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烟开门见山:“陈靳,我可能有东西落在你车上了。”
她随着他一起进了地下车库。
一轻一重的脚步声碰撞,不远处汽车开动的声音响起。
凌烟侧头看向他,她只能齐到他胸膛往上一点,即使她踩着中跟鞋。
个头更高了,理应更让人有安全感,但凌烟同他并肩行走,他给她的,更多的压迫感,强烈,而又无形。
“你看什么?”陈靳视线落在她身上。
“我在想,你吃什么长的,长这么高。”凌烟语气故作轻松。
陈靳垂眸盯着她,她抬眼看着他时,红唇微张,色泽鲜艳,他说:“不是我高,是你矮。”
“………”
凌烟挺了挺腰板,正欲反驳,整个人突然被他往怀里一带,她直接扑进了他怀里,额头磕到他胸膛,硬且紧实。
凌烟心头一紧。
下一秒,腰间的力量松了,他放开她。
陈靳眼眸沉冷,“别光顾着看我,看路。我有这么吸引你?”
凌烟“嘁”了声,不置可否。
她回头看去,刚刚经过的地方,赫然立着一个路障,她刚刚差点撞上,她也没道谢,对着他背影道:“靳爷脸皮真厚。”
他嘲讽:“这方面,没你厉害。”
凌烟拉开黑色奔驰车门,弯腰探身进入车厢,身子半截还在外边,陈靳站在她后边,她那双缠着细带的腿,他看得真切。
她上衣是一件背心,露出一小截腰肢,腰间皮肤柔嫩,比以前还细,他一手就能掌住。
凌烟摸遍了座椅,缝隙,地上,仍旧没见到那个耳坠,她扭头,问:“你有没有看见过我耳坠?银色的。”
腰侧,她的纹身若隐若现,凌烟拉了拉背心,遮盖住那一处,她一边的膝盖搁在座椅上。
陈靳说:“你没找到,说明就是没有。”
“是不是你偷偷藏起来了?准备占为己有。”凌烟问他,“不是的话,你帮我找。”
他事不关己,“那是你的东西,自己找。”
凌烟反复看了几遍,依然没有。
她微微偏头,脱口道:“我的东西在你车上丢了,要么你负责,要么你帮我找到它。”她说得理直气壮,冷艳的脸庞嚣张又得意。
陈靳在原地按兵不动。
凌烟对他不抱希望了,她瞥见靠另一个车门,某个隐蔽的缝隙,有银色微芒,她膝盖往内挪了挪。
忽然,陈靳从背后压下来,他的外套垂在她身侧。
一股强大的压迫感笼住程烟,他熟悉又陌生的气息铺天盖地席卷。
这个姿势,很危险。
凌烟心跳加快,语气镇定:“你压到我了。”
“你不是让我帮你找?”他的手撑在真皮座椅上,说话时,气息不偏不倚喷洒于她颈侧。
有点痒,她想去抓,感觉他又贴近了几分。
“我找到了。”凌烟从缝隙里拿出……
那压根不是她的耳坠,而是一个袖扣,银质表层上雕刻着一朵玫瑰,凌烟仔细端详着,“这不是耳坠,你的?”
“给我。”他说。
她手往边上一躲,“你先帮我找。”
陈靳弯着腰,却没贴到她后背,维持着这种奇怪姿势,他也仔细地在车上摸索着,动作不急不缓,鼻尖萦绕着她清淡的发香,玫瑰香。
几分钟后,他在她耳畔道:“没有,没掉在我车上。”
项佐刚进了车库,瞧见不远处,陈靳车位上,车门拉开,人却没影,项佐走近查看,他试探性叫了一声,“靳……”
项佐后脑勺辫子猛地一晃,靳爷压着个女人?
