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毓第二日回来的时候，赶到万马堂众人集聚之处，傅红雪正把黑刀架在云在天的脖子上，扣押住了他。马空群散发披面，看着狼狈得很，哪还有往日里，万马堂大老板的威严庄重模样。
“如何，我没错过什么好戏吧？”她玉扇指着高台上的云在天，问：“这就是你们抓到的天狗？”
叶开回头对她笑了一声，欣然道：“你错过的好戏可不少，不过眼下，才是压轴的一出。”
说的同时，隐秘而小心地打量着龙毓，虽然身上的衣物翻新，一如既往的精致高华，不过却能看出风沙之色。看来她这一路风尘仆仆，去的地方可不近呐！
“云叔，我爹以前待你不薄，你为什么要这样对他？”
云在天看向人群中出列，痛心质问的马芳铃，面上露出慈爱之色。
“芳铃姑娘，你是我看着长大的。我没有妻儿，所以我一直把你当成自己的女儿一样看待。云叔也很想告诉你，如果时光可以倒流的话，我很后悔现在做的一切，也很希望这一切并没有发生。”
可是再慈爱的眼神，也掩饰不了其中的狠戾，他笑道：“但是你应该知道，那只是哄小孩子说的谎话。就像你爹一样，经常用他的谎言，一天天一年年来欺骗你。现在，我用真心来告诉你，即使时空倒转，我还会这么做！”
死不悔改。
狂风吹乱云在天的花白鬓发，他活在马空群的阴影底下太久了，久得已经没有什么人知道“云中鹤”之名。如今天地之间，再难掩这份孤绝，他从来都非仙人之鹤，而是庙堂一品！
“难道你没想过，从你背叛我的那一刻起，你就注定要背上一身罪名，任人唾骂？”
闻言，云在天的神情仿佛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般，冷笑声不断。
“马空群，你彻底错了，历史是由胜利者来书写。今天天狗败了，成为你刀俎上的鱼肉。可是你别忘了，二十年前的天狗是赢了的！”
他的话里，字字有玄机。
“马空群，你我二十六年的交情，今天是到头了。在我临死之前，我有一句话要送给你，望你牢记于心：你的昨天就是我的今天，我的今天就是你的明天。”
“等一下！”叶开看出了马空群身上的浓烈杀意，却来不及阻止他将云在天一刀毙命。
马空群将刀舞得飒飒作响，再加上他散发披面，面带斑斑血迹，看起来像是走火入魔了一般。他对着万马堂的人大喝道：“你们还有谁背叛我？”
“大老板，一切都是云在天的指使。”两个马师腿软跪了下来，不住地磕头求饶。
“万马堂是我的，任何想从我手中夺走的人，都得死！”马空群的表情狰狞而嗜血，恶狠狠地将两人瞬间砍死。
随后又跟变脸似的，微笑看向傅红雪，“我曾经说过，只要能帮我捉到天狗，他可以带走万马堂任何他想要的东西。”
傅红雪垂着眸，看不清他眼中的光影，“马老板是一个说话算数的人吗？”
“马大老板，一口唾沫一根钉。”
“我要什么你都肯给吗？”
“只要我有。”
“好。”傅红雪看向下方一身红衣的马芳铃，口中一字一句：“我要娶你女儿马芳铃为妻。”
虽然马空群知道傅红雪心怀不轨，但是当着众人的面他不能自打脸，随即爽快地说道：“好，我马空群就将女儿嫁给你。万马堂死了这么多人，正好办一办喜事冲冲煞气！”
“等一下，马大老板，你是不是忘记了什么事？”
“还请袁庄主提个醒。”
“令爱嫁给谁，是你们马家的事，我们大家管不了。但是你的手下危害无数，兴风作浪，当着众人的面，你是不是应该给大家一个交代？”
“凶手都已经就地正法了，你还要我给你什么交代？”
袁秋云这个白痴！针对人也不知道找他的真正痛脚！
