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 这臭丫头又在偷吃。”一个胖嘟嘟的男孩指着头发枯黄,瘦瘦小小的小女孩大喊。
小女孩吓的红薯掉到地上, 战战兢兢的看着从屋里冲出来的女人,小声的说“是奶奶给我的。”
女人根本不听她说的话, 一把抓起她的头发往里拉, “你个死丫头, 我是缺你吃了还是缺你喝了敢拿那个死老太婆的东西, 你是想要村里的人笑话我吗”
年代不同了,乡下重男轻女还有,但是不会太明显,像张有福家这么偏心的实属少见,为此, 村里的干部来了好几次, 张有福要脸,私下打了张小丫好几次, 也不让她到村里玩了。
小女孩没有哭喊, 也没有辩解, 根据以往的经验, 她越是哭闹、辩解, 越大的严重。
“去把碗洗了。”
不敢揉被抓的火辣辣的头皮, 张小丫快速的去灶台, 这个灶台比她人都还要高, 还得拿个小凳子踩上去才能洗碗。
“张有福张有福在不在家”
“他上山种地去了。”
张有福老婆走出去一看来人, 立马笑脸相迎, “村长怎么有空到我这来”
“有人找你。”村长对来人非常热情,显然是对方走通了村长。
张有福老婆转了转眼珠子,村长爱财,能让村长这么殷勤,显然这几个都是有钱人,也不知道找他们家什么事
“还记得6年前你生的孩子吗”说话的是一个拄着拐杖的男人,正是林建阳。
其实来前他就调查过,已经确定他女儿就在这,现在不过顺嘴问一句。
女人脸色一变,“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有福在山上,我一个女人不好招待你们。”说着,就想关门。
“这位女同志,如果你不配合,我们就报警了。你们当初这种行为属于犯法知道吗”同行的是林建阳的朋友。
小丫还在洗碗,农村的房子隔音差,她能听到外面的声音,不过她并不明白其中的意思。
她碗洗完了,门口几人气势汹汹的进来了,其中一个拄着拐杖的人看到她之后,脸色特别难看,小丫有些害怕的往后退了几步。
这就是那个孩子林建阳看到自己的女儿这副模样,心痛难忍。
“当初是你老婆哭着求着要跟我换,真要坐牢也是你老婆去做,儿子我都不稀罕呢,还会稀罕这么一个赔钱货”
“孩子,你叫小丫是吗别怕,我是你爸爸。”
张小丫眨了眨眼,爸爸她有爸爸,为什么又来一个
这个爸爸看着很好,还给她甜甜的糖果吃,这是她第二次吃,第一次是干部到他们家,有个婶婶给她的,她记得很甜很甜,不过没这个爸爸给的好吃。
爸爸没带她回家,爸爸说家里的房间还没准备好,等房间准备好了就来接她,然后她住在了爸爸的朋友那里。
晚上睡觉的时候,她听到了叔叔和阿姨在外面说话,才知道原来张村里的爸爸妈妈不是她亲生爸妈,拄拐杖的爸爸才是,妈妈因为生不出儿子,就把她给换掉了。
家里也没事,只是奶奶不愿意她回去,要把她送回乡下。在城里的这两天是张小丫这辈子最幸福最快乐的日子,不用干活,不用挨打,阿姨还给她买新衣服,吃的饭菜以前见都没见过。
如果回去张小丫心里无比的害怕,她不想回去。
又过了几天,爸爸来接她了,说要回自己的家,家吗
和阿姨说的一样,奶奶不喜欢她,好像她抢走了那个男孩的位置,可是明明她才是爸爸的亲生女儿,是他抢了她的家。
家里来了一个好漂亮的女人,特别特别漂亮,就像在电视里的人一样,不对,比电视里的人还要好看,爸爸说这是她的大姐姐,这个大姐姐不但人好看,心也好,她回来就让爸爸把林盛给送走了,而且奶奶也同意她留下来了,还对她越来越好。
房子是两层小别墅,一楼三个房间,家里阿姨一间,奶奶一间,还有一间是客房,林建阳因为腿脚不方便住在客房这间。楼上六个房间,主卧林建阳,一个书房,剩下他们四个兄弟姐妹一人一个。
爸爸做了决定后,把林盛的房间重新装修给她了,周末林盛回来的时候非常不开心,在楼下大哭大闹,还把她推倒,说她抢了他的东西,张小丫,不对,现在她叫林贝,现在特别委屈。
林盛被爸爸说了,晚上和奶奶一个房间,第二天起来突然对林贝笑,林贝觉得心里毛毛的。
果然,林盛不再大哭大闹,而是背着林建阳他们背地里欺负她。
林贝从衣服里拿出一只毛毛虫,淡定的还给林盛,她很小就帮着打猪草,去年还下田帮忙了,什么虫没见过。
抓她头发,林贝就看着他,她经常被张有福的老婆抓,都抓麻木了。
最后看的林盛头皮发麻,总觉得这个抢他爸爸妈妈的女孩阴森森的,特恐怖。
一回林盛欺负林贝被林建阳看到,从那以后,林盛周末回来的权利就没了,听爸爸说,全托给老师了。
慢慢长大,林贝才知道这个家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简单,爸爸有两个老婆。大姐就是爸爸第一个老婆生的,还有一个二姐姐,跟着第一个老婆改嫁了。三姐和她是一个妈妈生的,但是他们也不亲密。
家里的姐姐们读书都非常好,大姐和二姐全都考上了华大,三姐也是回回第一,林贝看着自己的成绩单,默默的低下头,九十九分,太给爸爸丢脸了,下次一定要考一百分,以后也考华大。
