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霄云殿上寂静得仿佛落针可闻,被震断的镇魂链散落各处压着喜气宣红的花瓣,显得尤为刺目。谁能想到,助那妖蛇脱困的竟是夜神正妻、水神嫡女。
火神已领着天兵天将去追击妖蛇,但这大殿上的残局……众仙大气不敢喘地纷纷看向夜神与天帝,不管是私放妖蛇还是私自陈兵,总要有个说法。
“陛下,刚才那固城王世子有言‘魔界已在他手’,老臣以为,魔界恐生叛乱,还应早做防范。”太上老君在天界的辈分声望最高,这个时候也只有他敢站出来说话。不过他开口,显然是心有偏向为夜神搭了台阶,想要为水神嫡女闯祸一事和稀泥。
天帝正是心中愠怒,此时,又有天兵着急忙慌地奔进大殿——
“陛下,有魔族闯入省经阁,盗走了御魂鼎!”
天帝神色一变,恼怒地拍案而起,“好一招声东击西,云星,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放走盗取御魂鼎的妖蛇!”
云星放走翼魄是因为觉得他就是一根筋有些偏执,要是眼睁睁地看他为了对自己的执念被劈死在九霄云殿,恐怕会良心不安。这会儿天帝好大的一顶帽子扣下来,她可不能认!
她刚要为自己辩白,却突然被润玉拉着跪地,“父帝息怒,星儿不懂事且又心善不忍喜宴上有死伤才会放走妖蛇,更不知穷奇仍被封印在御魂鼎中,还请父帝恕她之过。”
什么,穷奇没死?!当时天帝不是下旨说要将它形神俱灭的吗?云星不禁诧异地看向润玉。
天帝本想借云星打压长子,未料被他揭出穷奇一事。
群仙议论纷纷,下列在坐的太巳仙人乖觉起身,“陛下,关押穷奇的御魂鼎,臣按陛下的吩咐加持了十二道封印并不能轻易开启,为今之要,是尽快追回御魂鼎。”
好一个首鼠两端的太巳!天帝咬牙忍了又忍,终是对眼前的局面妥协,不再追究云星之过。
此情此景,水神冷眼旁观,却是嗤笑地摇了摇头。随即,起身道:“陛下,既然夜神与小女的大婚之礼已成,婚宴不如就此散去。臣定当对小女严加管教,还请陛下及早与众仙商议出应对魔界之策。”
好好的婚宴就此索然落幕,水族、鸟族等宾客散去,水神风神带着锦觅送云星回了璇玑宫。
穷奇为上古凶兽,天帝私下惘纵难辞其咎,但云星放走翼魄让魔族有机可趁也是实情,相较之下,倒也各有错处。双方各退一步,天帝按下前情不提,润玉亦没有点破他父帝那一统六界的私心。
只是待无功而返的旭凤回转,关于发兵忘川杀妖蛇平魔界之乱还是静观其变不插手魔界内务的两方意见,却是僵持不下。
……
是夜,栖梧宫。
被天帝召见长谈的旭凤走入洗尘殿,燎原君疾步迎上前,“殿下总算是回来了,陛下是否有要事才留殿下到这个时辰。”
旭凤无奈地摇了摇头,“父帝只是不希望我支持润玉出兵讨伐魔界,且命我追回御魂鼎。”
“魔界大乱,盗取御魂鼎定是要放出穷奇为祸,殿下可有想过,陛下何以要舍本逐末?”燎原君随着旭凤走到案前,“夜神婚宴之举实为不妥,他能陈兵捉拿固城王世子,难保他日不会兵变夺位。”
“住口,不得妄言!”旭凤哐地放下茶杯大声斥责。
燎原君却是不服,“殿下禁足多日,五方神将府中不知被夜神安插了多少人,如今连破军都听他调遣,殿下难道真的打算将天帝之位拱手相让?”
“润玉智计权谋皆在我之上,如今水族、鸟族尽数臣服,天界文臣武将亦大都心向于他,大局已定,我又何必再挑起事端做无谓之争。”旭凤舒了口气,清明地看向燎原君,“我本无意天帝之位且润玉比我更适合担起六界之责,只要他不弑父夺位,我定会臣服于他。”
燎原君:“殿下若不争,属下自当遵从。不过,殿下以为,夜神真的不会吗?”
“我从前总以为父帝母神作为六界主宰永远都不会错,如今再看……” 旭凤苦笑地摇了摇头,“父帝处事大失人心,润玉已众望所归,他又何必多此一举。好了,不说这些了,璇玑宫那边的情况如何?”
燎原君撇了撇嘴,“殿下是想问锦觅仙上吧?水神风神回了洛湘府,留她在璇玑宫陪云星仙上。听说夜神一直在星辰宫还要亲自布星挂夜,想来今晚只有她二人为伴了。”
凡间常言洞房花烛夜好比小登科,这大喜的日子,他那兄长竟然让新婚妻子独守空房……旭凤虽知这种时候幸灾乐祸不厚道,但难得云星吃排头倒大霉,他可是通体舒畅满心欢喜。
“那朵云被润玉宠坏了才这般肆意妄为。”旭凤一边嗤笑一边感叹:“只怕大殿独自生闷气也舍不得说她,她却连自己的错处都不知。得妻如此,可有的头疼了!”
