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之间,进化种不动,人也不敢动,双方面面相觑地僵持住了。
大红撞亮绿的进化种和他们隔了五六米远,一副看起来并不想和他们大打出手的样子,罗城甚至想不通它不直接杀了高小风,还把他扛走是闹哪样。
贝塔和他们对视了近半分钟,终于就在王桥忍耐不住刚想扣动扳机时,它突然动了!
即使以罗城的眼力,都无法完全捕捉它移动的轨迹,就见一道黑影猛地跳上墙壁,几个跳跃就风一样地消失在了走廊里。
这一连串动作甚至还不到半秒,王桥根本没反应过来。
罗城抬步就追,也不顾忌王桥故意放慢速度了,紧跟着原地蹬起跳上墙壁,几步越过一地尸体。
空气几乎在他耳边撕裂出暴烈的风声。
徒留王桥像在梦里似的站在原地,空气里远远飘来一句“喊人!”,他才猛然回神,拨开无线耳麦的话筒,咽了口唾沫干涩道:“伯爵公寓三层发现贝塔!伯爵公寓三层发现贝塔!”
贝塔并不往下逃,而是冲进安全通道,一路朝上跑。
罗城不断在耳麦里和众人更新位置,跑到十五楼的时候,贝塔不再往上了。
十五楼里有什么?
罗城紧跟着冲进去,他很清楚就算是离得最近的王桥上来也起码要十秒的时间,但这十秒已经足够他和贝塔打几个来回分出胜负了。
他进入一间公寓。
罗城一眼就看出这间公寓和三楼的那间格局几乎一模一样,但这里显然是正常末日后被主人遗弃的屋子,到处乱七八糟蒙满灰尘,罗城拉起战术面罩遮住口鼻。
他摘掉单兵作战眼镜,这玩意儿现在对他来说几乎没有任何作用,接着他就看清了挂在客厅墙壁上的一副照片。
照片是这间屋子里唯一和现实不符的东西,因为它干净得过分,角角落落都被擦拭得干干净净。照片里是一对四五十岁的中年夫妇,男人西装革履,女人身着套裙,戴着一串质感很好的珍珠项链。
两人脸上露出普通人面对镜头时常见的不太自然的笑意,但还是看得出男人儒雅,女人温柔,都有着明显的高级知识分子的气质。
贝塔将昏迷的高小风放在沙发上,转身嘶叫一声冲了过来。
尽管对对方的骤然发难早有准备,罗城还是在它冲过来时显出了一丝狼狈。
它实在太快了!
勉强躲开贝塔漆黑尖锐的指甲,矮身肘击它的腹部,在贝塔惨叫着倒飞出去时,罗城也感到肘部一阵发麻,要不是他身体强度远超普通人,怕是要骨裂甚至骨折!
贝塔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不给他任何喘息时间地又冲过来。
它的皮肤极其坚硬,身体却很轻,只有骨骼都是和鸟类一样中空才有这种可能。同时它的战力远远不及阿尔法,尽管罗城打它的十次里有七八次落空,剩下的几次击中却能让它飞出去撞墙或是被按在地上起不来。
但每每它被按在地上时,脖子就会扭过一个匪夷所思的角度,长而有力的舌头向罗城袭来。
罗城直觉它的舌头必然有问题,只好松手退开,这就又给了对方反击的机会。
几个回合下来,罗城发现它简直就是最难缠的牛皮糖,打也打不死,甩也甩不开。
这是什么猥琐流的打法!
阿姨您也太不要形象了吧!
被击飞不知道几次,它却好像一点感觉不到痛似的,下一次还是不顾一切地冲过来,缠得罗城额上渐渐冒了汗。
王桥终于赶了上来,就见屋里两道影子以他根本看不清的速度缠斗着,整间屋子好似刚经受过飓风洗礼,只有高小风躺着的地方是安全的。
他冲也冲不过去,打也不晓得朝哪儿打,只好站在门口干着急,一边在耳机里催着同伴,一边端枪警戒防止贝塔跑出来。
尽管它跑出来他也根本不可能拦得住就是了。
另一头的杜芒等人被催命催得骂骂咧咧,恨不得能隔空堵了吱哇乱叫的王桥的嘴。
王桥也有口难言,都说要他汇报现场战况,他看都看不清,汇报个屁啊!
