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首校】第二十二回伦敦拍卖会

    公元一九三九年,德国、斯洛伐克与苏联军队于九月入侵波兰,标志着第二次世界大战拉开序幕。

    十月,德苏两国占领波兰全国领土。

    一九四零年七月起,不列颠空战爆发。

    一九四一年二月,隆美尔及德国非洲军团先头部队抵达的黎圌波圌里,德国介入北非战场,大批德国空军飞行员前往北非。

    一九四一年,二月。

    英国,伦敦郊外A街十号。

    这是伦敦郊外一间华丽的别墅,因为地址偏远得以在前不久的德国空军轰炸中幸存下来。

    别墅的女主人上个月服毒自杀了,然而她的死并不能让她生前高筑的债台一笔勾销。房宅连同里面所有的陈设,包括洛可可风格的古董家具、来自遥远东方的青花瓷器,还有死者生前使用的那些富丽堂皇的镜子和进口钢琴,全都无一例外地贴上了价格标签等待拍卖。每一件精致华丽的代卖首饰都在喃喃诉说着死者生前风流的过往。

    参观者大部分都是花红柳绿的女性,而竞买者自然都是她们身边的男士们。他们买下女伴们心仪的东西来讨她们的欢心,而高迪·格林德沃踏入这里的时候却是孤身一人。

    参与盖勒特的黑魔法事业并没有阻碍高迪寻宝的乐趣。

    这次回到英伦本来是想拜访那位与他通信三十多年却甚少见面的著名炼金术士尼可·勒梅先生。在高迪二十多岁还是个青葱小伙子的时候,他在伦敦歌剧院的顶层包厢与同样爱好歌剧的勒梅先生不期而遇。

    那个时候勒梅已经六百多岁,但他在炼金术上的成就却让高迪产生了强烈的向往。

    勒梅夫妇后来隐居于英国德文郡,高迪则游走世界。但是他们作为笔友,关于学术上的通信在过去的三十多年里从未间断。

    而这次经过昔日熟悉的歌剧院门口时,往事也慢慢浮上高迪的心头。他想起了自己与年轻的玛拉·戈蒂埃小姐第一次相遇的那天晚上。

    当年只有十八岁的玛拉红遍了雾都,一跨出歌剧院的大门就有成群的热情观众奉上鲜花。她的美丽与歌喉震撼了歌剧院所有的观众,一头宛如流淌黄金的金发胶住了藏在观剧望远镜后面的铬绿色眼睛。玛拉倾泻于天穹的歌声比深海的人鱼之歌还要摄人心魄。

    在遇见玛拉之前,高迪并不相信谁的歌声会比人鱼的海妖歌吟更动人。然而没想到他最终却被一个女麻瓜的歌喉所征服。

    那是高迪·格林德沃生平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陷入爱情的漩涡,这种情感他只在研读那些声情并茂的歌剧剧本时看到过。那激动人心的体验在他看来只存在于感性人的艺术想象里。

    在死气沉沉的格林德沃宅邸里,高迪从没看见过那名为爱情的东西存在。

    格林德沃家世代醉心于艺术和远古的魔法,唯一的兴趣就是思索将二者如何完美地结合。他们相信纯血统的结合会增强对魔法的掌控能力,所以嫁进格林德沃家的女性无不来自不同国籍的纯血巫师豪族。他们的后代也不负所望,魔法的天赋越来越呈现上升趋势。到了高迪这一代,魔法已经到了登峰造极的程度。几乎传男不传女的预言天赋也在被他们传承。尽管这是一门极艰深的魔法,但他们终究是艰难地传承下来了。高迪是老格林德沃夫妇最引以为豪的小儿子,家族占星曾经预测出高迪会诞育足以名留史册的世纪魔法师。然而高迪本人对于预言看得要比家人更远,他的天目告诉他,那个魔力高强的孩子并非是格林德沃家的福星。

