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慧侠到底还是趁着梁昕奕窝在自己房间里,一边激情辱骂甲方一边愤愤不休改图的时候把菜都炒完吃了,当然,吃了一整天,毕竟买的真不少。
中午她盛情邀请梁昕奕一起吃午饭,梁昕奕放下数位板头昏脑涨地从房间里出来,洗过手后坐在桌前,依次品尝了三盘土豆丝和两盘宫保鸡丁。
她面有难色,“其实我真不是味觉很灵敏的人,土豆丝我只吃得出来辣不辣的区别,倒都是酸溜溜的。宫保鸡丁好像都不错,味道是不太一样,但我也说不出哪个更好点。”
豆慧侠坐在桌子对面捧着脸颊看她,“宫保鸡丁我一个是按网上菜谱用郫县豆瓣酱、料酒、生抽、盐、醋、糖、蚝油什么的配好了调料炒的,不过菜谱上什么都是少许、适量,我也只能看着加。另一个是我用去年双十一买的宫保鸡丁调料炒的,倒是挺方便,但是成本有点高,我记得打完折也得两块钱一包呢。”
“去年双十一?”梁昕奕连忙问,“没过期吧?”
“放心吧,我看了保质期十八个月呢。”豆慧侠期待地看着她,“总的来说,作为外卖,好吃吗?”
梁昕奕下意识称赞道:“超好吃。”
说完了才想起来,豆慧侠不是平常的做了饭求夸奖,而是为了以后的生意征求意见,这不是客套的时候。
“呃,说实话,”梁昕奕犹犹豫豫地,“我觉得订外卖的人也没指望能吃到餐厅里的品质,而且有些餐厅又贵又难吃还不如外卖呢。”
豆慧侠叹气,“我也这么想,以后主打的卖点肯定也是干净卫生、真材实料又实惠什么的,毕竟是外卖快餐么。但味道总得过得去才行,我也不知道这个味道算不算过得去。”
“过得去……吧。”梁昕奕不太肯定,“我觉得我平时吃的外卖也差不多这样,好多还不如你做的呢。”
“但我要用炒菜机做嘛,我看家用炒菜机的评价大部分都说会比自己炒的差一点,优势只是方便省事。”豆慧侠说,“也没有那种商业炒菜机的测评什么的,厂家说他们会提供配方的程序、会有视频培训,说火候都不用自己掌握只要按照他们的方法放料就行,但我总是心里没底。虽然去厂家提供的快餐店吃了,人家的味道是很过得去,可我也不知道是不是人家配方好的缘故。”
这梁昕奕就真的爱莫能助了,她趁着豆慧侠惆怅的时候端起饭碗,配着两道下饭菜几分钟就吃完,去把自己碗筷刷了回到客厅一看,豆慧侠已经放下惆怅端起饭碗,她刷个碗、洗了洗手的功夫,豆慧侠已经吃了半盘土豆丝了。
梁昕奕不禁感叹,“小豆你自从减肥成功真的吃得多了好多,原来运动真这么有效啊。”
豆慧侠猛听到这一句差点噎到,她还没反应过来说点什么,梁昕奕已经得出结论“我以后要把原来花在通勤上的时间用来锻炼!”然后雄赳赳气昂昂地回房间继续跟新方案死磕了。
豆慧侠边吃饭边想,原来如此,果然如此,就像是戴月所说的,她根本没有必要为了吃得太多而感到过分心虚,大多数人根本不会多想,即使一开始觉得超出想象、难以相信,但只要这种现象确实是客观存在的事实,那他们就会自动自发地在自己的常识体系内找一个能够接受的原因安在上面。
