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出来又如何?她光明磊落有什么好怕的?风四娘突然粗着嗓子,恶声恶气道,“我当时是想找这个丫头问出真相,但忙活了一下午也没找到人。”
沈湜予看着风四娘的眼神,有些微妙和怀疑。她又转头看了一眼无霜的尸体,白布下的右手握拳露出了一角,她故作惊讶道:“咦,她手里拿的是什么?”
杨开泰蹲下身,两指小心翼翼地拎着那一角,抽了出来,“应该是她的面……”
这的确是无霜的面巾,虽然经过雨淋,可是血迹染到布上,不是那么容易冲刷干净的。所以当杨开泰看清楚,上面晕染开变淡的血迹乃是“风四娘”三个字,声音便戛然而止,满脸的不可置信。
“风四娘,是你杀了无霜!”沈湜予甫一开口,就给她定下了罪名。
连城璧有些吃惊,因为此事的确在他的意料之外。难道是无霜为了保他,临死也不忘替他洗清嫌疑?
风四娘则是怔愣住了,随后她慌张摆手,连连否认道:“这不可能!人不是我杀的,我没有杀她!”
沈湜予向她逼近了一步,语声沉痛:“有无霜的绝笔血书为证,你还想抵赖不成?”
风四娘的语调又快又急:“我那天跟着连公子和无霜,想知道他们一早去哪,但是半路上跟丢了,我后来根本就没有见到过无霜!”
沈湜予微眯眼,质问道:“可有人能证明你说的话?”
“我没有。”风四娘终于冷静下来了,“可连公子不也没有人证吗?他当时和无霜两人一起走的,他若杀死无霜,谁也不会知道。顺便还可以把罪名,嫁祸于我。”
她说得不无道理,沈湜予一怔,随后皱眉道:“风四娘,你这样胡乱攀扯有意思吗?无冤无仇,城璧为什么要杀无霜?”
“也许是因为,他就是那个香囊的主人,他怕无霜把他给指认出来!”风四娘的话虽对着沈湜予说,她的眼神却是逼视着连城璧。
“这便更可笑了!无缘无故,城璧为什么要放火烧沈家庄?”
此时的连城璧,又怎么可能会被风四娘这小小的气势所吓,露出慌乱?他听到沈湜予的维护,回看风四娘的眼神里,含着几不可察的讥笑。
“因为,因为……因为沈璧君对他不忠,他面子上挂不住,所以要报复沈家庄!”风四娘绞尽脑汁,硬梗着脖子道:“而且当时沈飞云要召开武林大会,说不定就是想回击无垢山庄的单方面退亲。”
沈湜予眉头皱得更紧,语声淡淡,却含鄙夷:“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今日,才算是真正明白这句话的含义了。”
“你竟然骂我是小人?!”风四娘登时气得扬起手想打她,连城璧迅速挡在了沈湜予的身前,冷冷盯住地风四娘。
杨开泰急忙拽住又开始头脑发热的风四娘,道:“我相信四娘是不会做出这样的事,连兄也不可能。无霜之死,甚为蹊跷,我们现在都应该冷静下来,再仔细调查!”
沈湜予半探出身,缓缓回道:“只不过现在有物证为凭,风四娘的嫌疑最大,于情于理,我们都应该先把她关押起来。”
“你敢?我看谁敢对老娘动手?”风四娘实在是太咋咋呼呼了,那大嗓门吵得人脑壳疼。连城璧直接点了她的穴道,不让她说话,也不让她动弹。
他看向杨开泰,温和道:“杨兄,我可以向你保证,在案子没有水落石出之前,风姑娘最多就是不能自由走动,绝不会受到任何慢待和伤害。我现在代任武林盟主,行事必须要给众人一个交代,我相信你能体谅在下的苦衷,对吧?”
杨开泰沉默了半晌,最后点头妥协,他对着不言不动的风四娘,神色郑重而严肃,“四娘你放心,我一定会尽快查清这件事的真相,还你清白!”
他知道风四娘一向看不起他,认为他软弱无能。他会调查出真相,让她眼里再也不会只有一个萧十一郎!
“杨开泰你这个呆木头!傻木头!把老娘一个人留在这,我还能讨得了好吗?!这分明是白白送羊入虎口!”只可惜风四娘的迫切心声,转身离开的杨开泰一点也听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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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已晚,深蓝色的夜空当中,浓云密布,月暗星稀。守卫聚在门外喝酒,风四娘耐心地等着,待人一个接一个趴倒在桌子上,全没了动静后,便立刻一掌劈开房门的铁锁,趁着夜色奔逃。
实在是不能怪风四娘想逃跑,因为她的直觉告诉她,她若一直待下去肯定会遭遇到不测。
风四娘的直觉,一向很准。只可惜,今夜只对了一半。连城璧的确想杀她,但尚未决定该如何出手。她今夜感觉到的危险,并不是来自于连城璧,而是沈湜予。那些守卫喝的酒,提前被她动过手脚,为的就是要让风四娘自己潜逃在先。
沈湜予换上了黑衣蒙面,默默地跟在风四娘身后。在风四娘以为自己逃出生天的那一刻,沈湜予出手如闪电,一掌将她击落了山崖。
风四娘连背后偷袭之人的相貌身形都没看清,便凄厉惊叫着掉下了悬崖,数息之后无影也无声。
“难道真有天生的敌人,我一见你便讨厌至极,想必你对我,也是同样的心情吧?杀了你,我觉得很高兴,只是后悔没有早些这么做。”一声幽长的喟叹,被风悄悄吹散。
换班值守的下人,此时已经发现风四娘逃跑了。前厅空地上众人举着火把,成群结队,等待连城璧的安排,出去搜查她的下落。
沈湜予潜回房间换下夜行衣,装作被吵醒的样子,带着几分睡眼惺忪,走到连城璧边上问道:“发生何事?”