    于是高迪默默推拒着父母给他介绍的、来自寥若晨星的纯血大族家的女孩子,他反而把时间全花在周游世界以及寻宝掘墓上。在一次格林德沃家的家庭会议上,高迪得知自己的父母安排他娶一个比自己大近十岁的寡妇,原因是她是英国纯血大族布莱克家的长女,拥有无与伦比的遗产优先继承权和无可挑剔的血统。然而就在那天晚上,高迪的母亲当场昏倒,源于她的小儿子公然拒绝这门婚事。更加可怕的是,他表示要和英国一个身份卑微的麻瓜歌女结婚。那天晚上,一贯死寂的格林德沃家爆发了数个世纪以来最大的一次争吵,争吵的结果是高迪的名字被从族谱上划掉了。

    老格林德沃夫妇为此伤心欲绝,他们不得不修改遗嘱,让高迪的两个哥哥继承全部财产。小儿子的一意孤行让他们认为预言已经破灭。就在高迪收拾东西准备离开家的时候,他告诉父亲那个麻瓜歌女已经怀圌孕的事实。然而老格林德沃笃定预言家与麻瓜的结合只能诞育来自地狱的恶魔,他用几乎哀求的语调请求高迪把那胎儿打掉,可是陷入爱情罗网的小儿子显然听不进去。

    高迪离开家后,在德国慕尼黑租了一间公寓,他把玛拉从伦敦歌剧院接到了德国。直到盖勒特出生,他们都像幽谷里的鸳鸯一样幸福。然而随着时间的流逝,两个歌剧天才的差异和裂痕越来越明显。爱情最初的炽烈渐渐消退,而那幼小婴儿所呈现出的、异样的命运轨迹也越来越令人不安。高迪渐渐意识到,自己与麻瓜结合诞育的孩子呈现出格林德沃家显著的魔法才能,不得不感叹自己费尽心思规避的命运仍旧如约而至。

    高迪一直拿不定主意究竟拿这个孩子怎么办才好,他也有心塑造一位魔法比肩梅林的大魔法师,但同时他也对这个可能是未来巫师界梦魇的孩子感到恐惧。最终,逃避成了高迪唯一的选择,他将一切都推给了宿命。

    在一个清晨,玛拉母子还没有起床,高迪留下了一封冷酷的诀别短信后扬长而去。他最终没能兑现给予玛拉的那个婚姻承诺,那只茶花形状的求婚戒指也没派上用场。

    他回到自己在柏林郊外的老家,当着父亲的面烧掉了情妇的画像。他隐瞒了盖勒特的存在,说那胎儿不幸死于意外流圌产。老夫妇热烈欢迎了他的回归,但高迪仍旧拒绝任何形式的相亲。从此他孤身一人走遍世界的每一个大洲,探寻古老魔法的痕迹。他也在不断塑造并提升自己,希望在盖勒特终有一日强大到无人能敌的地步时,自己仍旧可以与之抗衡。

    就在经过那熟悉的歌剧院门口时,门口贴着一张拍卖会的海报引起了高迪的注意。一个歌剧院女演员因为无力偿还巨额债务而自杀,而她的情夫们给她置办的一切将会被拍卖。在密密麻麻的拍卖品清单图样上,高迪吃惊地发现了一件自己极为熟悉的东西。那是一个古董首饰盒子,名贵的木料上刻着深海人鱼的图案。盒盖上镶着人鱼送给自己的珍珠,正中间是一对金发母子的烙画。

    那是盖勒特出生时,高迪送给他们母子的礼物。

    现如今,它却出现在一个女麻瓜的拍卖会上。

    高迪叹了口气,显然在那捉襟见肘的岁月里,这个首饰盒被玛拉送进了当铺,几经辗转出现在了这则广告上。

    今天,他要把这盒子再买回来。

    “第153号拍品,一组镶嵌玳瑁的仕女扇子。起拍价三十英镑。”

    “三十。”

    “四十。”

    “四十五。”

    “已经四十五英镑了,迷人的女士,还要加价么?”

    “六十英镑!”

    “六十英镑了,还有人加价么?……好,六十英镑,成交!”

    “第154号拍品,一个烙有母子画像的檀木首饰盒。起拍价六十英镑。”

    “六十五。”

    “七十。”

    “一百。”

    一时间所有人都向高迪的这个方向转过脸来,而后者的脸藏在礼帽下面,看不出是什么表情。

    “已经一百英镑了,还有人出价么?”