当然,这个现象不能太夸张。
比如现在,梁昕奕早就对她饭量大的事有所察觉,但只要豆慧侠解释说“因为我运动过后容易饿”她就毫无障碍地接受了,而且还会自动自发地以此解释其他事,比如她体力好、力气大之类的。
晚上的时候梁昕奕发现她一个人把剩下的四盘菜全都吃完了,吃惊归吃惊,大概也只是惊讶一下就算完。
但如果看到她吃十几盘菜、七八碗米饭,饭后还能再吃几个大苹果,应该就不会这么淡定了。
既然如此,梁昕奕与她同处一室、对她以前什么样、饭量有多大知道得一清二楚,都能在一定程度上接受她饭量突然变得巨大这件事,那什么都不清楚的陌生人应该更容易接受才对。
何况她以前做吃播,也一直都解释自己是饭量大的同时通过运动来保持体型,那开了快餐店后更累了,吃得更多点好像也就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了。
而她也就能继续做直播了。
但不是直播吃饭,而是直播做饭。
这段时间,豆慧侠一直在想,该怎么做,才能把一个毫无口碑和知名度的新快餐店的外卖卖出去。
通常的做法是在外卖平台上搞优惠,满30-18之类的。
虽然可以通过加高原价让自己亏得没那么严重,但打价格战终归是需要本钱的,豆慧侠最缺的就是本钱。
而且豆慧侠自认做饭水平虽然一般,但她是真干净、真卫生。
菜肯定是每天早上现买新鲜的,打算用到的五花肉和排骨也跟几个能保证冷链运输的品牌供应商在谈,没有意外的话会从里面选一个每天定量送过来。做宫保鸡丁的鸡胸肉、做调料的郫县豆瓣酱什么的,她都已经在淘宝上看好了实惠的品牌批发装。
就连炒菜油,豆慧侠也是决定只要成本能挺得住,就要尽量用花生油,而外面小饭馆里、不用地沟油就算有良心,能用便宜的大豆调和油就是良好,要是能用普通人中有认知度的品牌调和油,那就简直是优秀了。光这一项就要贵一半,但她只要想想自己也吃,就觉得还可以接受。
可是这么优秀的外卖,要跟那些用着地沟油、料理包的便当一起打价格战、卖同一个价钱?
豆慧侠觉得不行。
既是打不过,也是亏不起。
以前的她,虽然明知道卫生状况可能不那么理想,但在所有快餐店的卫生状况都不能肯定的情况下,她也只能眼不见为净,闭着眼瞎吃。毕竟一方面是自己做饭忙不过来,另一方面是不忙的时候跟同事出去吃,是个很好的交际场合,忙起来的时候一起点外卖,也是个交流话题,总之不会显得像个异类。
豆慧侠扪心自问,吃惯了十几二十几一份的便当,她能不能接受每顿饭多付十块钱给一家品质表面看起来没差别,但保证干净卫生的快餐店?
她能。
而且她相信很多人都能。
可她一个新店,要怎么让别人相信她卖得货有所值、价格定得有理有据呢?
要怎么把她的快餐店就是很严格很卫生这件事灌输到所有客户、潜在客户的脑海里呢?
