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5 章

小说:高嫁 作者:林叙然
    宋宜被送回自己园里, 折腾了一番, 宋嘉平铁了心不搭理她,由着她闹,等她折腾够了,夜里起了高热, 昏昏沉沉地算是歇下了, 这才过来看了看她。

    灵芝候在一旁, 宋嘉平看她一眼,吩咐道:“以后县主去哪儿,便是她不想带人, 也得给我跟好了。”

    灵芝应下,见宋嘉平走了,这才又换了帕子去替宋宜捂着。

    宋嘉平出得院来, 恰好碰上宋珩回来要来看他姐, 被他拦下, “歇下了,明日再说。跟我过来。”

    宋嘉平在前头走着, 但并没有去书房的意思, 只是在池边顿住了脚步, “今晚的事同你当真没关系?”

    “真没关系, ”宋珩忙撇清干系, “爹你上次赏我的板子我还长着记性呢, 爹你不至于一回来又想揍我一顿吧?”

    宋嘉平瞪他一眼,他忙道:“长平干的, 她自己都认了,还扣在宫里等着端王去领人呢。一个端王,一个贵妃,陛下怕是又要头疼了。”

    “长平?”这消息涉及到端王,宫里头压得紧,宋嘉平并不知,诧异道,“那丫头哪敢杀人?”

    宋珩默默瘪了瘪嘴,心想您眼前不还有个差点被她杀了的么,但没敢瞎说,老实答了:“不是。人是她揍的,不知谁杀的。”

    宋嘉平若有所思,宋珩凑上去,试探问:“爹,你派人看着我姐干嘛?我可看见沈度被扣下了啊。”

    见宋嘉平不出声,他又道:“沈度这人虽然脸臭了点,我也不爱搭理他,但到底是帮过我们的。我姐对他的心思,家里也没人看不出来,爹你真不打算搭把手?”

    “她那性子,让她出去就是去帮倒忙的。”宋嘉平望了眼一平如镜的湖水,“他要连这点小事都搞不定,配做我女婿?”

    “嗯?”宋珩猛地反应过来,“爹你居然不反对?”

    他赶紧追上去,宋嘉平却喝了他一声:“赶紧回去歇着,没一个让人省心的。”-

    翌日早朝,燕帝昏昏欲睡,朝堂上有人奏事,他也纵着司礼监草草了了。

    待下了朝,潘成问他去哪儿,燕帝叹道:“人啊,不服老不行,朕如今也乏了。”

    贵妃向来明事理,昨夜却转了性子,非要为他那侄子讨个公道,这倒让他想起来几年前,左迁靖安侯的时候,她也是这般。贵妃这人什么都好,独独对她母家这些人,多年不忘旧情,让他有些恼。又恰逢北衙来回禀说此事和长平有关,端王也去而复返要来求情,两面夹击,实在是让他有些疲于应付。

    潘成回道:“陛下说笑了,老奴瞧陛下今日精神着呢,不如去御花园转转。”

    燕帝应下:“也好,免得一回宣室殿,贵妃又巴巴地凑上来,朕今日不想见她,拦着点儿。”

    潘成称是,他又吩咐道:“端王也是,不见。长平这丫头,闯了一次祸不够,成天捣乱,又找些事出来折腾朕。”

    他话里没有半分对那短命醉鬼的怜惜,只是觉得心烦。潘成知他的性子,并不答话,引了御撵往御花园转。途经太液池,燕帝忽问:“北衙那边审得如何了?后来倒没见来回过话。”

    潘成稍稍迟疑,禀道:“除了长平郡主自己认下了一部分,旁的没审出来什么来,王侯和一品大员府上的,各自暂时放归府上了,其他人暂且还扣着。”

    燕帝听过,不再吭声,潘成犹豫了下,又道:“不过禁军去请文嘉县主的时候,金吾卫倒在含元旧殿里发现了件御史的朝服。”

    燕帝眼睛微微眯了眯,御撵从拱桥上下来,他忽地起了兴致,“落轿吧,朕过去瞧瞧。”