燎原君无语的看着自家殿下,实在不知他的得意从何而来。那云星虽是任性但到底知情识趣与夜神情投意合,总好过锦觅那般没心没肺。水神的两个女儿都够一言难尽的,说不准夜神与他家殿下谁更头疼……
……
第二日,璇玑宫。
被晾了一宿的云星实在心里难受,看着锦觅特地给她做的鲜花饼一口也吃不下。
昨日爹娘轮番对她说教一翻,她知道自己错了,不该对毁了她大婚的翼魄心慈手软。但放都放了,她巴巴跑去星辰宫找润玉认错,可他不仅不见她还让邝辰把她拦在殿外,又整夜不归,是不是真打算不理她了!
新婚之夜成了这般,越想越生气,她噌地一下站起来。
“云星,你不吃饭干什么去呀!”锦觅追着她出了泽香殿,不想在前院迎面撞上了赶来的彦佑。“扑哧君,你怎么来了?”
“你以为我想来呀。”彦佑没好气地翻翻眼睛,对上怒气冲冲的云星,先是叹了口气,然后酸道:“干娘也真是,有什么好不放心的,我看云星好得很,倒是大殿当众丢了那么大的脸,这会儿是不是还没起呢?”
云星抿着嘴,瞪着嬉皮笑脸讽刺她的破蛇,冲口道:“我爹娘已经说过我了,你又何必再来找茬!我是放了翼魄,可他也没对我怎样,又将我唤醒也算救过我,我还他一次怎么了!”
彦佑本就因干娘眼中只有润玉心有怨气,云星这般对他发火,他也没忍着:“你睁开眼睛看见那黑蛇就是他救的你?要不是润玉损了半数仙寿帮你重塑元神,你才醒不过来呢!”
“扑哧君……”锦觅拽了拽他的袖子,“夜神殿下不让我们说的……”
彦佑挣出衣袖,不管不顾地瞥了眼云星,赌气道:“润玉骨子里最是杀伐果决,唯独对她百依百顺,我是看不过眼才……”
此时,本是来看锦觅的旭凤听见争吵,疾步上前揪住彦佑,“你说的是不是真的,大殿只剩下一半的仙寿了?!”
自知惹了麻烦的彦佑赶紧闭嘴却还是点了点头,旭凤被惊得有些难以置信,他那兄长的玲珑心思七拐八绕,原来实打实的真心都用在云星一个人身上了!
“他怎么……他为什么不告诉我……”
“云星,你别着急呀。”锦觅见妹妹不堪打击的样子,赶紧握住她的手,“我听玉鼎真人说,夜神殿下位列上神,即使你们各自有一半仙寿,也可以活很久很久。”
“很久是多久?”彦佑闲闲地叹了口气,“反正沧海桑田,是没法与天同寿喽~”
“扑哧君!”锦觅不想让他再气云星,赶紧推他走。
彦佑虽最是讨厌,但旭凤以为,他的责备很是在理。云星身为水神嫡女又是玄门最小的三代弟子,六界之内任她无法无天惯了,往日里只有她骂别人,被娇纵地实在是不知好歹。
“云星,大殿不对你说的又何止这一桩。他等了你几千年,你可知,为了你们的婚约他早已立下同心誓,你可知,你殒命之时,他甚至要自毁元神与你共赴鸿蒙!”
“以大殿对你之心,他对你们的婚礼定然是重之又重,那妖蛇私闯天界行凶,本就死有余辜,你难得发回善心不要紧,却让大殿情何以堪!你已是他的正宫天妃,任性也要有个限度!”
想起两人之间的宿怨过节,旭凤一顿数落,说得句句扎心又十分顺溜。
云星茫然无措,对他们的指责竟无言以对。她只觉得心被撕开了一道口子,疼得让她想哭,跌跌撞撞地逃回了寝殿。
……
金乌当空,五彩霞光的上空一瞬间乌云密布,阴沉得仿佛要坠下天边。不多时,竟啪嗒啪嗒落下了雨丝。
身在星辰宫的润玉手执公文端坐案前,但上面写了什么却是半个字也看不进去。他一夜不归,心里既惦念云星又因生她的气不想回去,即便知道她不曾对翼魄动心,但她生出的那一丝恻隐之心也让他无法忍受。
只是,待听说外面飘落了雨丝,他心头一惊,骤然蒸腾起一股焦灼,全然什么都顾不得,立即旋身回了璇玑宫。
彼时,锦觅正在冲旭凤和彦佑发火,“你们干什么呀,为什么一起数落我妹妹,云星她就算做错了,不是还有夜神殿下吗,你们凭什么说她!”
“你们欺负星儿了。”一道冰凉的声音响起,忽然出现在殿门处的润玉把三个人都吓了一跳。
“大殿,你回来了。”彦佑最先反应过来,狗腿地哼笑几声,“这九重天真是奇怪居然会下雨,那什么,干娘等我回去吃饭,我先走了。”话音落尽,他已化作一道光消失地无影无踪。
剩下旭凤对着兄长的黑脸,斟酌道:“她私放妖蛇,我们只是……”
未等他解释,眼见掉落的雨丝淅淅沥沥地变大起来,润玉拧起眉头一甩袍袖,“多管闲事,好走不送!”
泽香殿中,他过门而入,看着缩在床脚抱膝痛哭的云星,整颗心都要碎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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