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江快雪出门买菜,松月真也跟在他身后出了门。
他出来想透透气,没想到却在路上偶遇了一位不速之客。
走近一点,松月真认了出来,是方千晓。
方千晓的状况看起来不太好,衣服有点皱,头发也乱,看起来几天没打理了。手里捏着根烟,狠狠抽了一下,把烟屁股丢了,用力碾了碾。
松月真在路边站着,他要看看方千晓出现在这里究竟有什么意图。
方千晓显然也已经看到他了,眼睛一亮,打量松月真半晌,似乎在确认松月真身边有没有其他人。他没有过来,拦住一个路人,从口袋里掏出两张纸币,指了指松月真。隔得远,不知道他说了什么。
那路人收了钱,折回身往松月真这边走过来,迎面用力撞了他一下。松月真没躲,挨了这一下,踉跄着退后了几步。
方千晓就是在这时候赶上来,扶住了松月真。
“月真哥!”他的声音充满了惊喜:“原来你真的在这里?我听伯母说你到省会来看眼睛了,想过来碰碰运气,没想到真的能遇上。”
松月真笑了一下:“是千晓啊。”
“伯母的事我听说了,月真哥,你要节哀啊,我会陪着你的。”方千晓的声音听起来真心诚意,松月真却没什么表情。
“千晓,你找我有什么事么?”
方千晓左右看看,拉着他:“月真哥,我们找个地方谈吧。”
方千晓找了一家咖啡馆,跟松月真坐下,他的目光肆无忌惮地打量着松月真,很不礼貌,语气却是十足的关心:“怎么样,你近来还好吧?眼睛有没有好一点?”
“还是老样子。”
“医生呢?怎么说?”
松月真无奈地苦笑了一下。
方千晓叹了口气,安慰他:“月真哥,你放心,我特意找了几个这方面的权威专家,你的眼睛一定会好起来的。”
“专家?叫什么名字?”松月真流露出感兴趣的神色。
方千晓有点意外,慢慢摸出手机,翻了翻通讯录:“别急,我这就找找。”
松月真看他上下划拉手机的模样,就知道他所谓的“找了几个权威专家”的话只是说说而已。松月真不置可否地笑笑,眼睛在墨镜后看着方千晓。
“有了,月真哥,我把这位莫大夫的联系方式发你手机上吧。”
“好,谢谢。”
方千晓转开话题:“对了,月真哥,我这次来找你,其实是想求你帮忙。”
方千晓低下头,转动手里的咖啡杯:“我不是在志明科技吗?最近不知道是谁,举报公司偷税漏税……”
“跟你有关系吗?”
“……财务的□□,都是我签的字……”方千晓手都在抖了,他做的不止这些,可他不敢跟松月真交底,他现在谁都不信了:“月真哥,你一定得帮帮我。”
“我要怎么帮你呢?我认识的人都是业内的。”松月真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苦恼,显得十分真诚。
“我听说你最近一直跟江快雪住在一起,能不能帮我给江快雪的哥哥搭线,他的人脉广,一定能帮到我的。”
“这样啊……”松月真想了想:“我回去跟他说一下。”
松月真的眼睛从墨镜后看着方千晓:“不过你是怎么知道我最近跟江快雪在一起的呢?”
“就……听说。”方千晓有点心虚地移开眼睛。是赵志明让他把张明月的下落透露给那些收账的,那天是谁来帮忙还的钱,他都一清二楚,只不过这些话他不能告诉松月真。
“你在这边看眼睛,我有朋友见到过你,他说你身边的那个人挺像江快雪的。”方千晓随口编了个理由,又问道:“月真哥,你现在跟他在一起了吗?”
松月真微微一笑,点点头。
“真是没想到啊。”方千晓的确十分意外。就算是松月真以前眼睛好的时候,对江快雪也是不假辞色的,又因为跟自己走得近,还被江快雪误会。他失明之后,对害了他的江快雪十分痛恨,没想到现在两个人居然会走到一起。
“你不恨他吗?”方千晓真的十分疑惑,松月真向来高冷,怎么会对害了他的人动心?
