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度一天天降低，已经到了呵气成雾的时候。
程清然骑车往家赶的路上却觉得很热，尤其是手心，都是潮湿的。
想着江心妍，顶着冷风的帅脸上一会微笑一会皱眉。
连续被人拒绝，心情总归是有些不太美妙，这种不美妙在孤零零一人回家的路上，被冷风吹得干干涩涩，竟然有越来越沉重的趋势。
程清然猛地刹车，一条长腿支地，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来打给秦灿。
“在哪呢？”
“家呗。”
“出来吃烧烤啊。”
“烧烤？！大少爷你没发烧吧？”
程清然不耐烦了，“别墨迹，来不来？”
“来来来！”
秦灿来的时候自然不是一个人，路梁也一起来了。
秋冬季节吃烧烤的人虽然没有夏天那么多，可也不算少，但在路边摊吃的人就不多了，毕竟天冷。
三个人都是肉食主义者，点了不少肉串，不过吃的不如凉的块，秦灿招呼老板热一下烤串，把下巴埋在竖起来的衣领，边吃边盯着程清然。
“受挫了？”
程清然闷了口花生奶，吐出一口闷气。
路梁一听来了劲头，“受挫？！因为谁啊？怎么个受挫法？”
被程清然瞪了眼，也没打消他的好奇心。
他摸摸下巴，沉思状，一脸深沉，“最近没听说你家里有事，应该不是家里，那就是学校了，你学习虽然马马虎虎，但也算不上差，你家里从不拿成绩逼你，所以……是感情上受挫？！”
秦灿做壁上观，听到“学习马马虎虎”差点喷笑。
又听他煞有其事分析一通，然后就下定了结论，“是又被江心妍拒绝了！”，而程清然果不其然黑了脸，禁不住一笑。
“还真是江心妍啊……”秦灿悠悠然，目光中有些好奇，“她怎么拒绝你的？”
要知道，程清然从小到大可从来不缺女生喜欢，就连前几天新转来的大美女、绝对校花级别的卢悦，也不例外，虽然卢悦表现的若无其事，但一直不着痕迹找机会跟程清然接触，他们在程清然身边见得多了，什么欲拒还迎、欲语还休、狂追不舍……早就见惯不怪。
可程清然居然会这么在意江心妍，就感觉有点想不通。
程清然一脸消沉，“就……恨不得离我八丈远，不让我打扰她。”
“那你打算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程清然灌下最后几口花生奶，玻璃瓶重重放在桌上，凶狠道：“不是都说烈女怕缠郎吗，我不信泡不到她！”
“然哥真男人！”路梁搞怪捧场，把桌上的花生奶放到桌子底下，然后喊老板来三瓶啤酒，一脸灿笑，“这种时候喝什么奶啊！是男人就得喝酒！”
秦灿被他逗得一乐，程清然心里也没那么堵得慌了，三人吃吃喝喝，灌了满肚子凉啤酒才散了。
第二天到了教室，程清然从背包里拿出一个崭新的保温杯，刚想去一班给江心妍送去，就听前座的卢悦捂着肚子□□。
卢悦的同桌问她怎么了，她咬着下唇，脸上煞白一片，出了不少虚汗，看起来楚楚可怜。
“早上走的急，没来得及吃早饭……胃痛。”
旁边不少人带了早饭来的，大多都是早餐摊子上买的包子、鸡蛋饼之类的，纷纷慷慨解囊，她都不好意思地推拒了。
程清然有过胃痛的经历，知道这种时候最忌吃一些不好消化的东西，卢悦一贯是明艳亮丽的，这还是第一次看到她这么柔弱无助的样子，于是便把保温杯递了过去。
“里面是些暖汤，可以先喝了暖暖胃。”
卢悦偏过头来，俏脸上染上薄薄红晕，垂着眼不好意思地接过来，细声细气道谢，“谢谢你啊程清然，中午我请你吃饭吧。”
程清然没当回事，无所谓地笑笑。
*
“月考成绩出来了！”
罗倩把成绩单拿到班级，分了几份，让前排的同学往后传。
江心妍传给后面的同学后，拿起自己的那一份看起来。
成绩和排名是按整个年级排的，她排在前列，第三名，仅与第二名差0.5分，与第一名差5分。
总归对得起她的付出，江心妍心里很高兴。
继续保持住，今年的奖学金肯定有她一份。
“心妍，你在第三名哎！”方圆看起来比她还高兴。
江心妍看了看各科成绩，失分较多的几科在数理化这三科。
等高二她想选文科，物理化学暂时不紧要，接下来需要着重在数学上下功夫。
这时，方圆拿出巧克力给前面的罗倩、安琼琼分了两颗，又递给江心妍，江心妍接了后，从包里拿出干酪饼干分给她们。
干酪饼干有股奶酪香气，又不是特别甜，很好吃，这是江心妍特地从手工西点店买来分给她们的。
她手头的零花钱太少，但又不能总吃别人的，只好攒一段时间买一次，一次就买好些的。
“哇，这也太好吃了吧！”方圆一下子就喜欢上了，小小咬了一口，十分不舍，“我要慢点吃。”
“这里还有的，够你吃了。”江心妍把饼干盒往外推了推。
几个人说说笑笑一起分吃饼干，过了会儿，罗倩被班主任喊去，等她回来就带回来一个通知。
“下午最后那节课不上了，大扫除。”
“学校竟然这么大方？！”
“以前都是利用课间和中午大扫除的，这次是有什么大型检查吗？”
……
大家议论纷纷，问罗倩，罗倩也说不清楚。
这次打扫的地方有些广，江心妍和方圆被安排在了图书楼。
主要一到二楼打扫楼道和走廊，其他地方由其他班级的人来打扫。
