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见面

    天色渐暗, 北街后巷家家户户打开点灯, 昏黄的灯光下，沈晓月换上自己最好的衣服, 这是她前年回老家吃酒买的, 头发梳的整整齐齐绑在后面，还擦了点女儿用的擦脸油。

    “快看看我这样行不行？”沈晓月紧张的胃都发疼, 胸口也闷。

    “很好……很漂亮。”见她这样, 沈念念说不出别的，低下头, 原本打算要把那人赶出去的，现在恐怕不行了，等见了再说吧。

    晚上八点多, 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在看书的沈念念听到声音看向沈晓月, 果然面色苍白, 呼吸困难, 赶紧拿出一粒救心丸给她吃下。

    “医生说你不能太紧张或者太激动。”到底什么男人让你这么念念不忘, 真那么好就不会让你一个人大着肚子回乡下，更不会让你一个人带着孩子吃这么多苦，看着才四十二就已经头发花白的沈晓月，沈念念内心除了对那个从未谋面父亲的警惕, 还有数不尽的担忧。

    妈妈一直说她长得像爸爸, 就她这长相, 不是自夸, 碰到的人都说她长得好，外婆那边一直说她妈就是看上男人长的好，才会被骗，可见她爸长得确实好，男人老的又慢，妈妈现在这模样，人家还能看的上妈妈吗？

    不提这些，妈妈等带着她十八年不结婚，男人真的可以？

    别看沈念念小，看到的听到的事情可不少，这么个小县城，稍微有点事都能传的满城皆知。

    带着担忧，沈晓月看到了那个传说中的男人，一身笔挺的西装，俊朗高大，淡定儒雅，比电视里的明星都气派，这样的人怎么会跟她妈妈有交集，还生下了她？

    沈念念不认为自己会猜错，妈妈说的没错，她真的长得很像他，像到他往这一站，她就知道自己和他有血缘关系。

    宋安然进入狭小的小路，脚下的地还是石头路，跟随乔苏到了一户人家门前，抬头打量，非常矮旧的土屋，轻轻敲门，开门的人熟悉又不熟悉，五官没变，只那张脸布满了沧桑。

    越过她看向身后的小姑娘，像，一看就是他的种。

    宋安然当时没想那么多，送她离开的时候，交代她回国后把孩子打掉重新嫁人，这次是抱着万一的心态来找她，没想到她将孩子生下来，还养了这么大。

    外边林萌和乔苏说完话，刚迈入门槛就见三人大眼瞪小眼，她一进来，三人全都看向她，这就尴尬了，她说话也不是，出去也不是。

    沈晓月还有沈念念都闪过一抹惊艳，惊艳过后，沈晓月只觉自惭形秽，她凭什么认为那么厉害的人会要她一个被人卖过最后还当了JI女的人，他这么好，她现在站在他身边就像他的佣人，只有这么漂亮的女人才配的上他。

    沈念念惊艳过后是愤怒，她就知道来者不善，这两人的穿衣打扮一看就是很有钱，当初既然不要她妈妈，现在干嘛又找来？找来了干嘛又羞辱妈妈？

    小姑娘胸脯一股一股的，瞧着很生气，林萌扫了眼宋安然，还在想怎么化解尴尬的时候，宋君然终于进来了。

    “大哥，酒店已经安排好了，不如去那边谈吧。”老房子隔音不好，人多嘴杂，不太好说话。

    “对。”林萌看了眼张晓月，突然不知道该叫什么，叫大嫂吧？不知道大哥的态度，不叫大嫂吧？好像也不对。干脆和沈念念说道：“你是念念吧？我是你婶婶，这边人多嘴杂，咱们换个地方。”

    一听她自称婶婶，沈念念心中的敌意消散了一些，他没有带女人，带的是自己的弟弟和弟媳，那是不是说明他真心来接妈妈和她？先不抱希望，谈了再说。

    后巷就这么大，稍有些风吹草动，边上的人都能发现，何况这会正式饭后闲聊的时间，宋安然一行人进来就被人看到了，马上，整个小巷的人都知道，全都站在门口探头探脑。

    尤其沈晓月对门的妇人，脖子伸的老长，生怕错过点什么，“过去点，挡着我了。”