正焦灼间,耳机里清晰传来一声“操”。
这明显是罗城的声音,王桥惊讶抬头,就听耳机里和耳边同时传来男人飞快却稳定的声音:“贝塔正在试图拖住我,上来的人小心,我怀疑这里不止一只进化种——”
他的尾音消失在楼下惊天动地的爆炸声里。
王桥感觉脚下的地面都晃了晃,整个人差点没站稳,而正在缠斗的罗城身形一顿,只听他“嘶”一声,胳膊上就被贝塔的爪子划出了四道深可见骨的伤痕,血一下涌出来!
一片混乱中,耳机里传出杜芒气急败坏的声音:“有埋伏,一楼有埋伏!”
另一个队员急促的声音插进来:“是伽马!重复一遍,是伽马!”
王桥心底瞬间涌起一阵难以名状的恐慌,同时产生的还有一种恐怖到让他浑身竖毛肌收缩的预感。
为什么?
为什么会有两只进化种?
为什么侦察的人没发现?
为什么没人告诉他们?
这是进化种给他们设下的陷阱!
“他娘的进化种哪来的炸/药啊!”杜芒在另一边怒吼。
是啊,进化种哪来的炸/药?
王桥哆嗦着嘴唇问:“伤、伤亡情况怎么样?”
杜芒沉默了几秒,咬牙说:“目前未知。”
罗城怒极气极,同时又几乎有点想发笑,一时面部表情十分扭曲。
他怎么就一点都不意外呢!
“罗城,伽马上去了!”杜芒吼道,“操,它从外墙直接爬上去了!”
贝塔并不给他喘息的机会。反正身上已经受伤了,有什么毒也早就进了他身体,罗城索性不再顾忌,破罐破摔地擒住贝塔,一手缠腰一手锁喉,用一种近乎亲密的姿势把它整个锁在自己怀里。
“王桥,”他道,“过来把高小风弄走!”
王桥泥鳅似地趁机溜进来,把高小风往肩上一扛就向外跑,边跑边喊:“我跑哪儿去啊城哥!这双面夹击的哪来安全的地儿搁他呀!”
“往外,往外,随便找间屋子!”罗城额头上都暴起了青筋,咬牙切齿地说,“它们的目标是我,快走!”
王桥停都没停地往外就冲,溜得比兔子还快。
罗城没能制住贝塔多久,不得不被它试图用舌头击穿他手腕的举动逼得松手。
但幸好现在王桥和高小风都撤出去了,他松了一口气,一边闪躲角度刁钻又快得惊人的攻击,一边分神问杜芒:“你能狙掉它么?”
“不能,妈的!”杜芒拉了把枪栓,声音无比郁闷,“它有很高超的战术意识,这都什么蛇皮走位——”
她的声音陡然一紧:“罗城,它太快了!它已经到了十一……十五楼,它在十五楼停下了!”
废话,他也看到了。
罗城满头大汗地抬头,正好和从阳台翻进来的伽马看了个脸对脸,旋即又被贝塔逼得侧过头。
在0.01秒的视线余光里,他看到了一个……人。
等伽马进来后,贝塔立即放弃了与他的缠斗,退到了伽马身边,罗城终于看清了对方的模样。
那真的是一个人,至少看起来是。
罗城一眼就看出了他是照片里的中年男人,因为他俩的长相根本别无二致,他穿衬衫西裤,外头罩一件脏兮兮的白大褂,步调甚至十分从容。
贝塔走到他身边冲他叫了一声,伽马也回以一声嘶鸣。
只是它不会说话。
幸好和人类还是有区别的,罗城松了一口气,否则这样的家伙走在人群里,根本没人能分辨出他是感染者。
——或许伽马之前一直藏在聚居地里也说不定。
眼下的局面变成了二对一,罗城实力再强也不敢托大,更何况他感觉自己现在的状态并不怎么好。
他感到有些头晕,身上发冷汗,眼前隐约出现重影,而呼吸正快速变得灼热起来。
罗城拉开战术服的袖子瞟了眼伤口,不由得暗骂一声。
伤口流出的血已经变成了黑色,周围的皮肤血管青黑一片。
他竟然真的能被感染?
从战斗开始就一声不响的404艰难开口:【城哥……】
“真是给了我一种自己还活着的错觉啊……”罗城自言自语。
404带了哭腔:【哥你是不是要凉了啊……我不想找新搭档啊!】
【滚蛋,】罗城连用意识说话都变得有气无力起来,【哥没那么容易凉。】
这么大费周章地放两只进化种困住他,司尘总不是为了干掉他,或者把他变成行尸走肉的丧尸吧?