直播,当然是后厨直接直播。
国家一直在推广明厨亮灶,要求让客人直接看到后厨的卫生条件和操作规范,但并没有强制要求。而且很多大饭店,都因为不具备明厨亮灶的条件,比如厨房装修布局、大小不合适之类的原因,没办法让客人直观看到厨房。
很多饭店选择了在客人就餐区域挂直连厨房监控的液晶屏,这也相当于一种直播了,只不过他们的直播只对自己的客人开放,而不是像豆慧侠要做的那样,面对所有网络观众的评判。
豆慧侠的想法既不是异想天开、也不是什么创新之举。
鉴于太阳底下无新事,豆慧侠觉得自己能想到的事这世上肯定也有别人能想到,说不定现在直播平台上就有像她一样面向全网直播后厨的餐厅。
可是那肯定都是大餐厅。
豆慧侠自己算过,一间月销三千份便当的外卖店——这已经算是生意很红火了——如果每份便当均价25元,那营业额就是75000元。
这75000元里,首先要支付外卖平台22%的提成。没错,就是这么多,豆慧侠已经跟国内最大的外卖平台业务代表谈过,他明确表示整个新海都是这么多,而且必须要独家选择他家,如果同时在其他几个外卖平台上开店的话,这个提成比例会变成25%。总之光这一项就是16500元。
其次是房租,先暂时按照豆慧侠租的小铺面算,那就是一个月8500元,水电,暂时不知道是多少,鉴于商业用电比较贵,先凑个整算1500元。
豆慧侠觉得自己能一个人干完所有活,不代表其他正常人也可以,就算他们起得比鸡早、干得比牛多,也最少要两个人。如果这两个人都是店主、比如夫妻店,那还好说,只要交两份最低的社保就好了,一共是3380元。
至于食品原料成本,肉蛋菜油,有贵有贱,贵有贵的采购法、便宜也有便宜的采购法,豆慧侠按照自己想要的品质算,三千份便当,怎么也得一万多,鉴于其他店明显没她这么讲究,可以暂算10000元,当然,肯定有能压到更低的。
然后就是各种应该交的税费。行政事业性收费比如垃圾处理费、卫生费之类的,这是必须的,一年怎么也得2000元以上,增值税和附加,不到3000元。
重头戏是个体工商户个人所得税,因为是按照全年营业额扣除成本和费用后算应纳税额,这部分实际上非常复杂,没当过会计的豆慧侠对着网上的各种税率算法一头雾水,打电话问了税务局的办税热线,对方直接表示“如果数额大你最好请一个代理记账公司,这不是一句两句能讲清楚的”,她觉得非常有道理,决定走上正轨后一定要请人记账,反正一个月三四百块就能搞定的事。
不过为了有个直观印象,豆慧侠还是在扣除上面所有成本后用网上的经营所得个税计算器算了一下,平均每个月九千多不到一万元。
那每个月到手就只剩下两万多一点点了。算完后豆慧侠就觉得这个数不太对头,实际上不应该这么算。
这两个人哪怕不开外卖店,也可以去别的地方工作,他们的人力、也就是他们本应得到的那份报酬也应当计算在成本里。豆慧侠假设他们碰上了黑心资本家,每天工作早八点到晚八点,扣掉社保到手五千块——天哪,不会有人接受的,豆慧侠从来没听说谁能在新海雇到这么低薪又这么肯干的厨师和服务员——那就是10000元。
那么这对夫妻承担着开店的前期投入、承担着市场变化、政策变更、经营不善的风险、承担着其他隐性成本,可每个月只能比给别人打工多出来一万块的收入。事实上,按照这个工作强度,他们去哪家餐厅都能到手五千或者八千,还旱涝保收,不用为了外卖店的经营而绞尽脑汁提心吊胆。
那么,如果他们为了自己的房租、为了孩子上学、为了在老家买房等等实际问题必须多赚点才行,那么他们该选择压缩哪部分的成本?
当然是原料成本,菜还好说,肉和油,可以压缩的地方就太多了。
而这样一间外卖店里,店主本身已经从早八点干到晚八点了,他们又不是超人,一天下来腰酸背痛累到神经麻木,有谁能再打起精神,花上一个小时甚至更多的时间,在没有人监督、对生意好坏也影响不大的情况下,把整个厨房里的油污全都擦得干干净净?
豆慧侠现在可以,她以前也一样做不到。这个再多雇一个人就有赔本风险的利润率,任何肉体凡胎都做不到。
但对现在的豆慧侠来说,只要她的外卖真的能卖得出去,她一个人能当两个人、甚至三个人用,她比起别人,赚的是自己的人力成本钱。
要是新海也有几十年前计件扛大包的码头,豆慧侠甚至觉得自己能靠抗大包发家致富,可惜现在全机械化了,她英雄无用武之地,只能在其他方面想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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