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奶的雪糕，裹着浓浓的奶香，恰到好处的甜味能在最短的时间里，抚平舌尖上的涩感。
一根雪糕吃完，从味蕾到心肺，都凉丝丝的舒服。
宋颂吃得没颜睿快，她怕胃凉，就小口小口地舔。
奶白色的雪糕身，将她原本就淡淡的唇色，冻得微微红，被从橱窗里透出来的柔亮的灯光一照，显得粉嫩嫩的。
上唇粘了点奶沫，她伸出舌尖很自然地就舔一下。
颜睿走在她旁边，余光在她粉色的上唇和灵巧的舌尖上蜻蜓点水地划过，只觉得头顶的空调冷气于自己心头燥热的火气而言，根本没什么作用，只好收回目光，用力地在雪糕木棒上咬了一口，留了几颗不甘心的牙印，这才丢进扶梯旁的垃圾桶里。
“上回本来打算拿你的荔枝冻送我老师的。”
颜睿斜睨了她一眼，宋颂立马会意。
“那你是打算送他刻印的石头吗？”
颜睿点点头，领着她就往商场的顶楼走，顶楼是个仿唐的古玩楼，字画玉石，文玩雕刻一应俱全。
宋颂刚在电梯口的一家玉器柜前停了停，热情的导购已经笑着迎了上来。
“给男朋友串珠吗？这些都是我们店这一季的新款。”
宋颂被“男朋友”这三个字吓得够呛，差点倒退两步闪出店柜。
“他不是我——”
颜睿已经单刀直入问对方有没有荔枝冻，顺道还拿手比划了印章石的大小，坦荡的样子反显得宋颂像做贼心虚。
“有的，我给您去拿。”
宋颂站在店内有些尴尬，另一个导购给她倒了杯水，将她领到沙发休息区。
伸着脖子随便看了看几样挂在橱窗里的玉石，石头旁边还有玉石出处来历，她看了没一会，就安静地收回目光。
颜睿正在柜台前翻检玉石，少年的侧脸线条张扬，收敛了平时的不耐烦和吊儿郎当的轻挑，此刻认真的模样实在令人移不开眼。
T恤的下摆被人轻轻拉了一下。
颜睿一回头，就看见一脸挣扎的宋颂。
“怎么？”
宋颂的目光往正站在柜台前的导购看了一眼，望着颜睿近在咫尺的脸，咬了咬牙，对他勾了勾手指，示意他低头。
颜睿难得见她不害怕自己靠近，意外地挑了一下眉，微微俯身，将耳朵贴近她。
“这里……应该是在卖假货？”这种话无疑等于是砸人场子，商场是人家的地盘，这种话自然得小心得说。
少女细软轻柔的声音，鼻息温柔地拂过耳廓。
颜睿觉得自己的心都像是被新生的奶猫粉嫩的爪子给轻轻踩了一下。
回头压低了声音和她咬耳朵。
“哪里假？”
宋颂往最显眼的橱窗位置上一指：“那边有块唐朝宫廷的玉佩，是‘顽猫戏花’，说是上官婉儿的贴身玉佩，但武后那么怕猫的人，怎么可能允许身边的女官随身带这种东西？”
少女的气息甜沁，带着雪糕的奶香，丝丝扣入鼻息。
离得近了，能看见她小巧柔嫩的耳廓上淡淡短短的绒毛，甚至可以闻见从她皮肤里透出来的淡淡的少女馨香。
颜睿弯了弯唇：“那玉的材料怎么样？”
“和田青白玉，玉里还有长年埋土的玉絮，严格上说，算是块佳品。”
“既然玉是好玉，那也就只是骗骗外行人而已，再说了价格标得又不离谱，你也拿他没办法。”颜睿低头的时候，鼻尖不小心轻轻擦过她柔软的耳朵。
一闪而过的温热，带着暧昧的亲昵。
宋颂愕地撑圆眼，猛地就警醒过来，耳根微红：“你——”
我，我是好心提醒你！
少年刚才拂过耳廓的鼻息像带着余温，霎时将她一整张脸蒸得通红。
对上他琥珀色瞳孔里的戏谑，她再傻也知道颜睿跟她说悄悄话的用意是什么。
谁料这人还一脸无辜：“明明是你要跟我说话的。”唇角的笑意却压不住。
宋颂气呼呼地瞪了他一眼，正准备坐回沙发区。
“喂，这块好看不好看？”
寿山田黄玉是石中珍品，饱满莹润的黄色，不过拇指大小。
“好看是好看，”宋颂皱眉，“但是，这么小一颗，怎么刻章啊？”
颜睿将小小的一块石头摩挲在手里玩，漫不经心：“刻个东西送你玩呗。”
宋颂张了张唇，面前的导购先“噗”地一下笑了出来：“小妹妹，你男朋友手这么巧，对你真有心。”
宋颂就差没整个人跳起来解释：“不是我男朋友！”
颜睿的余光扫过她通红的侧脸，掀了一下唇，怎么就这么好玩呢？
-
结账的时候，宋颂像是大功告成，松了口长长的气，正要和他道别。
颜睿拎着打包好的东西，却避开了她的问题：“口渴吗？”
宋颂本能地摇头，但一想到颜睿今天变着法子拖延时间，也不敢开口拒绝，要了杯原味的奶茶，便小心翼翼地提醒道：“我四点钟要回家的。”
距离四点还剩半个小时。
网红奶茶铺在商场一楼，颜睿下电梯的时候摆了摆手，表示自己知道了，让她站在原地等他。
宋颂等得无聊，就靠在三楼商场的护栏往下望，正好看见站在下行电梯上单手插袋连站也没个正形的颜睿，气质懒散而轻佻，吊儿郎当的桀骜少年。
她告诉自己，两个时空下，他和颜如玉，只是肖像的五官，仅此而已。
不知是不是她探究的目光太过直接，颜睿像是受了感应似的，忽地侧头抬目，隔着商场装点在半空的缤纷气球，与她遥遥一对。
像是偷窥者被抓了现行，宋颂心里一慌，面上却正故作镇定。
却不料颜睿忽然冲她唇角一弯，左眼一闭——
生平从未接过任何人wink的宋颂顿时惊得连眼睛都撑圆了，脸却被他这个轻佻的举动弄得又羞又红，匆忙移开目光。