高一那年,奶奶得了老年痴呆,不认识她了,每次拉着她叫阳阳,经常走丢,每次都从老厂址那找到,那地方原来是林建阳工作的地方。
爸爸担心奶奶影响她读书,减少了工作,大部分时间呆在家里陪着奶奶。
在她高二的时候,奶奶还是去世了。
除了爸爸的四个女儿,林盛也来了。
也许因为见到林盛欺负林贝,林建阳不敢让他们一个学校,所以他们幼儿园、小学还有中学都不是一个学校,考虑到林盛没人照顾,林建阳给他报了外语学校,天庆市的外语学校是全托制,每周日休息半天,每月月底休息两天,辛苦是肯定的,但是那里的师资力量非常好,反正去那所学校的不少。
林贝有很多年没见过他了,再次见到林盛,发现他变得非常多,整个人阴郁,沉默,满眼的戾气,尤其看到她的时候,总觉得像是在看一个仇人。
林贝觉得莫名其妙,当年的事情她也想的,谁愿意小小年纪吃那种苦,不过她知道林盛没错,他也是无辜的,所以林建阳给林盛交学费和生活费,她从来没说什么,可林盛这模样好像还怪到她头上了
“怎么样这个家呆的还不错吧”林盛走到林贝身边突然问道。
“这是我自己家,当然好。倒是你,自己有家还不回去,死皮赖脸的赖着我爸算什么本事”林贝早已经不是当年那个说话都不敢说的小姑娘了。
“要不是你,我在林家呆的好好的。”林盛一想到乡下那破房子,还有那两个恨不得喝他血来补贴两个哥哥的父母,就眼珠子泛红,他不该是他们的儿子,他姓林,叫林盛,是林家的儿子,他应该有慈爱的父母,漂亮温柔的姐姐,长大后想工作就去工作一下,不想工作了就回来接爸爸的厂,有大房子,有车,有钱,现在什么都没了。
“你有病吧要怪就怪小姨,当初是她嫉妒妈妈所以才会曝光你不是爸爸儿子的事情,再说了你本来就不是爸爸的儿子,是你偷走了我的人生,现在反倒来怪我张盛,有时间都看书,争取考个重点大学,不然你连个好工作都找不到,怎么养活你那一大家子”林贝轻哼。
张盛磨了磨牙,抡起拳头就想大林贝。
“小盛,在做什么”林建阳回头看到了,大吼。
“我在和妹妹闹着玩呢。”林盛马上放下拳头,笑着说道。
“闹着玩也不是这么玩的。天色不早了,你快回学校,回头没公交车了。”本来打算留一晚的,现在见了还是算了吧。
林盛低下头,抬头笑道“行,爸,我先走了。”
他依然叫林建阳爸爸,叫叶琴妈妈,可是终归不一样了。
“没事吧”
当年顾念那六年的感情,现在这么多年过去了,再深的感情都淡了,当然无法跟林贝比。
“没事。”林贝摇头,她们姐妹都会选一样爱好学习,大姐姐是画画,二姐是跳舞,三姐是钢琴,而她是功夫,是真的能打人的功夫,刚刚要不是林建阳出现的及时,林贝一定打得林盛满地找牙。
“没事就好,等奶奶下葬了,往后不会再让他到家里来。”林建阳叹了口气,总归叫了他这么多年爸爸,把他供到高中毕业,如果大学能考上,他还给出学费,生活费就不给了。如果考不上,就帮他找个行当学手艺,也算仁至义尽了。
回屋休息,林贝做了一个梦,梦里的她没有认回爸爸,而是一直呆在小山村,七岁的时候,她因为想去上学求爸爸,被打得左耳失聪,最后村里看不过去,出面让她上学了,初中毕业,她以最高分考入城里的高中,但是爸妈没让她继续上学,逼着她嫁给二十一岁的大哥。
张小丫松了口气,她从小就知道长大要嫁给两个哥哥中的一个,大哥至少比二哥好,脾气大点却不会打人,二哥可是会打人的。
就在家里随便摆了两桌,他们就算结婚了,跟着大哥进厂里上班,每天做十二个小时,一月五六千的工资,十七岁怀孕,十八岁就当了妈妈,是个女儿,家里逼着她马上怀孕,老大还没断奶就又怀孕了,十九岁生了老二,是个儿子,二十一岁又生了一个儿子,二十三岁生了小女儿,一共四个孩子,按照网上的说法,她就是生育机器。
然后就是带孩子,洗衣做饭,种地养猪,沿着上一辈的老路浑浑噩噩的走着。
林贝猛地睁开眼,额头密密麻麻的汗珠,梦太真了,真的以为她就过了那样的人生。
坐起身子,看了一眼自己的房间,还好她被爸爸找到了,不然她很可能就如梦里那样过一辈子。
很多年后,在天庆大学当老师的林贝有一个同校当老师的丈夫,两人门当户对,工作清闲,爱好相同,生活的非常幸福自在,他们只有一个女儿,马上就要初中。
“你怎么到学校来了不是说不让你来。”
听声音是他们班上的同学,林贝侧过头,就见他们班的张建强在那对一个中年男人发脾气。
“张建强。”
“老师。”张建强见到自己的老师,面露尴尬。
“这是哪位有什么需要帮忙吗”林贝走近,看向中年男人的时候总觉得眼熟。
“这是我一亲戚。”张建强瞪向男人,“你还有什么事没事赶紧走。”
在他转身那刹那,林贝不禁想起很早之前做过的那个梦,张有福家的老大。
看着他沧桑的脸,被生活压垮的脊梁,林贝一阵恍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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