转眼间又是一片和谐非常。
沈袖背后的主子是谁，他们怎会不知？
玉剑山庄的玉剑公主。
那么，能当的上沈袖一声“小公子”的人。
身份，当然也就不言而喻了。
高亚男远远地看着他们。
知道言言并非背信弃义，也并非已遭毒手，心里便已松了半口气，至于另外半口气——
“快看，那里有艘小艇！”
“诶？！艇上是不是有个人？好像……好像是枯梅大师？”
在场之人都下意识地看向了楚留香，他已飞身截住了那艘小艇，将它带回了岸边。
高亚男与华真真终于确认了艇上人的身份，的确是她们的师父。
枯梅大师已圆寂。
她脸色还是很平静，谁也看不出她真正的死因是什么。
看着两个哭得撕心裂肺的姑娘，岸边的人都不约而同地保持着沉默。
“昏迷”中的黑衣公子当然也听到了哭声，但他连叹气也不能，因为他还在“昏迷。
这下，她让沈袖帮忙的第二个目的也顺利达成了。
先前说过，枯梅有所怀疑“傅言”就是“傅十二”，她不能保证枯梅是否把这个猜测告诉过华真真等人，所以她需要一个他们不会再去探查的实锤身份。
还有什么比玉剑山庄的人亲口承认“他”是玉剑山庄的小公子更有说服力的呢？
现在，可以说她总算真真切切地拥有了两个身份。
一个是暗香掌门的弟子。
一个是玉剑山庄的小公子。
一灰一白。
啧啧啧，不知道凑齐黑白灰三个身份的话，系统会不会有隐藏奖励。
小姐姐忍不住走神想道。
踏上中原的土地的那一刻，无论是谁，心里都是松了一口气的。
这种安定的感觉是蝙蝠岛的土地无法带给他们的。
楚留香走下甲板时，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大海的方向，蝙蝠岛当然是看不到的了，只是，他隐隐有一种感觉，事情似乎还没有结束。
可是……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
沈袖三人自有玉剑山庄的船来接，自然与楚留香等人不同路。
蔡居诚靠在窗边，百无聊奈地转着手中的扇子，目光偶尔会掠过站在床头吹海风的两道身影上。
沈袖。
呵，这个名字，果然听了就烦。
还有这个死丫头，居然还避开他跟沈袖说话，怎么了？难道他蔡居诚就这么不可信吗？
小姐姐已经换回了女装，反正对这两人也没什么好避的。
“……”温暖潮湿的海风夹杂着隐隐的腥味绕帆而过。
小姐姐现在只对一件事很有兴趣——原随云好感度：0
原随云不喜欢她，她一早就知道了，如今终于不再掩饰变成了零则无疑侧面告诉了她一条讯息。
原随云还活着。
以原随云的性格而言，不会是假死。
他的骨子里是高傲的，决不会生出苟且偷生的想法。
而死亡比起活着承受失败更容易让他接受。
所以——她又得找系统做交易了。
原随云多半是“搁浅”在某座蝙蝠岛附近的沙滩上了，她做不到避开所有人的耳目，只能借助系统的力量。
不。
不用借。
小姐姐眯了眯眼睛，向来妩媚多情的眼睛里此刻却盈满了冰冷的算计。
只需要傅十二跟兰花先生开口就够了。
“枯梅的事，你打算怎么做？”
“栽赃陷害。”小姐姐懒洋洋地偏头看了沈袖一眼，漫不经心地开口，“古往今来，不在乎这个手段吗？”
“你只要帮我把这件事的影响扩大就够了。”
“其实——”沈袖的发丝被海风吹起，他慢悠悠地说道，“这事儿也未必全是栽赃。”
小姐姐脸上露出了一点稚气的神色，她朝沈袖眨了眨眼：“我知道的呀，真真师姐的书里不都说了吗？”
沈袖失笑：“华山这下算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吗？”
五天后，玉剑山庄的人召集一批江湖志士共同前往蝙蝠岛，打算将这人间地狱的真面目彻底地揭开。
在所有人的预料之外，华山前掌门——枯梅，竟与蝙蝠岛岛主有不正当地来往，众人在枯梅曾住过的房间里找到了物证，把证据带上华山对证，华山自是要维护自己的百年清誉，可随即又有人爆出现任掌门华真真曾用化名创作话本。
其中有一本名为《老树无心》的，正是以枯梅为原型所写。
前任掌门同蝙蝠岛不清不楚，现任掌门明明知情，却不管不问，任其发展。
这下，华山终于没法压制舆论了。
沈袖坐在老位置喝着茶，耳边传来江湖人窸窸窣窣地议论声。
他侧耳听了一会儿，笑叹道：“这个小姑娘呀……”
这哪里只是让枯梅从华山掌门的位置下来，这是要让整个华山陷入泥沼，不得翻身啊。
可惜了。
华山积累多年的名声，一朝尽毁。
现在就算他们再换一个掌门，也无法再达到以前那样的高度了，不过毕竟百年大派，只要他们能稳住阵脚，搞不好百年后能重回巅峰也未可知？
“……”沈袖收回心神，端起茶杯，轻轻地拨了一下浮沫。
只要在不入江湖，不出市井，不进庙堂的情况下，他沈袖就只是一介商人。
而这些事自然与他一个“商人”毫无关系。
当成茶余饭后的八卦听听即可，多余的关心却是不必了。
在其位，谋其政。
这便是沈袖的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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