这人怎么这么没正经？
她心里有点恼，却听见旁边有人叫她，一抬头，居然是刚才店里的店员，气喘吁吁的，显然是跑着找了她们好一会儿。
“哎，小姑娘，这是你男朋友的手机吧？”
黑色的手机被递到面前。
“刚才我们店员在收东西的时候，这手机掉在椅子下面，店长说肯定是你们掉的，就让我把手机还给你们。”
宋颂将信将疑，接过手机的时候，屏幕恰好被傅浩斌的消息点亮。
注意力被短信预览内容吸引的那一瞬间。
她从头到脚像是被浇了一盆掺了冰的冷水，四肢百骸，都刺骨的冷。
心跳“咚咚”地飞快的跳，她满脸通红，整个人却气得全身发抖。
-
颜睿提着两杯奶茶站在自动扶梯上，远远就看着了站在楼梯口低着头发呆的宋颂。
她出神得厉害，哪怕他走近了，还是呆呆站着没什么反应。
颜睿弯了弯唇：“这么听话啊？让你在这里等着，就一动不动真等着？”
扶梯不远处有行人休息的工艺椅，累的话，完全可以去坐一会。
他买奶茶花了点时间，她未免也真的太乖了一点。
想到这里，他莫名地心情都愉悦起来。
可这句话似乎没有任何意想之中的反应——没有兔子一样气鼓鼓的羞恼，没有奶猫一样毫无威慑力的张牙舞爪反驳。
宋颂抬头的时候，表情甚至很平静，只是漂亮的墨色瞳孔里浸着浓浓的疲惫。
“好玩吗？”
颜睿“嗯”了声，不明白她这么问的用意，脸上仍挂着笑：“怎么了？”
直到手机递出来的那一刹那。
他下意识地摸了一下放手机的口袋，笑容顿时就僵在了脸上。
黑色的手机静静地躺在她白皙的手掌里。
屏幕上的微信群，消息一条一条的，跳得很快。
傅浩斌：阿睿啊，下次冷静点，我觉得这种一言不合就玩约女孩子逛街的这种大冒险真的是太冒险了。
周航一：反正都是恶作剧，你要不行就别强撑，认输了也没什么。
刘振珉：别，千万别认输，都到这份上了，ktv里所有人都等着你汇报战况啊，女生现在见到你是不是欢欣鼓舞要上天？好歹给个信啊大兄dei！
李东：是啊，结果怎么样快说啊！！
宋颂挺翘小巧的鼻尖泛着淡淡的红，鼻翼动了动，声音微微有点抖：“拿我开玩笑，是不是特别好玩。”
不是疑问句，而是陈述句。
“你知不知道，我真的很讨厌被开玩笑。”
她原本以为，他约她出来，是真的有什么事，可没想到，自己不过是一场恶作剧里，供人取乐的存在，仅此而已。
她早该知道的。
不换座位只是他玩心重时，短暂的妥协。
颜睿张了张唇，心乱如麻，正准备开口，却被她提前截断。
“颜睿，我妈妈今天生病了，我接你电话的时候，她护着我被花架撞了一下，我出门的时候，她连路都走不稳。”宋颂把每一个字都说得很慢，又艰涩又克制，身体却因为受骗的气愤，而再次不受控制地，微微发抖，“却还劝我，要好好玩。”
眼里的失望如同夜间没有航灯的深海，暗潮下的涌动，再次将那股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火气重新翻腾上来。
“你真的……”宋颂用力咬了咬牙，喉间酸涩，心里心疼聂梨，也气他气得要命，“太过分了！”
正要离开。
手腕却忽地被人捏住。
“你想干什么！”
宋颂急了，用力地挣了挣，满脸通红。
视线从她纤细的手腕移到她愤恨失望的脸上，颜睿目光怔怔的，嘴唇动了动，却不知该说什么。
他想干什么。
他也不知道，只是觉得既然约好的四点钟，她提前一分钟走，他都会不甘心。
宋颂咬牙切齿，拼命伸手去掰他的五指，可奈何力量悬殊太大，她的努力不过是徒劳。
最后的耐心也被他蛮不讲理的举动消磨殆尽，她咬牙切齿了半响，才憋出话来：“你，颜睿，你这个人，是不是有毛病啊！”
“我有毛病？你是不是以为，只要是个女的，我都愿意随便约出来玩这个？”
颜睿话一出口，自己先倒抽一口冷气。
耳边像被什么东西锤了一下，嗡嗡作响。
胸口被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填满。
宋颂被他这句话气得浑身发抖，所以她是不是还要为之骄傲高兴？
谢谢他挑中自己来开玩笑？
借着对方失神的空隙，她不知哪来的力气，用力推了他一把，手腕上的五指一松，她揉着刚才被他捏痛的腕骨，转身就走。
可去路却再次被他拦住。
脏话在宋颂嘴里滚了一圈，最后还是被她硬生生咬碎了咽进肚子里。
颜睿脸色苍白，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白皙的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望着她的眼睛里满是错愕。
宋颂气恼地盯了他半分钟，见他没有下一步动作，咬了咬牙，径自往扶梯走。
却忽然听见，身后的人叫了她一声——
“沉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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