谁能想到,这个看似最为无辜、诸事不知的人,就在前一刻,轻描淡写地抹杀了一条人命。
“风四娘不见了。”连城璧觉得此事并不简单,那些侍卫是被酒里的迷药放倒的,到现在也叫不醒。所以风四娘趁机逃跑,他信,但若说仅凭她一人之力,他绝不相信。
沈湜予皱眉,咬唇道:“难道是她做贼心虚,所以趁夜逃跑了?”
“目前看起来似是如此。”连城璧对她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安抚道:“湜予,你回去接着休息,这里的事我处理完,明日会告诉你结果。”
沈湜予状若信任和安心地点头,甚为乖巧地回房去了。
风四娘自然是找不回来,而且他们还发现,无霜的尸体也不见了。这让第二日听到消息的沈湜予也不禁失了镇定仪态,眉头微微扬起,感觉到不可思议。
三日后,连城璧在无垢山庄的景乾堂内,召开了一场临时的武林大会。
“今日请众多武林同道来无垢山庄一聚,是因为在下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跟大家商议。”他高坐在首位上,淡定从容的声音响起,却隐隐透出浑然天成的睥睨威仪。
“沈家庄大火的真相至今尚未查明,拥有最大嫌疑的萧十一郎和风四娘,难觅下落;沈盟主、清静师太两位前辈又不知所踪,再加上之前失踪的沈璧君,江湖上最近失踪的人士已有五位。之前发生的种种事情联系在一起,连某猜测,他们的失踪应该与逍遥侯和天宗有关。”
“又是天宗,逍遥侯果然没死!”
“是啊,一定是天宗的人在作怪,沈盟主她们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连城璧抬手,让窃窃私语的众人都肃静下来,眉目之间露出了冷然。他道:“沈盟主乃当今武林的泰斗,逍遥侯如此就等于是在向我们所有正道人士宣战。二十年前,众多武林前辈一举剿灭天宗。可今日,天宗死灰复燃,再次兴风作浪,我等绝不能姑息!”
各武林豪杰听了,皆点头以为然。沈湜予坐在末位,静静地看着他煽动人心。
连城璧站起来向众人拱手行了一礼,“我连某恳请诸位助在下一臂之力,再赴天宗,救我盟主,匡扶武林,剿灭魔教!”
“我等愿意追随连庄主,共赴天宗!”有朱白水的带头起声,众人纷纷应和,群情激愤。
但是天宗腹地不是那么好进的。他们赶了几天的路,就被困在了外围的谜林。众人点起火把,驱走吸血蝙蝠后,朱白水道:“连兄,之前我们最远也就走到这儿了,前面肯定少不了凶险。”
连城璧抬头望了一眼远处的日落西山,温文尔雅道:“既然如此,朱兄,让大家原地休息吧,其他事情明日再做打算。还有,这个地方到处都是陷阱,让他们千万别单独行动。”
沈湜予握剑,随意靠在一棵树下,陷入了半梦半醒。她看见自己提着承影剑,走向那个武林至尊的宝座。
那把椅子被白雾笼罩,偶尔能瞥见其金碧辉煌的面目。她伸手,离得那么近,仿佛下一秒就能得偿所愿。
但是,那上面已经坐了一个人。
于是,她想也不想地提起剑,速度极快,刺进了那个人的身体。
霎时,白雾尽数散去,那个人缓缓抬起头,赫然是连城璧的脸!
沈湜予蓦地睁开眼睛,站起来走出半里路才高声道:“出来吧,逍遥侯。”
带着黑色面具的逍遥侯,身形如幽魂一般,突然在她背后浮现,“看来你一直在等我。”
沈湜予转身,轻笑道:“难道不是你在等我?”
逍遥侯放声大笑,“我天宗的噬魂,能让人产生幻象,见到他最渴望的人事物亦或者是最为害怕的。我很好奇,你都看到了什么?”
沈湜予如蝴蝶薄翼的眼睫毛微颤,她抬眸道:“传闻中的噬魂,也不过如此,能让人一眼认出它是幻象,那么幻象便也不可怕了。”
“哦?看来,你是见到了令你害怕的事物。”逍遥侯的声音听起来十分兴致盎然,他道:“做了亏心事的人,心中永远怕鬼。”
“可是那些生前便是毫无反抗能力的人,死了最多跟着坟前三炷香一同化为青烟,成不了什么厉鬼。”沈湜予讥笑,面容一如既往,却隐隐透出邪恶狂狞。
逍遥侯笑道:“你这人委实有意思,你同那些所谓的武林正道一样,皆是道貌岸然的伪善之辈,只不过,你比他们诚实得多了。如何,有兴趣加入我天宗吗?”
沈湜予说得极缓,“我如若说没有?”
“那么世人就会知道,火烧沈家庄那晚,你所做过的‘好事’。”
沈湜予的瞳孔蓦地微缩,随后露出了温柔的笑容,“天宗果真是神通广大,阁下能否告诉我,我究竟是哪里留下了痕迹?”
“我不会告诉你,不如你自己来发现!”逍遥侯的话音刚落,沈湜予便双目一黑,五感皆失,什么都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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