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无法放下的执着

    整部映画都用黑木凉真的第一视角来做解读,开端以泡沫世代的奢华为立点,吴则年做为他少年时期迈向青年时期最重要的转折点,更多的是活在他带有个人色彩的解读和记忆里,因为是这样的叙事手法,所以吴则年的母亲他是听说,吴则年被如何霸凌他更多的是听说,就连嘲讽和谩骂的话他也听了很多,然而他用眼睛看到的是一位比任何人都要独立坚忍的少年,即使再怎么身形狼狈,眼神也像是最锋利的刀一样,学生们看不起他,他也看不起那些人,事实上这样处理的方式很容易使剧情碎片化,但做为人生来讲,很多时候发生的事情都是毫无来由却又戛然而止,生活不是戏剧,所以也就没有戏剧般的铺陈和结尾,吴则年在一个普通的火曜日突然出现,又在某个月曜日突然消失,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发生了什么是不是还活着,说起来好奇也只是一时的事情,很快就会被大家抛在脑后,这才是最理所当然而又索然无味的日常,如此一来,一切放在映画里过于荒诞无解通过主角叙述的故事,也就变得合理了。

    黑木凉真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任何优秀的代名词放在他身上都不为过,帅气亲切学习运动都很上手甚至还很有趣,学校是有名的私立学校,高昂的学费和人数限制的门槛之下,直到家境都是完美,没人见过他对谁发过脾气,就连性格最恶劣的学生都曾说过他是个不错的家伙,可到底是不是那回事,只是黑木凉真自已知道,后来又多了一个吴则年。

    吴则年来的那天引起了轰动,那个看起来很奇怪的中国人,可真是漂亮哪,大家都这么说,女学生们甚至有点感到厌恶,反而男学生们一反常态的兴致高涨,在调侃多于欢迎的氛围下,黑木凉真回过神来,用无奈的语气试图制止着,听起来有很多抱怨但又觉得是亲友间的吵闹,我说,适可而止吧你们这些家伙,还真是恶劣哪。

    嗨欸?黑木君你们认识吗?NANINANI?莫非爱上了吗?一名原本就总是在努力示好的女生这么问道,语气里有显而易见的酸味,丝毫不把站在讲台上的先生放在眼里。

    喂!才没有呢,到底在说什么傻话?也给我差不多一点……黑木凉真看着讲台上望向他一言不发看不出任何情绪的少年,竟然有些招架不住这种调侃,那人的眼神虽然没有任何攻击力,却总让他有低人一等的感觉,虽然这让他很不高兴,但是好学生的外衣还是要维持下去,于是又回复了人畜无害的表情补充道,会让人家很困扰的啊,听起来完全为别人着想的立场,有时就连自已都要相信了。

    然而这样刻意示好并没有什么效果,那人只是看了他一眼,就把视线彻底转回到了地板上,自我介绍乏善可陈,但是身为中国人来说,发音却很完美,被败了兴致的学生们又开始谈论起那家伙的家世,最终得到初步结论,中国暴力团头目的儿子或者在这里工作经营大获成功的中国人。

    哈啊……这样,可有可无听着闲话的黑木凉真这么想着,竟然有些奇异的认同感,要说哪怕是这样的话,也是很成功了,世道很艰难嘛。

    这就是初次见面的场景,也是先前岩井俊二要求展现的片段,这一幕场景的重心根本不在吴则年,更多的是黑木凉真奇怪的性格自述之后加以补充说明的情境渲染,整个过程姒星和就只有吴则年,中国人,请多关照这三句台词,虽说有时候零台词更能凸显演技,但他并不认为大家会真的信赖自已,他想要的不是就这样吧的应付,而是你是无可替代的托付,所以他用了一支烟的时间,主动为自已争取应有的尊重和机遇,把评断选择的权利交还给对面两位。

    吉他弦音渐弱,最终归于宁静,姒星和坐在那里,看着新居了的方向不动不语,指间却微不可查的颤动了下,也许是香烟终于燃烧殆尽,就像少年时不可言说如今却也无话可说的结局,有开始便有结束,再好听的歌曲也会到尾声,再称叹的戏剧也有落幕时,即使说了永远也逃不过流年。

    这时姒星和也终于能够笃定,脚本里的吴则年是真实的,他或许不叫这个名字,可绝对是真实存在的,就像脚本里的主角黑木凉真不存在,而新居了是真实的一样,姒星和猜不出新居了此时笑的真实原因,是因为这场景跟记忆里的太过重合,还是被揭开陈年伤疤的撕心裂肺,他的笑里没有释然,可是也没有痛苦,就像歌词里说的那样,这世上也不是一定要有谁的陪伴才能活下去,人生多别离,常常伴随着失去和等价交换,有时觉得活着无望,但多半人到底大抵如此。