    “诶，你说是不是沈晓月的老相好找来了？肯定是，没瞧见，那男人和沈念念长得一个模子，没想打沈晓月这么厉害，找了这个气派的人，你说他找来干嘛？”另一个女人蹭到妇人家里跟着瞧热闹。

    “我估计，肯定是来接孩子……”妇人还想说什么，就见宋安然一行人出来，其中那个气质优雅的女人微微抬头，视线对上了她们，浅浅一笑，妈呀！妇人赶紧收回眼，“那女的长得真漂亮。”

    林萌收回目光，慢慢走出小巷，他们一共开了五辆车，阿虎打开第二辆车的后门。

    “我们一起坐这辆吧？”林萌怕孩子对宋安然有怨怼，所以跟她们一起坐车，同是女人，说话方便一些，这也是她为什么跟过来的原因。

    果然，听到她的话，沈念念僵硬的身子缓了很多。

    她第一次看到这么多车，这么气派的车，也是第一次坐，学着林萌的样子进去，她坐在中间。

    看她略带保护的姿态，林萌浅浅一笑，这孩子很好。

    随安县拢共两家酒店，最大的叫随安酒店，县ZF自己开的，实在是没人投资，一个县总不能没家酒店，反正地皮不要钱，干脆自己开了。酒店一共五层，他们一行人他们在二楼订了一个包厢，乔苏点了很多本地特色的菜，然后就先离开了。

    “另外再给我开一个包厢。”宋安然想要单独跟沈晓月谈一谈。

    沈念念张了张嘴，在妈妈的安抚下没跟上去。

    “念念，都没给你好好介绍，这是你爸爸的二弟，你叫二叔就行，我是你二婶，今年出了这么事，饭没吃好吧？你正长身体，再吃一点。”林萌动手给她舀了一碗汤，“算算时间，你今年应该17岁，现在是高二还是高三？”

    和孩子最好切入话题的就是学校和成绩了。

    “高三。”沈念念看着漂亮的婶婶有些拘谨。

    “那明年就要高考了。有想过要考哪所大学吗？”林萌没问成绩，其实调查他们的时候，沈念念在学校的表现和成绩就已经在他们的资料上，小姑娘的成绩非常不错，回回年纪第一，就是这边的师资力量不行。

    当然了，不能这么明晃晃的说出来，这不明摆着告诉她，他们调查她吗，小姑娘该反感了。

    “我想考华大。”

    听到母校，林萌并不意外，“这是你唯一的目标吗？”

    “不是，北城大学还有汉城大学都是我的目标。”说到这几所大学，小姑娘的眼睛闪闪发光，还以为她要说出什么梦想之类的话，没想到她接下来的话让林萌还有宋君然惊讶，“我们县城已经20年没人考上这三所大学，所以县里发布了一个奖励，只要有人能考上这三所大学中的一所，就有50万奖金。我想要这50万，这样妈妈就可以不用起早贪黑的干活。我的学费够了，剩下的还能买个房子，妈妈只要在家做点手工养活自己就行，等我毕业了，我就接妈妈离开这个地方。”

    看得出这些话都是她发自肺腑，林萌和宋君然有些诧异她的早熟。

    宋君然就不必说了，老爷子虽然管教严，物质上从来没有亏待他，林萌就是大学的时候苦过几年，不过那也算是她自己找的，他们并没有真正经历困苦，所以才诧异。

    “这些年，你们过得很苦吧？”林萌问完有些懊恼，这不明摆着的事。

    “过的苦算什么？”沈念念说了一句，别的就不愿意再说了。

    钱不多，顶多就是住的差一点，吃的简单一点。真正难受的是永无止境的闲言碎语，好像她生来就是个错误，外婆一直说因为她妈妈才会这么辛苦，这话在大人看来好像没什么，但是却一直压在沈念念的身上。

    “他为什么现在才过来？他结婚了吗？他会跟我妈妈结婚吗？”沈念念面色平静的问道，实则桌底下的双手紧紧握着，指甲抠进了掌心都不自知。

    “你爸爸是一个很伟大的人，我现在不能告诉你他为什么现在过来。但他一定是一个值得你为他骄傲的人，他没有结婚，会不会和你妈妈结婚让他们自己商量，好吗？”林萌不清楚宋安然的想法，如果是她，一定会陷入两难的境地。