    这是要去看看含元殿的意思了,潘成一愣,毕竟燕帝已十四年未曾踏足此处了,每次御撵经过,都是视而不见,只是不知为何并未叫人拆除此殿,如今却忽地起了兴致,潘成伺候多年,也琢磨不出来这位阴晴不定的帝王心里在想些什么。

    但想不明白的他也不贪心,命人落了轿,扶了燕帝下撵。

    燕帝望了一眼太液池,日头下波光粼粼,一碧万顷,蔚为壮观。他起了兴致,沿着右侧小道走了过去,潘成劝:“陛下还是走大道吧,这是宫人们赶忙时才抄的近道。”

    燕帝摆手,“无妨,朕记得这条道过去便是含元殿。”

    当年年少帝王意气风发,与元后情浓意浓,也曾数次在下朝后,抄这条近道去含元殿探望佳人与长子。

    燕帝走出去不远,就瞧见池边树下蹲着一小人,他脚步顿下,看向潘成,潘成定睛瞧了许久,道:“像是十三皇子。”

    燕帝愣了愣,“瞧瞧去,好几年没见过这孩子了。”他琢磨了好一会,才想起来这孩子的名字,“赐的‘豫’字吧?这孩子如今谁养着?”

    “当初静嫔娘娘说要养的。”潘成恭谨回道,“但小殿下自己不愿意,如今就由嬷嬷们带着呢。”

    燕帝笑了声:“这孩子也是个有主意的。”

    他走近了,刘豫听见有脚步声近了,忙站起来,将手藏至身后,慌张道:“嬷嬷,我马上回去。”却不想一抬头,瞧见是皇帝,怔了好一会儿,才唤了声:“父皇。”

    燕帝点点头,冲他道:“在此做什么?大白日里不去进学?”

    “回父皇,”刘豫低声应道,“丢了些物什,儿臣过来寻。”

    “伺候你的人呢?”燕帝盯他一眼,“手拿出来。”

    刘豫哆嗦了下,将藏在背后的手拿出来,十指之上满是泥土,原来他方才竟在此翻草丛,“嬷嬷们在讲经阁呢,儿臣偷偷跑出来的,请父皇责罚。”

    燕帝看了他许久,冲他招招手:“过来。”

    小人走近了,他忽地伸手摸了摸他脑袋。他子嗣不算多,这是他年纪最小的儿子,此后除了贵妃还有位公主,宫中再无所出,他生了些怜意,连脾气也变好了些,问:“什么物什?”

    小人仰头看他一眼,下意识地伸手挠了挠耳朵,耳廓瞬间就沾染了些泥土,他犹豫了会儿,老实回道:“是父皇赐的玉坠子。父皇赐的东西,儿臣不敢怠慢,所以逃了功课过来寻。父皇要罚便罚吧,儿臣不怕的,只是还没寻到。”

    小人神色苦恼,说话又带稚气,燕帝笑了笑,问潘成:“什么玉坠子?再赏一块便罢了。”

    潘成犹疑了会,燕帝这些年就没待见过这孩子,不曾有东西单独赏赐下去,于是回道:“应是皇子入玉牒上宗谱时,赐名刻字的玉坠。”

    “不必寻了,叫内侍局再刻一块便是。”燕帝这才恍惚,这孩子如今七八岁大,他好像从没赐过什么东西,又吩咐道,“按皇子规制,再赐些别的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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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往池边走了几步,望见那拱桥和出宫那条官道,心血来潮问起:“无事怎会将东西落在此处?”

