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二十一、背弃

    「あの日、背中を向けたまま、すべてが嘘になった。

    ずっと、みんなもそう感じてぃる。」

    (译文:那一天,只以背影相对,一切成为了谎言。

    所有人至今仍然这样觉得。)

    喻文州睁眼醒过来的时候,外面的天空刚刚有一层蒙蒙薄亮。看一眼手机,才不过凌晨四点多,时间还早,但回想起一夜的梦境却让他没有了睡意。

    他下床摸索着开了灯,翻开自己的硬皮笔记本。

    也许他的心理素质没有自己想象的那样强大,否则怎么会在梦里不断重播那段音乐动画?醒来后记忆中画面的每一个细节更是清晰无比。

    手挽着手亲亲密密的一对小女孩,一个无论走到哪里似乎都自带光效pikapika闪亮登场一往无前,被拖拽着的另一个恨不得全身都埋在阴影中从头到脚裹着灰扑扑的斗篷只肯露出兜帽下的半张脸。

    空白的背景下,前者挥舞起一支华丽的魔杖,绚丽夺目的光芒欢快地奔来汇聚,舞蹈一样旋转围绕在两人身旁,光芒越来越盛,映亮整个世界,也驱散了所有阴影。沐浴在五彩缤纷的光雨中,后者悄悄从斗篷里伸出一截指尖,轻巧地凭空划出几个灵动的符号,乱蓬蓬扭在一起的活泼光团顺着符号的指引腾跃穿梭,幻化成童话般瑰丽的山川草原。

    前者好奇地将魔杖塞到后者手中,镶嵌着硕大宝石的银质魔杖却莫名其妙地变成一根简陋的木质扫把……前者不开心地鼓起包子脸,而后者只是无辜地眨眨眼。

    她们共同骑着那根扫把歪歪扭扭地前行,越过田野,穿过河流,不知不觉来到一片蓬勃盛开着的桃花林,跨坐在前面的女孩自手掌中冒出一支比之前更加华丽的魔杖,兴奋地高高举起指向树梢,一道光线随即射出,倏尔铺天盖地洒落下来的花瓣将两人压坠在地,两个小小的身影瞬间被花瓣的海洋淹没。

    沉浸在思绪中,喻文州的笔下慢慢勾勒出一个花瓣堆中探出的小脑袋,顶着一头凌乱的长发,女孩的脸蛋上绽放着玩得开心的明朗笑容。动画的这一部分是熟悉的萌感画风,凭借与站主往日的交流他差不多能模仿出三四成,但这些色彩鲜明满溢着幸福喜悦的画面却是穿插在灰白世界里的回忆,而那个呈现着现实世界的笔触与站主截然不同。

    他看到从沉闷到鲜活、又从鲜活到死寂的少女默默蜷缩在角落里,陈旧的斗篷上日复一日层层覆盖了密实的蛛网,许多不同的面孔在她的视线中来来往往,他们停下脚步似乎想要帮忙却无从下手,于是又一个个带着遗憾离开走远。他看到她醒来后一直在试图挣脱束缚,但蛛网上粘到的厚重的尘埃几乎将她压垮,来往的人们毫无知觉地带来更多的灰尘增加负重,她渐渐感到无能为力,直到她的掌心中突然闪烁出一道似曾相识的光芒。

    那是她们旅途中捡到的,一个被遗弃在荒野中的锈迹斑斑的铁家伙,两个人合力才能将这个沉重的家伙抬起来。她们为了搬动这家伙动了各种脑筋,期间七荤八素地摔了好几跤,然而当她们千辛万苦地将它运回自己的小窝洗刷干净,对着那杆威风漂亮的战矛,眼神亮闪闪的女孩伸出了自己的魔杖,眨眼间,魔杖上六棱体的宝石忽然变幻成战矛矛头的形状,锋刃划过如出一辙的流光。