    约莫一个小时后，宋安然敲门进来，沈晓月红着眼睛跟在他身后，见到宋君然和林萌他们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先回北城。”宋安然看了眼女儿，“君然，你让人把年年的学籍转到北城。”

    “北城？”沈念念猜到他们是大城市的人，没想到是北城，更没想到她这个父亲一句话就能让她转学籍，尤其是北城那种地方，去年他们班有个同学家里很有钱，听说在北城花了很多钱买了房子，还找了很多关系，送了不少钱才将户口转到北城，她这个爸爸到底什么身份？

    连夜赶回北城，宋安然没带他们回老宅，先去酒店安顿下来，天刚刚擦亮，林萌从自己新买的衣服中选了几身她们能穿的先穿着，回头再去买衣服。

    房间里终于剩下母女两，沈晓月看着衣服上的牌子，翻过来一看，倒吸一口气，“念念，我没看错吧？这衣服要三万多？”

    “兴许就是标价，实际不用这价。”其实沈念念知道肯定是真的，知道父亲这边豪，没想到这么豪，“妈，先不说这个，你们昨晚谈了什么？你们会结婚吗？”

    沈晓月一愣，“你爸当然说会娶我。”

    “真的？他这些年都没结婚？就我一个孩子？那他之前为什么没找你？”沈念念实在太好奇了。

    “他说宋安然只有你一个孩子，也就你一个孩子。”沈晓月到现在好事懵的，心心念念了十几年的人，连名字都是假的，不过知道了真相，她心里只有更崇拜他，“他是个英雄，念念，你爸爸是真正的英雄，他不来找我们是对的，妈妈以前从不怪他，现在更不会怪他，相反觉得他很伟大。他是个好人，从没嫌弃过我，现在回来了就来找我们，还说娶我。”沈晓月笑中带泪。

    沈念念越来越好奇了，所有人都说她爸爸是英雄，很伟大，但是就是不告诉她什么事，也可能真的不能说，姑且不说这个，她关注到了另一个疑惑，“不是说我爸爸姓周吗？怎么变成宋了？”

    沈晓月轻轻地摸了下女儿的脸，“我没跟你说过我以前的事情吧？”

    然后沈念念就跟听天书一样，她的妈妈十八岁外出打工，被人贩子卖了，给人当老婆还生过一个孩子，然后村子里的人全被人杀了，女人都被抓走当寨JI，派去照顾受伤的爸爸，最后被寨主送给了爸爸。

    “妈……你……都能去当编剧了。”沈念念摇了摇头，她一定是昨晚没睡觉才会出现幻觉。

    “是真的。”沈晓月摸了下眼泪，“你也看到了，宋家不是一般人家，你妈这样，就算宋家不嫌弃，你爸爸愿意负责任，结婚了也不一定好。你爸是个好人，其实我们当时也是不小心才……我知道，他从没喜欢过我，但是就因为这点情份加上怀了孩子，就愿意冒险将我给弄回国，现在……我不打算和你爸结婚，坚持生下孩子，独自抚养你长大，都是我自己一意孤行的决定，我不想以此来要挟你爸爸。”

    “你没要挟，你……”沈念念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沈晓月展颜一笑，特别释然，“你爸说给你调到北城二中，再报个补习班，北城大学没问题，妈妈在学校附近租个房子，你每天中午到我那吃饭，晚上回你爸家，等你上大学了，妈妈就回随安县。”

    她在来北城的一路上想了很多，她和宋安然本来就是两个世界的人，何况宋安然前半辈子那么苦了，后半辈子不该被她牵绊，他应该找个相知相爱的人，幸福的过完下半辈子。

    另一边，回到家的林萌也跟宋君然说这件事。

    “大哥打算结婚？”

    “大哥是这意思，她一个人生下孩子还吃了这么多苦，大哥肯定会负责。”宋君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私心来讲，他当然希望大哥能找个相爱的人在一起，可那边那情况他也张不开这口。

    一天一夜没见林萌的萌宝睁眼看到妈妈，兴奋的直喊妈妈，紧紧盯着她，生怕一错眼妈妈又不见了。

    宋君然吃醋了，“要不咱们再生个小棉袄吧？”

    他实在羡慕霍关有个女儿，小棉袄很亲爸爸，整天软软的爸爸爸爸的叫着，想想心都酥了。

    林萌横了他一眼，“你自己生去。”

    其实她没跟宋君然说，她的例假好像推迟五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