松月真想了想:“我回忆了一下,那天你跟江快雪在楼梯上起了争执,我刚好就站在台阶下,你们两个动了手,其中一个人撞到了我,害得我滚下了楼梯,其实我不太确定撞到我的人是不是江快雪。”
方千晓连忙说:“月真哥,你在怀疑是我撞的你吗?我向你保证,绝对不是我。”
松月真笑了笑:“具体的我不记得了,不过我有印象,撞到我的那个人,手腕上戴了一块百达翡丽的表。”
这个细节是编的,他其实什么都不记得了,只是看到方千晓手腕上的表,想诈一诈他。
方千晓闻言,浑身一僵,轻轻解下腕表,放进口袋里。
他心虚了!
如果不是心虚,他何必解下手表?这么说他其实心知肚明,真正撞了自己的人是他!
松月真十分震惊,万万没想到他恨了这么久的人竟是恨错了!而真正害了他的人却把错全推到别人身上!
松月真一面为方千晓的虚伪无耻感到震惊,一面又恨自己看错了人。
原来他一直都错怪了小江!
方千晓又百般叮嘱他,拜托他帮忙牵线。松月真一直神不守舍的,等他回过神来,方千晓已经离开了。
松月真慢慢出了咖啡店,往家的方向走。
他错怪了江快雪这么久,为什么他都不说呢。他尽心尽力地来照顾自己,如果不是因为愧疚,那一定是因为喜欢吧!如果不是因为喜欢,一个人怎么会付出这么多?
而且若不是自己眼睛瞎了,江快雪也用不着为了给他治眼睛,答应娶顾小曼!
想起江快雪和顾小曼的婚约,松月真不由得攥紧了拳头。这一切的根源,都要归结到方千晓身上,如果不是他撞了自己,那么他也不会瞎,江快雪也用不着为了学习医术而娶顾小曼……
但是如果他没瞎,真的能看清楚谁对他才是真心吗?又能感受到江快雪的好吗?他只怕还是会像以前一样傲慢愚蠢,错把一颗真心拒之门外。
想到这里,松月真又是难受,他真蠢,眼睛虽然看得见,却宛如一个瞎子!
松月真浑浑噩噩,时喜时悲,慢慢往小区走。
小区门口有家水果店,松月真老远就看见江快雪拎着菜,正在水果店里看水果。
松月真想起来了,他前几天还说想吃榴莲的。
“好贵啊……”果然,走近了就听见江快雪在嘟囔。
想起他做梦都在念叨好贵啊,松月真就有点想笑。
虽然嫌贵,但江快雪还是很认真地挑了一个,让老板称了。他从店里走出来时,看到松月真,有些意外,快步走上来:“你怎么一个人出来逛?没有碰到哪里吧?”
“没有。走到水果店门口,刚好听到了你的声音。买了什么?”
“榴莲。走吧,回去吃。”
江快雪说着,往小区里走。松月真落后他几步,在后面敲着盲杖,不紧不慢。他打量着江快雪的背影,江快雪个头只有一米七六,人也瘦削,看起来还像个十八九岁的少年。他腰身瘦瘦的,屁股倒是挺有肉,双腿也长。
江快雪走得快了,停下来回过头,看向松月真,才发现他脸很红。
“热吗?”夏天都已经过去了,天气也不太热了,怎么松月真的脸这么红。
“有点热。”松月真心虚,不好意思再看江快雪了。
江快雪在厨房里做饭,他手机就放在茶几上,叮咚一声,有信息进来,松月真看了一眼,是顾小曼。
松月真眸色一沉,暗自记下了顾小曼的手机号。
江快雪吃完饭,才看到顾小曼的信息,顾小曼还是放不下那个包,这几天一直在催他。
江快雪叹了口气。
“我下午要出去一下。你一个人在家里,如果有什么事就打我电话。”
松月真嗯了一声,他也刚好需要一些独处的时间。
听到江快雪出了门,松月真摸出手机,回忆了一下那个号码,给顾小曼打了个电话。
“顾小曼小姐,你好,我是江快雪的朋友,松月真。”
“江快雪之所以会跟着你父亲学习医术,都是为了我。”
“我知道你和他之间有婚约,我很清楚你的目的,想嫁入豪门,对吧?很抱歉,依我看你是不能如愿了。当初江快雪是怎么承诺的,你还记得吗?”