    时光流转,这支初生便遭到尘封的特殊魔杖终于苏醒在少女不再幼嫩的指间,顶端的宝石仿若一把利刃,抬手轻挥,森冷的光辉向外延展,顷刻间冲破所有阻碍。

    最后的最后,少女侧坐在早已变得残破的扫把上,严密包裹着的斗篷表面残留的蛛丝随风飘荡,兜帽的阴影下看不清模糊的脸庞。苍白的天空与漆黑的大地之间,她握在手中流光溢彩的魔杖,成为了整个世界唯一的色彩,而她就这样再度启程,独自一人飞向遥远且未知的前方。

    ……

    喻文州涂涂画画的笔停顿下来,他思考片刻,在图画的下面记下动画结尾的标注:

    绘制:Splash,Fall

    词曲:ST(日)

    然后,笔尖在“Splash”上方轻轻颤动一下,慢慢为这个代称套上了一个黑框。桃之夭。他知道,这位素未谋面的同好已经永久下线,不会再回来。

    在“Fall”的旁边,他一笔一划慎重地写下了一个人的名字——林榆。

    世间所有的巧合都存在着必然性。

    为什么叫双木成林?因为这个网站从一开始就不只有一个主人,动物和风景,其实早就显露出两种迥异的风格。

    网站的动画里面,分别使用魔杖和扫把的两个女孩,她们落脚的那片桃花林,给予她们启发的战矛,以及将过去与现在残酷分割成两个世界的别离。

    林榆拿来的录像里,战斗法师与魔道学者的搭档,她们与桃华战队的相遇,进入嘉世战队的目标……

    如果不是因为荣耀,她们不会在个人网站上放置比赛视频的解说,他也不会点进来后暗自留心。整个荣耀游戏的圈子那么大,包括了所有的玩家和旁观的粉丝上亿人,而顶层玩家的圈子却这么小,职业选手、训练营加上极少数的非职业顶尖高玩,一共又能有多少?

    结识是必然,只在早与迟。

    手机闹钟恰在此时响了起来,不知不觉竟然过了这么长时间,喻文州放下笔,最后看一眼纸页上兀自笑得无忧无虑的小女孩,轻轻合上了硬皮笔记本。

    新的一天即将开始,有幸拥有未来的人正应该好好把握。

    B市某家医院的一间病房门外,陈跃和另一个年轻人在走廊里徘徊等候,两个人不时低声交谈几句:

    “陈哥,真要我今天就这么跟去啊?我好像有点方。”

    “没出息啊你,有队长罩着呢怕什么。”

    “得了吧。队长这忙得焦头烂额的,一个弱不禁风的女孩子,我担心她扛不住。”

    陈跃心说这你就错了,你家队长怎么可能会倒下?你入队晚,没亲眼见过她最理智冷静的时候。有时他觉得林榆这个人简直就像是小说里面提到的逻辑自闭症患者,运用她那颗高智商的大脑模拟着普通人的喜怒哀乐作为淡漠世事的伪装,极端理性,所有情绪似乎都能够收放自如。

    病房门开了,有人正要出来,两个人连忙走上前,却听房间里面传来一声虚弱的唤声:

    “榆钱儿。”

    两个人的脚步顿住,门口的林榆回过头去。

    “你变了很多,变得不像你了。”

    陈跃知道说话的是她的父亲。骤然接到时隔三年的噩耗,将一对掌上明珠视为心头至宝的父母当即双双病倒入院治疗,所幸林榆早已预料到这种情况,让陈跃帮忙提前做好了一切准备。林家父母两人都是具有相当保密级别的科研人员,前几年正忙于某一不可言说的重大项目,那种时候让他们接到死讯而耽搁研究进程显然会对两个人的前程造成不良影响,于是林榆选择隐瞒消息独自承受,而这也是陈跃认为她过于理性的原因之一。

    “这样不好吗?”林榆反问,微侧的面容迎着穿堂而过的阳光,那个瞬间,陈跃有种她整个人都在发光的错觉。

    “我不知道这样是好是坏,只要你自己觉得舒心。”然而同样目睹这一幕的林父低沉的声音里充满苍老和悲哀,“我们已经失去了一个稀世珍宝,可现在好像正在失去独一无二的另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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