龙毓遂抬头，对着马空群高声说道：“马大老板，我不需要什么交代。只是云在天最后的几句话，我有些听不大明白。您既然这么心急火燎地杀了他，一点也不好奇，想必是心知肚明。不如您给在下，解解惑？”
不给马空群组织语言辩驳的机会，她嘴很快接着解释：“您听啊，今日的天狗云在天是背叛兄弟的杀手，他输了。二十年年前的天狗赢了，这是什么意思啊？我们都知道他杀了白大侠，可白大侠又不是他的好兄弟。”
龙毓的脸上满是无辜迷惑的神情，可是她的言外之意，只要不是个真的傻子，就能听出一二。
“对了还有这句，‘我的昨天就是你的今天，我的今天就是你的明天’，这说的都是什么跟什么嘛？唉，听不懂，真是一点也听不懂！”
她在那里唉声叹气地装傻，武林各英豪混江湖这么多年，几个老资格的就算她不说，先前也是存了几分疑心的。如今她大剌喇地讲出来，一时间倒不知该如何收场了。
不能生气，越生气，就越容易让龙毓有机可乘。马空群轻轻一挥袖，端的是大义凛然，镇定道：“那云在天为了自己的野心，杀人无数，这样的人早就得了失心疯！一个疯子死前的胡话，有什么可深究的？”
“原来是这样，难怪马大老板你这么心急地杀掉云在天，原来是为大家着想，免得这个疯子再胡乱攀扯旁人。马老板的仁德之心，真是世所罕见呐！”
无凭无据，想要现在就拉马空群下马还是有些困难，她只不过是要让所有人的心里都种下一颗怀疑的种子，以待它将来长成参天大树。
龙毓拱手行礼，见好就收，只不过收个尾还要对马空群明里暗里地反讽，恶心他一下。
马空群冷哼了一声，“我是个不喜欢回头的人，我只往前看，你们还有什么话说，尽管开口问！”
各大门派现在脚下踩的是万马堂的地盘，势单力薄。况且他们只是来喝喜酒的，没必要现在就和万马堂彻底撕破脸皮。
看到底下鸦雀无声了，马空群甚为满意，“好，就这么定了，三日之后办喜宴，成亲！”
待马空群和各大门派的人散了之后，叶开才私下找到龙毓，皱着眉头说道：“你这下，可是彻底把马空群得罪狠了。”
龙毓大笑了起来，“他原先就要杀我，我还嫌他动作太小，回击起来一点意思都没有。”
叶开心中暗叹气，她原本就想要搅乱这潭浑水，马空群越是对付她，她就越出师有名、越心安理得。不管马空群怎么做，他认为最后都不会逃过她的算计。
“那傅红雪呢？我原以为他会提出要马空群的命，可是现在他竟然要娶马芳铃为妻，你难道一点都不生气吗？”
“你我都心知肚明，他根本不是真心要娶马芳铃。”
“这样的复仇方式，不是傅红雪能想得出来，一定是花白凤教他这么做的。”
傅红雪的性子，叶开自认为自己还算了解，如果仅仅是他个人的想法，他不会愿意牵连无辜。
“我知道傅红雪的深仇大恨，我现在也不再想拦着他杀马空群，可是马芳铃是无辜的。她不应该成为这场仇恨的牺牲品！”
“难道傅红雪就不无辜吗？”
龙毓眼里一瞬间迸射出来的凶性，让叶开想到了伽兰雪山上的母狼，谁要是敢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动傅红雪，她一定会把那人吞噬得连根毛都不剩。
“我会去和傅红雪聊聊，无论他是想让马芳铃爱上他，又或者是想饶过马芳铃，我都有办法做成。”
龙毓的语声淡淡，一个人的人生在她的嘴里，仿佛不过是几句话的事。
“那你自己的想法呢？”
“我？”她眉头微挑，眼里的笑意含而不露。“我只觉得三天成亲，时间可太仓促了，至少也得在五天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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