    “一百五十英镑。”

    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从拍卖会一个阴暗的角落里传来,听上去正处于少年变声的时期,还略带一丝稚圌嫩。

    一阵骚圌动,几乎所有人都往那个阴暗的角落窥视,想看看是哪位年轻的出价者。

    高迪连眼睛都懒得转一下,他扬了下手杖,把价格提到了一百七十英镑。

    “二百英镑。”角落里那个声音说。

    拍卖场里的躁动声似乎更大了。

    高迪仍旧没往竞争者那里看一眼,直接把价格提到三百英镑。这下子,整个拍卖会的人全往这位衣冠楚楚、财大气粗的男人这里张望过来,甚至激起了一阵嗡嗡的议论。

    “三百英镑了,年轻的先生,还要加价么?”

    高迪虽然没有转头,但他已经竖起耳朵捕捉这位年轻竞争对手的声音。

    “三百五十英镑。”

    淡定的男声从角落里飘来,这回真的引起了一阵惊呼。

    说句真心话,三百五十英镑买这个首饰盒实在是贵得有些离谱,但凡一个头脑正常的人都不会这么做。这不禁让高迪产生了一丝好奇心,他终于慢慢转过头,望向那个角落。

    然而,他只看见一个戴着兜帽斗篷的身影,斗篷上面一个盾形徽章格外得显眼,与周围这些参与拍卖的麻瓜们的装束相比显得格格不入。

    一个霍格沃茨的学生……

    高迪没有说话,直接把价格提高到五百英镑,而且已经向放盒子的桌子走过去。这首饰盒他是志在必得。

    不过一个声音却止住了他的脚步。

    “六百英镑。”角落里的那个少年说。

    高迪停了下来,他再次把目光投向那个年轻的影子。这一瞬间,在那深深的兜帽下面,他似乎看到一丝红光闪过。

    “已经六百英镑了,先生,还要加价么?”拍卖者似乎也被眼前的情况弄得有些意外,不过两个金主的互相角逐也让他喜笑颜开。

    高迪耸了下肩,退出了竞争。他倒想看看这个年轻人意欲何为。

    “六百英镑成交,首饰盒归那位年轻先生了。”拍卖者高声说,他有点不确定地看着转身意欲离去的高迪,“这位先生不再看看别的?还有好多质量上乘的拍品……”

    可是高迪头也不回地走了,他对其他拍品都不感兴趣。此时此刻的他,只想去破釜酒吧喝一杯。

    破釜酒吧这种环境脏乱差的地方并不适合高迪,但他来此的主要目的还是想找个落脚的地方看看英国的《预言家日报》。果然,一打开报纸的头版,正如欧洲其他的巫师报纸一样,盖勒特·格林德沃的名字就直晃高迪的眼睛。连同这个名字后面,跟着一连串的涉及恐怖袭圌击、战乱、麻瓜屠圌杀案等等诸如此类的事情。其实高迪非常怀疑这其中有多少是盖勒特亲自动手干的,或者是他指使手下人做的,甚至根本就是夜枭们自作主张顶着格林德沃这个可怕姓氏所进行的私自行动。

    自打去年的不列颠空战打响,盖勒特就变得非常忙。他经常燃烧生命一般加班加点地工作着,日复一日地疲惫飞行,随着德军没完没了地轰炸伦敦。这期间高迪不得不解除禁止盖勒特踏入英国领空的禁令,但他一直死死盯着儿子的行动轨迹。自打多年前高迪被关入金色飞贼后,他就在金色飞贼内部设置了强力的追踪咒。高迪知道金色飞贼时刻不会离开盖勒特的身体,那么追踪飞贼就是追踪盖勒特本人了。然而这家伙实在太忙了,每回轰炸过后就转头飞走,他真的没有在英国领土着陆。

    与此同时,夜枭们遮天蔽日的翅膀已经彻底荫蔽了欧洲大陆。随着麻瓜的战火纷飞,巫师的世界也是一片混乱。黑魔法在每个你想象不到的地方冒出来,高迪不禁感叹盖勒特如此无视保密法的行为反而给魔法部的记忆注销员提供了大量就业机会,而这对眼下全球大量的失业巫师来说简直是个救星。