“只要他能治好我的眼睛,就跟你结婚。”
“可是到现在,我的眼睛都没好。我也不知道我的眼睛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好,说不定要过个十几二十年呢。如果你不介意年华老去的话,倒是可以等一等。”
“你问我为什么要跟你说这些?”松月真嗤笑一声:“因为我是江快雪的男朋友,我宁愿一辈子看不见,也不会把他让给你,明白了吗?”
松月真挂了电话,以前他从来没想到过自己的下限有这么低,为了一个男人,去欺负一个女孩子,但是现在,他已无计可施,要他眼睁睁看着江快雪和别人在一起,他做不到。
松月真把手机放进怀里,在书桌前坐下。他心情颇好,甚至还哼起了歌。
顾小曼气得胸口急促起伏。她第一时间就想打电话骂江快雪一顿,原来这混蛋还跟男人搞在一起,这个骗子!
可是电话接通中,她又立刻按掉了。不行,不能跟江快雪吵架,万一真的把他骂走了,自己可真的就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而且这个叫松月真的男人说的没错,江快雪当初承诺的是:要您愿意把医术教给我,我能把我朋友的眼睛治好,我什么都答应。
这么久了,这个瞎子还没好,江快雪如果要反悔,他们也只能吃个哑巴亏。
顾小曼咬咬嘴唇,有些不甘心。她回到家里,第一时间就是找到顾大夫:“爸,江快雪那个失明的朋友,您见过吗?”
顾大夫没见过,但是松月真的病例他都看过,闻言有些意外:“没见过。你怎么对这个感兴趣了?”
“江快雪给他施针多久了?”
“有挺长一段时间了。”顾大夫疑惑地摸摸下巴:“听小江说他还没光感呢,照理说也该有起色了啊。”
“是不是江快雪水平不够啊。”
“不会,他没有金刚钻,我能让他揽那瓷器活?我们行医,最重要的就是得对病人负责。小曼,你怎么会问这个?”
顾小曼撅起嘴:“我就是纳闷,他那个朋友怎么还没好呢。要不您给他看看?”
“用不着。我都说了不再看诊了,还能自己打自己的脸啊?”顾大夫一口回绝,背着手,边走边嘀咕:“也是奇怪了,他早该好了啊……还没效果?怎么可能呢……”
顾小曼听见他的嘀咕,忽然猜到了什么,手指紧紧抓住了沙发布垫。
好哇,一定是江快雪想要反悔,所以让他男朋友好了也还装没好!
江快雪出去一趟,傍晚才回到家,脸色有些发白。松月真给顾小曼打了电话,看见他这发白的脸色,还以为是跟顾小曼吵架了,正暗自高兴,可看江快雪瘫在沙发上一阵阵地出虚汗,他又有些疑惑。
“你怎么了?”松月真走到他身边。江快雪气色很不好。
“没什么,我休息一下。过半个小时你叫下我。”江快雪喝了两口水,躺在沙发上闭上眼睛。
松月真坐到他身边,一直看着他。他以为下午江快雪是出去跟顾小曼约会了,现在看来不是这样,江快雪去哪儿了,为什么回来之后脸色这么难看?
江快雪醒过来时都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他揉了揉眼睛,坐起身,感觉好多了,就是肚子饿。
“怎么不叫我?”他看了一眼挂钟,急着做晚饭。
“我叫了外卖。”松月真坐在餐桌边:“看你睡得熟,就没叫你。”
江快雪站起来,挠了挠头,坐到松月真对面吃外卖。
江快雪想了想:“明天,我带你去医院做个检查吧,看看你脑子里的血块散了没有。”
松月真身体微微一僵。
江快雪没注意,吃了饭就上网给他预约挂号。
“如果还没好,咱们可能要想想别的办法,更改治疗方案。”江快雪坐到松月真对面,拿下墨镜,看着他清透的眼睛,抹了抹下巴:“如果更改治疗方案,那可能又得给你剃一次头了。”
松月真嘴角一僵。
难不成他想要装一辈子的瞎,就要剃一辈子的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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