    【失礼しました】或许是先前太过坚持,如愿后姒星和反倒有些不知所措了,看到大家都没什么反应,只得以简单的日语总结道。

    【……素晴らしい,星和君】岩井俊二现在都有些耻于直视那位的眼睛,此前的傲慢无礼现在想想,觉得自已真是邪魔入侵了,他和演技出众的中国俳優以及能力卓越的中国STAFF共事过,也有不少中国友人,更加知道不能感情用事,可还是仅凭匮乏的讯息和印象就擅自进行了否定,如果换做是他,绝不会这么平静的接受,只是他也有疑惑的地方,于是称赞过之后,又用生硬的英语问道【只是这一幕似乎并没有出现在脚本里】或许是知道自已的发音不太容易理解,他几乎是一字一句的说着,关于这个他真的很好奇,只是这幕结束,初见也似乎再也没有确认的必要,那位用十七岁的年纪向他展示了二十五岁的吴则年,结束后又迅速回到了十七岁的年纪,用身体叙述故事的能力惊人,总之说到底他才是多有失礼之处。

    【有的】姒星和努力辨别着可怕的日式发音,竟然觉得这样的岩井俊二可爱极了,看着听他这么说完全惊讶的人,有点控制不住的嘴角上扬慢慢解释道【黑木桑后来和同学在歌舞伎町偶然相遇时,有这样的台词,他说我最后一次见到他就在这附近,他经营着一家中华料理店,据说生意很好,但那天我是午后去的,所以具体怎样也不清楚,当时那里只有几位熟客,还有很奇怪的乐队在那里,真是不知道他要做什么,我们什么都没说能相信吗,像个蠢货一样只顾着傻笑,后来客人们怂恿他来一首,他就唱了中岛みゆき的この世に二人だけ,那是我第二次听他唱那首歌,第一次是在小林君把我们反锁在体育馆的那晚,他吸烟的动作看起来娴熟极了,和客人们借火的动作帅气的让人嫉妒,叹息着把烟气呼出的时候,像是神様那样不可侵犯,他看我的眼神很陌生,现在就走吧也别说再见不要再来了,是这样的讯息,所以那天我真的没说再见,那首歌曲真是长啊,差点灼伤了他的手指,可是直到我离开为止他都没有起身的打算,所以我想,我的理解是对的,如他所愿,那之后我很长时间没有再去,五年之后回到那里,他再次消失了】这一整段的读白,姒星和完全把它牢牢的记在了心里,如今他又原原本本的把它用英语复述出来,事实上在他看来,新居了在处理那部分的内容时甚至是有点作家失格,没有任何具体的情绪表述,也没有任何情境的表达,当然他很理解也许只是他没有办法好好的进行还原,或者只是单纯的不想触碰,可是少掉那部分,吴则年和黑木凉真的角色就显得有些单薄可笑了,几乎是像少了某种能使剧情成立的支撑。

    【……这样】新居了苦笑一声,有些难耐的舔了下嘴唇,或许这个中国少年在某些细节处理上有所出入,但某瞬间几乎完全还原了那天发生的场景,事实上这时候他也不知道自已究竟想要怎样如何,在此之前,最初他拼命寻找的正是这种形神兼备的人,长久的碰壁后,退而求其次至少是要找到哪怕只是形似的人也好,只是如今误打误撞,找到了完全契合的人选,他却开始害怕起来,有些事情能够提及的时候,大概总觉得是已经过去了,现在回来神来看,他还是和当初一样愚蠢,执着原本就是无法真正放下的原罪。

    【要怎么说呢,意外……各种意义上的,总觉得星和君和吴桑是互相成就】岩井俊二从来没见过吴桑,对那人的印象完全来自于新居的描述,所以对于吴桑的形象他一直以来都很模糊,说是美人来着,那么到底美到什么程度呢,说是性格奇怪却很有魅力,就更没有办法想象,哪怕说是直到抽烟的姿势都很完美可到底也没有什么具体的形容,他当然知道这个角色的重要,可是越到后来,他就越觉得不能理解,而这种不能理解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没有具体的概念,如今眼前这个少年,就像是把他原本模糊的形象具象的进行了展示,虽然知道无法百分之百做到还原,但至少在他的认知当中,大概再也不会有比他更适合吴则年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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