    刘豫不确定道:“昨日夜里来赴朝宴,在此处偶遇一位先生,同他讨论了些功课,不知是不是丢在此处了。”

    燕帝却被昨夜朝宴的字眼吸引住了,又在太液池边,他随口问道:“哪位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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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认识。”小人犹豫了下,回想起昨夜宋宜的态度,才下定决心道,“不过儿臣记得应该是位御史。儿臣调皮,还把先生撞入了池中,害先生受了寒,这才留意到先生的朝服。”

    燕帝半晌才回过味来,吩咐潘成:“从宣室殿重新拨些人手去好生伺候着,先前伺候的宫人,全部杖毙。”

    燕帝说这话的语气风轻云淡,仿佛不过是命人将太液池的水翻新一遍一般,小人身子微微抖了抖,但旋即镇定下来,谢了恩。

    燕帝命人将他送回讲经阁,这才同潘成继续往前走,半晌,他忽问道:“你方才说,金吾卫在含元殿里发现了御史朝服?”

    潘成称是,燕帝笑了,心中有数,问:“这御史是沈度?”

    潘成点头,燕帝笑出声,“你说这孩子是故意的还是碰巧?昨夜沈度什么时候回来的?十三还没走吧?”

    潘成犹疑,道:“小殿下年纪还小呢,说话都还带着稚气,伺候的人也不上心,哪里懂得这些弯弯绕绕?”

    “你啊,”燕帝摇头,“在御前待了几十年,什么腌臜没见过,还处处把人往好处想。”@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潘成低首,“人性本善。”

    “倒不见定阳王来求个情,当初他可是为了宋家得罪了太子一党啊。”燕帝越想越觉得有意思,笑声持续了好一会子,“文嘉昨夜也在含元。”

    他叹了口气:“人心易变呐,当初怕定阳王位高权重,如今却把他不肯再居这个高位,还真是风水轮流转。朕必得把文嘉圈进宫里来的,否则,削藩之事,定阳王也未必肯尽心啊。”

    走出去不远,破败的宫殿横陈在眼前,年迈的帝王住了脚步,看了好半晌,然后吩咐道:“暮春也算好时节,让工部趁着好日子把含元殿翻新了。”

    这便是解除禁令的意思了,否则昨夜上百禁军亲眼看着宋宜从里头出来,虽说就算不处罚,大家也都心知肚明是怎么回事,但明面上说不过去。

    燕帝走出去几步,又道:“太子气量忒小了些,替他醒醒神。”

    这便是在说沈度之事了,潘成犹疑:“罪名坐实……”

    他话没说完,燕帝阻了他,“禁令都除了,什么罪名不罪名,你可别越老越活回去了,同北衙那群被人牵着鼻子走的蠢货一样。”-

    等北衙那边传出消息,宋嘉平撤走了看着宋宜的人,但她烧了整整一夜,心里又有着惦记,病不见好,整个人昏昏沉沉的,连这等好消息也错过了。

    宋珩带了些驱寒的补药来看她,一进来就冲灵芝道:“灵芝,我姐藏的那罐雪水呢?快,趁她病着,赶紧挖给我。”

    灵芝不肯,“就知道珩哥儿没安好心,还带补药,原来是瞧上县主的宝贝了。”

    宋珩哪里管她,拉了她就往院里走,非逼着她去给他挖出来。

    房间里没人,沈度悄悄入了内。

    榻上的病美人尚且烧着,他将灵芝放在一旁的帕子细细拧了,替她换上。

    宋宜却像是突地感知到什么,忽地醒转了过来,只是人虽醒了,但神志仍迷迷糊糊的,看见沈度还有些发懵,“你怎么进来的?”

    “宋珩带我从角门溜进来的。”

    宋宜先骂了声“没规矩”,这才反应过来,“你没事了?”

    沈度摇头,她清醒了些许,将他往外推,“既无事了,现下先避嫌,你怎这么不知数?谁知道有没有人盯着。”

    沈度伸出食指放在她唇上,令她噤了声,这才从袖中取出一支海棠来,花色娇妍,他替她轻轻簪在发上。

    宋宜单手摸过铜镜照了照,正要说话,沈度却不容分说地将她铜镜夺了,俯身在她唇角轻轻啄了下。

    他昨夜亦受了寒凉,嗓音比平素更显低沉:“海棠将谢,再不来,可就来不及聊赠一枝春,以慰佳人相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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