    眼下的局势是连高迪自己都没有想到的。不知从何年何月开始,整个欧洲就在风行一个传闻。传说著名的黑巫师盖勒特·格林德沃并非人类的孩子,他是和梅林一样,身上流着幽灵的鲜血。其中最著名的说法是盖勒特是巫师父亲和蛇发女妖结合的产物,高迪在第一次听说这个流言的时候简直不知道该是哭还是笑。但是很明显,关于盖勒特身世的传言显然给他的形象增加了神秘黑暗的色彩,再加上这坏蛋神出鬼没,每干一票后就人间蒸发不知所踪,以至于传言是越来越离谱。甚至眼前的这张《预言家日报》第二版就在信实旦旦地说盖勒特·格林德沃是神之子,他的父亲是梅林的幽灵,母亲是斯莱特林的女儿或者是深海人鱼。总之这些怪诞离奇的传说把并不曾亲眼见过盖勒特本人的巫师们忽悠得云里雾里,反而把这位令欧洲翻天覆地、令所有人都毛圌骨圌悚圌然的黑巫师衬托得更加魅力无穷了。

    每每想到这里,高迪都哑然失笑。别人不知道,他自己可是知道的。盖勒特之所以经常神龙见首不见尾,那是因为他有另一个尴尬身份——用一个已经上了麻瓜户口的假名字隐匿于麻瓜社会。而这个秘密除了个别几个从盖勒特的德姆斯特朗时代就混迹于其左右的白鸟们知道外(他们个个都守口如瓶),再没人知道了。至于盖勒特的那个小小的麻瓜家庭,更是被他本人掩藏得滴水不漏。这些年他费了很多精力,用了大量的遗忘咒和杀戮咒,把洞悉这秘密的人全部处理掉了。眼下庞大的夜枭集团也是鱼龙混杂,各种不同国籍的男女巫师们来自各行各业,或为了钱,或为了追求极致的魔法,或为了对格林德沃这个姓氏的崇拜,或为了周旋于麻瓜的战争从而勾结在一起,拧成一股席卷欧洲的黑势力。

    有的时候高迪觉得夜枭们的身份应该好好甄别一下,然而盖勒特忙得没有那么多时间去查验每一个人的履历和底细。盖勒特那些操纵麻瓜战争武器的魔法秘密是无法被破解的,连高迪自己都搞不懂这孩子究竟是怎么做到的。魔法给盖勒特带来巨大的战争财富,现如今他们父子富得流油,盖勒特的那个麻瓜小家庭也跟着鸡犬升天。接送马尔塞尤那个小崽子上学的都是价格不菲的麻瓜轿车。

    一想起马尔塞尤的那个儿子,高迪就没来由地一阵厌恶。这个前情妇后来生的孩子,高迪并未亲眼见过,只在盖勒特金色飞贼里的照片见过而已。可是他一想起这个据说正在纳圌粹军校做预备飞行员的孩子,就觉得胃里扭成一团。

    破釜酒吧的门开了,光线射圌进这个暗黑肮脏的地方。一个瘦长高大、披着霍格沃茨兜帽斗篷的身影跨了进来。他那双藏在兜帽下的眼睛在酒吧里环视了一圈,接着转了个弯,直接朝角落里正在读报纸的高迪·格林德沃走了过来。

    高迪听见了有人坐到了他的对面,但他仍旧没有把视线从报纸内容上移开。一张活动的照片上展示了蒙面的夜枭袭圌击了匈牙利的一个猎巫协会,那些发光的魔杖在空气中划出大大的死亡圣器标志形状的火焰。

    “预言家,可否为我看一下手相,占卜我的命运?”那个在拍卖会角落里听到过的熟悉声音说道。

    “请我做预言,那是很贵的。”高迪仍旧没有抬头。

    “那么我以这件东西作为酬劳,可否换得一次垂青的机会?”

    高迪终于把目光越过报纸,落在了对方推过来的那件东西上。

    镶着珍珠的檀木首饰盒,玛拉和盖勒特的烙画画像在摇曳的灯火下仿佛有生命一般微微笑着,面色宁和。

    高迪突然觉得右眼皮跳了一下。接着他凝视着对方,而此时那个年轻人已经掀掉了兜帽。一张英俊地能让最美丽的人鱼都尖叫出来的脸庞显露了出来,黑玉一样的头发,还有相配的黑曜石般的眼睛也灼灼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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