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季之所以敢放这样的狠话,一是他相信范啸杰,一定不会犯这种错,二来,春风楼二楼被烧成那样,能残留多少证据?
最后一点,从安凉妱说的那几句话可知,杀死芳娘的肯定另有其人,安凉妱的话薛季不敢全信,但她每次那种自信的语气颇让人信服,他怎么也信了三分。
至于激怒关元祎,薛季不屑的笑了笑,一个八品评事,家世背景一般,再气恼又能如何?
和薛季的有恃无恐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关元祎铁青的脸色,他身侧的拳头握了又松,好几次都差点没能忍住一拳挥出。
关元祎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过薛季,两人见面的次数一只手便能数过来,就算他故意激怒薛季,那也是不得已而为之,薛季犯得着有如此大的反应?
他心底有些怀疑,莫非此事跟薛季还真有几分关系?
关元祎皱着眉仔细看着薛季,薛季被他看得不顺心,从他身边走过,狠狠地撞了一下关元祎的肩膀。
“看什么看,大理寺的人这么不懂规矩?”
薛季态度嚣张,关元祎脸色更加难看却没出声,亓御在一旁看着,没有上前帮忙的意思。
见薛季走了,亓御反而对安凉妱笑道:“安娘子和二郎不是一同来的?”
二郎……安凉妱忍不住抬头看大皇子的脸,叫得这般亲密,又长着这样一张脸,真是让人想不多想都不行。
似乎感受到了安凉妱的目光,亓御伸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脸,无奈道:“安娘子这般看某作甚,可是某长得有碍瞻观?”
“不,只是觉得殿下长得有些像……”安凉妱语气顿了顿,笑道:“像一位故人。许是我看错了吧。”
“应当是看错了。”亓御附和着点头,不动声色的侧过身。
突然,不远处传来薛季斥责的怒骂声。
“长没长眼?往小爷身上蹭什么蹭,滚!”
安凉妱下了台阶看去,薛季怒气冲冲,好看的眉眼间满是戾气,他身旁有一位清秀的小娘子跪坐在他身侧,神色凄凄,双臂攀着薛季的腿,想要拖住他似的。
“那是谁?”无冬惊讶地问出了几人共同的疑惑。
薛季又和那人吵闹了几句,最后皱起眉看向了这边。
“应该是春风楼的人。”关元祎不太确定。
只有是春风楼那样的地方出来的女人,才敢如此放浪。
方才他们几人在春风楼门口不走,那小娘子就没过来,直到看见熟人——薛季才出来的,薛季是春风楼的常客,春风楼的人都认识他。
鬼鬼祟祟的肯定有问题。
一涉及到案件,关元祎顾不得方才薛季给他脸色看,率先提步。
“我过去看看。”
亓御看了一眼安凉妱,也跟了过去。
无冬上前扶着安凉妱的手,问道:“娘子,我们要不要也去看看?那小娘子应当是知道些什么吧。”
“那就去看一眼吧。”
范啸杰能不能度过这一劫,会影响到安尧兮的婚事。
对于安凉妱来说,安尧兮傻归傻,对她却谈不上有多少恶意,好歹俩人是姐妹,骨子里流着一半相同的血。小袁氏再怎么令人厌烦,也不代表安凉妱就一定会讨厌安尧兮。
相反她还挺喜欢安尧兮的,这种女人简单,相处起来不废脑子。人家都帮她挡着小袁氏了,安凉妱也不是冷血的人,帮一帮她也无妨。
毕竟这门亲事不会再生变故了,未来范啸杰会是她的妹夫。
薛季火气迅速消灭,脑子飞速运转,他皱眉低头问道:“你方才可说的都是真的?”
“薛郎君,奴婢不敢撒谎啊,奴婢当真听到主子说了那句话了。”扒住薛季腿的小娘子看见身穿官袍的关元祎走来,惶恐不安地低下了头。
关元祎赶来时正听到她最后那话,便问:“你可是春风楼的丫鬟?方才你说的主子可是春风楼花魁芳娘?”