因为图书楼向来比较干净，所以只安排了她们两人。
两人扫完地，又用抹布擦拭扶手，江心妍拎起垃圾袋跟方圆说：“我去扔垃圾，你先歇一会，等我回来再一起打扫。”
方圆说：“好。”
图书楼大而空旷，人在里面大声说笑会带起回音，不知楼上哪一班的女生说到什么话题，爆出大大的哄笑。
江心妍不自觉也翘起唇角，脚步踏在台阶，有一点点回响，窗外是冬青树，一片绿意，几片大大的雪花从洞开的窗户飘进来。
“下雪了……”江心妍伸出手接住一片雪花，雪花落在手心立刻就化了，凉凉的。
“下雪了！”
几乎是同时，楼上的女生尖叫起来，然后就是杂乱的脚步声，她们应该是跑到窗边看雪了。
女孩子都喜欢雪啊……江心妍露出会心的笑容，脚步加快，走出图书楼，往垃圾角那里去。
“啊——”
在楼体转角的地方，她没有任何防备，就突然被一股大力攫住，猛地推到了墙上。
三名穿着单薄的女生正面色不善地盯着她。
肩膀刚好撞在楼体的拐角上，疼得她面色一白，江心妍扶着墙站直了身体，平静地注视这几人，她并不认识她们。
为首的女生，校裙下的腿光.裸着，似是一点都不怕冷，她嘴里嚼着口香糖，冷冷打量她，目光满是不屑，嘲讽道：“江心妍，你挺能耐的啊，学习这么努力，还不忘了勾引人，你知不知道你这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多么令人作呕！”
江心妍皱了眉，“请你说话放尊重些。”
她嗓音一贯是偏软的，而且她身体弱，又常常生病，就导致她中气有些不足，所以即便是生气，说出来的话也带着股娇气的味道，不喜欢的人自然是越发反感。
“尊重？”
女生冷笑，跟另外两个使了个眼色，三人围起江心妍，推搡来推搡去。
“你就是个绿茶婊，成天装无辜给谁看？”
“程清然是不是就这么被你勾住的？你在他面前也这样装可怜？”
“勾了他不够，还来勾别人的男朋友，你怎么这么贱！”
江心妍被她们的话气得心口钝痛，什么装可怜，什么绿茶婊，一字一句都让她回想起前世被卢悦推入湖前的那场争吵。
那时候的卢悦也是如此，不知从哪里听来的传言，对着她疯狂倾泄情绪。
现在也是如此，什么勾引，又是谁的男朋友她一概不知，却被人这样无端羞辱。
“我说了，你们放尊重些！”她捏着拳头怒吼，猛地推开眼前恶劣的女生。
“你敢推我？！”
三名女生立刻涌上去，撕扯住她的头发。
她们显然是做惯了这种事，专挑让人钻心痛的地方下手，胸部、肋骨、肚子、小腿骨……
“敢做不敢认？你敢不敢承认你做的烂事？不敢认有本事就别做啊……”
女生气喘吁吁地打骂。
江心妍咬着牙忍着，胳膊抬起来抱住头护住脸，闷声不吭。
她不想在这些人面前落泪，更不想让自己伤痕累累的样子展示在同学面前。
不知道过去多久，甚至连她们什么时候散去的也有些模糊。
江心妍慢慢从地上爬起来，努力地，一下一下地将自己的校服整理平整。
手指冰凉，抖得不行。
每吸一口气，胸口就丝丝针扎样的痛。
然而疼痛远不如她们给她的羞辱更让她感到难堪。
“如果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是个勾引别人男朋友的绿茶婊，会怎样？”
那名女生的话突然又一次出现在耳边。
手指慢慢收紧，江心妍深深呼吸才把心里骤然出现的恶意消散。
她刚才想，这些人，一个又一个的，依靠捕风捉影的虚假传言就来伤害自己，如此理直气壮，到底是谁给的她们底气？
她不争不抢，却无端被人误会，那么她为什么不，争而且抢呢？
既然她们冤枉她勾引她们男朋友，那么她便是真的这么做了，让她们中意的男生争相向她献殷勤，围着她打转，对她们不屑一顾，甚至为了她打破彼此的头……
她们又能如何呢？
江心妍理理头发，拍干净身上粘的土，回去的时候，方圆已经擦完了楼梯扶手，正等着她。
她歉意地笑笑，“对不起啊方圆，下雪了，我在外面多待了一会。”
方圆虽然有点不高兴，但也没说什么，跟她一起回了教室。
放学后，江心妍留在教室多学了一会。
天色黑的厉害，她穿上大衣锁好门后，往校外走去。
雪花洋洋洒洒，风流动时卷起它们摇曳飘摇。
地上的影子，形单影只，一时伸长，一时缩短。
“喂！想什么呢？！”
左侧突然钻出一个人，江心妍心骤然停了一拍，被吓得打了个哆嗦。
是程清然。
他展开笑脸，“跟了你一路你都没发觉，想什么这么专心？”
江心妍看过去，想要让他滚远一点的话横亘在喉间，艰难的难以说出口。
程清然笑容微敛，狭长明亮的眼眸微微眯起，细细打量她泛红的眼眶，眼中闪过疑思，温热的手指不自觉伸出来，想要碰触白嫩嫩的脸颊，被江心妍躲了过去。
“咳！”
程清然不自然地轻咳一声，“你怎么了？哭过？”
江心妍撇过头去，最终没有说出更难听的话，“你以后能别跟着我吗？我不喜欢你。”
程清然表情慢慢凝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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