只是不知道他之后会变成阿尔法那个鬼样子呢,还是会保留自己英俊潇洒的容颜……
罗城踉跄一下,腿一软摔倒在地上。
他看到伽马脸上仿佛笑了一下。
啊,他娘的。
罗城关掉耳麦,撕了条布紧紧绑在伤口上方,聊胜于无地处理了一下。
“你们能听懂人话吗?”罗城问,问完又自问自答,“肯定能,不然司尘怎么指挥你们呢。”
伽马听了脸色一变就要上前,贝塔拦住它。
很奇怪,它们似乎并不想怎么他,只是在这儿看管犯人似地看着。
“脑袋瓜里又转什么坏水呢。”罗城无奈地摇摇头,感觉眼前逐渐模糊,似乎正在失去视觉——不会吧,这什么霸道总裁风格的病毒,这么快就到他脑子了?
他重新打开耳麦,吃力地对耳机里的人说:“所有人,别上十五层,立刻回基地……包括你,王桥。”
“来、来不及了。”
少年的声音好像就在身边响起。
罗城一抬头,发现还真是就在身边。
他气笑了:“臭小鬼,你什么时候来的?”
“一直就没走,”王桥举枪对准两只进化种,声音有点颤,“我把秀才哥放在安全的地儿了,您放心。”
贝塔和伽马站在原地看着他们,并没有立刻上来解决掉他们两个战五渣的意思。
罗城看不明白它们想干什么。人之将凉,没了顾虑,他索性一屁股坐在地上,放声喊:“你现在是不是正看着啊?”
王桥仍紧盯进化种,只能震惊问罗城:“城哥,你是不是出现幻觉了?”
出现幻觉也是被感染后的症状。
“有点,”罗城迷迷糊糊地说,“我好像看到司尘穿着草裙在我面前跳桑巴。”
王桥倒抽一口冷气,就听他继续说:“还满意你看到的么?”
王桥简直要哭:“大哥,生死关头你别飘啊!”
“飘?”罗城冷笑一声,眼神骤然清明,“飘屁。”
谁也没看清他的动作,甚至连贝塔都没来得及阻止,直到伽马骤然发出一声吃痛的怒吼,王桥才发现他干了什么——
只见罗城手上稳稳拿着一把小巧的手/枪,而伽马胸前的白衬衫上正洇开一大片紫红色的血迹!
完成这个动作就像还剩最后一丝血皮时放了个大,回光返照最后喘了口气。
他颓然倒在地上,哇地吐出一大滩黑色的血。
只是这一枪没能废掉伽马的行动力,反而彻底把对方激怒了。
伽马仰头怒吼一声,难听的嘶叫刺得人耳膜发痛,紧接着就狂暴地朝他们冲过来!
这时,谁都没想到的神转折发生了——
只见之前还和罗城打得要死要活的贝塔,竟然反身拦住了伽马!
伽马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朝它吼了一声,贝塔不甘示弱地吼回去,两个进化种对吼一个来回,一言不合就打了起来。
伽马武力值显然更高,但贝塔速度更快更敏捷,一时打得难舍难分。
苍天大地耶稣基督阎王老崔啊,进化种之间竟然起内讧了!
王桥趁机拖着罗城就跑。
这孩子带人跑路的技术大概是在新东方进修过的,罗城身高一米八八,浑身都是精壮却不夸张的肌肉,体重有一百七十多斤,但王桥肩上架着他脚下速度却几乎没怎么被影响。
罗城勉强跟着他跑,问:“你把高小风放哪儿了?”
王桥回道:“三、三楼的那个房间里。”
罗城沉默一会儿,说:“我觉得你应该没有忽略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
“我知道啊,”王桥气喘吁吁地说,“你被感染了。”
“那你扛着我逃什么逃,我现在和那两只进化种是半个同类啊!”罗城忍不住骂,“你逃还带着我,是不是傻!”
而逃跑的两人没看到的是,就在他们离开后不久,伽马停下动作对贝塔吼了一声,贝塔愣了一下也停了,讪讪地收起爪子。
伽马走上前抱住它,好似浑然不在意它是个阿凡达色皮肤、怪模怪样的怪物,好似抱着的仍然是自己温柔体贴的妻子。
它的眼里涌动着温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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