“回大人,正是。”
春风楼的丫鬟以后都是姑娘,长相是不会差的,她低垂着头,炎炎夏日,汗珠顺着雪白的颈子往下流,不知什么时候她的领口有些下滑,看起来十分勾人。
关元祎打从心底里厌恶这样轻挑的人,他转开视线,又问:“你叫什么名字,为何昨日没有一同前去理寺记录?昨日听到死者说了些什么?都一一如实交代了。”
“奴婢名叫小荷,是芳娘身边的丫鬟,因外出给主子购买香粉,才躲过了这一劫。昨日……”小荷咬着唇,忐忑的看了一眼关元祎,闭着眼道:“昨日酉时主子让奴婢准备蜡烛,说是要跟范郎君……玩、玩儿点刺激的。”
那所谓的刺激,在场的人没人听懂,但从这句话透露出的意思,再明了不过了。
走水的原因找到了。
“青天白日点蜡烛,有何刺激的。”关元祎不赞同的叹息了一句。
薛季撇嘴,反驳道:“这点蜡烛说不定跟凶手有关,大火只是为了掩人耳目也说不定。”
亓御点头,“二郎说的有理。”
薛季面色古怪的看着大皇子十分淡定的唤他二郎,像是唤了无数遍似的。他跟大皇子不熟啊?大皇子叫这么亲热,怪难受的。
“若是凶手为掩人耳目,那范郎君一个大活人在,怎会让凶手得逞?”关元祎气定神闲反问。
可若是范啸杰是真凶,那就不一样了。他制造这场意外来掩盖他行凶,才说得通。
薛季语塞,亓御却摇头道:“凶手要是想造成意外,只需将范郎君敲晕即可。”
“你可曾进去瞧见他俩人?”薛季询问小荷。
小荷茫然的抬起头,摇了几下,“奴婢只去询问过一回,蜡烛也是备好放在房间门口的,并未进去。”
“谁也不能保证房间里的是芳娘。”安凉妱平声道:“京中善口技者可不少,模仿一下盛名在外的花魁声音,不难吧?”
卦象在前,范啸杰根本就不是凶手,安凉妱换了个思路,提出了自己觉得的可能。
“没错!”薛季给了安凉妱一个赞叹的眼神,又一脸桀骜的看向关元祎深思的脸,“听见没有,那房间是封闭的,谁也不能知道里面究竟是谁。”也就是说不能一口断定范啸杰就是凶手。
他脑子里闪过一丝灵光,又道:“春风楼有不少房间都有暗门,说不定那时候啸杰根本就没在那个房间。春风楼的妈妈是知道的,我们去的时候一包就是两个相连的房间,方便歇息。”
“这话薛郎君说的,自己可信?叫了妓子却一人身处一个房间,这不合理。”关元祎当即否定薛季的猜测,他沉思片刻,叹息道:“看来还是要跟范郎君亲自谈一谈了。”
“那我也去。”触及关元祎的眼神,薛季轻哼一声,大步流星往前走,“看什么看,这会范伯伯肯定已经到了大理寺,我去找他不行吗?”
关元祎没理薛季,将小荷扶了起来,淡声道:“麻烦小娘子跟某一同去大理寺记录口供。”
安凉妱深呼一口气,转身走向马车,无冬乖乖跟在她身边。
亓御站在那定定看着安凉妱的背影,直到她上了马车才收回视线,轻笑一声,摇着头往大理寺的方向走去。
安凉妱脑子里一片混乱,春风楼的案子啊……
“回府吧。”
马车行驶起来,无冬细心的询问:“娘子可是累了?”
安凉妱将帷帽摘下,露出一张艳丽的小脸,玉手揉了揉眉心,一双琉璃般的眼中有些无奈。
“此刻二娘应当知晓这事了吧。”
“闹得这样大,肯定知晓了,不过应该还不知范郎君可能是杀人凶手。”无冬说完一把捂住了嘴,她方才忘记说的小声一点了,马夫不会听了去吧?
无冬瞪大双目的模样有几分滑稽,安凉妱噗的笑了,面上轻松不少。
“这是二娘的命啊。”她抿了抿唇,又笑得酒窝都露了出来,道:“不知道范郎君的贵人到底是谁,此事,又要到何时才会被解决。”
无冬放下手,不以为然道:“娘子您还真当那卦象是真的啊?薛郎君都没信呢。”她不好意思对安凉妱笑笑,“奴婢也是不大信的。”
安凉妱扬眉,“昨日傍晚我说这事跟咱们没关系,准吗?”
无冬一想,好像确实如此,这事只跟二娘子有关系,于是点头。
“那你信吗?”
无冬一愣,对上安凉妱含笑的眼眸,一时间也拿不准娘子到底是在开玩笑还是说的真的,挠了挠头笑着,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呆。”安凉妱似嗔似娇笑骂了一句。
“反正奴婢听娘子的,您说对就对,就算您说错了,奴婢也不反对。这总归行吧?”
“以后你就知道了。”安凉妱垂眸自顾自笑着,连无冬都半信半疑,薛季又凭何信她?
偏他做的这些事,都像是信了她才做的。
安凉妱心底里怪怪的,一个那么讨人厌的表哥,干嘛这么信她?
她掀开竹帘一角,马车正好路过薛季身边,安凉妱看见他那张俊朗的脸上急切而又愤怒,看见她的时候愣了一下,接着居然对她露出一抹笑意。
那笑容明亮又带着些少年气,炙热得仿佛会灼伤人。
安凉妱像碰到了扎手的东西似的,立刻将竹帘松开,心绪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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