他好像……打扰到别人好事了,项佐脚底抹油溜了。
凌烟后背的压迫消失。
陈靳直起腰,她跟着站直,却好像没站稳似的,身子有向他倒的趋势,陈靳侧身闪开。
她扶着车门站直,把袖扣扔给他,“你的,还给你。要是什么时候看见了,打电话给我。”
说完,她绕过他,头也不回。出了地下车库,不想给他瞧见脸上的窘态。
她耳环没找到,倒先被他整得心跳漏了一拍。两个人所处的状况,仿佛同当年的他和她,完完全全置反了。
他存心的,肯定是。
……
海听市最大的监狱,位于郊区,周围环绕低矮的房子。
不仔细瞧的话,压根不知道围墙环绕的,是一间监狱,凌烟难以想象,后半生都得在这里度过的人生。
没有自由,毫无希望,如同行尸走肉一般,眼里只有灰沉沉的死气。
凌信嘉年轻时也是美男一个,是村里的第一个大学生,曾经风光一时无两,一步步从基层小官员爬到海听市市长的位置。
再从高处摔下来,把前半生的一切,荣誉,金钱,地位全摔了个粉碎。
凌烟在监狱候见室登记处,登记完后,有人领着他进了一个小房间等候。
小房间墙壁灰白,凌烟是唯一一抹亮色。
凌信嘉被人押着出来,形销骨立,眼眶深陷,囚服套在他身上,如同一个空荡荡的麻袋,但他的眼神,是神采奕奕的。
“烟烟,你瘦很多了。”凌信嘉。
凌烟耸肩,“可能是我最近减肥的原因,所以变瘦了,爸你才是瘦得跟皮包骨一样,连啤酒肚都不见了。”
凌信嘉笑得艰涩:“那这是好事啊,解决掉一个大麻烦。”
两人见面并不悲情,一个月只有一次见面的机会,都不想让对方担心,话题也是避重就轻。
“你妈的病怎么样了?”
“妈她……恢复得挺好的,医生说估计下个月就能出院。”凌烟说着,从兜里拿出一张照片,给凌信嘉看。
“你妈还是很好看啊,回去告诉她让她放宽心,我在这里读读书看看报,认真劳动,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凌信嘉说,“烟烟,你也得学会照顾好自己,别亏待了自己。”
“爸,我一个能自己找到工作的人,这你就不用担心了。”凌烟说。
很快,一个小时就到了。
凌信嘉说:“有什么困难,就去找你傅家的人,你傅叔叔他们会帮忙解决。”
提到傅家,凌烟眉心微拧,把内心泛起的抵触尽数吞下,说:“知道了。”
凌烟离开小房间那一瞬间,凌信嘉的眸子,瞬间灰暗了,磨灭了最后一点神采。
他在强撑起精神,让女儿放心。
监狱的很苦,天被围墙框成一块,他的人生,似乎已经看得到尽头,想到妻女二人无依无靠,他内心,自责悔恨交加,夜夜难眠。
凌信嘉前三十年,忙着事业,到了将近三十,才有了凌烟,他自然将她视若珍宝,她要星星给她星星,要月亮给她月亮。
担心她受欺负,还专门请了保镖,陪在凌烟左右。
然而,从大山里出来的他,体会过没钱的苦,即使混出了名堂,家徒四壁的窘境与辛苦,却已经刻进骨子,他内心名为“底线”城墙坍塌了。
金钱与权利会让人上瘾,让人贪婪。凌信嘉管不住内心的那头野兽,侥幸以为自己可以一手遮天,却不料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终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凌烟从压抑的地方出来后,在路口抽了一支烟。
路过的男人,频频回头张扬。
她来之前,特意挂了妆,掩住苍白脸色后,那张脸美得惊心动魄,她低垂着眸,带着一丝颓,却又令人挪不开眼。
凌信嘉在逞强,她也是。
一对落魄的父女,各自假装着“我很好”。
烟呛了她一口,凌烟掩着嘴咳嗽,也就是这时候,她瞧见了前面的人,面前的男人年近六十,精神气十足,那双眼睛闪现着精光。
“傅叔叔。”她把烟扔进垃圾桶,喊了一声。
傅清业说:“嗯,最近听说你在烟野城唱歌?”
凌烟抬眸,他知道的真清楚。
“嗯,刚找的工作。”凌烟说。
傅清业说:“嗯,傅氏公司旗下也有很多大酒吧,你要是想的话,直接打电话给我说一声,立刻就可以去上班。都是自己人,就不用找别人了。”
对于他“自家人”的说法,凌烟不敢恭维。
“谢谢傅叔叔好心意,那时候我没考虑太多,就像找份工养活自己。”
“嗯,烟野城所属的CY公司,是我们傅氏的强劲对手,果然后生可畏。”
他的话,令她不禁好奇,陈靳怎么应付过来这个老狐狸。
傅清业的笑,让人不舒服。
他邀请凌烟去吃饭,凌烟没推脱,上了车。
“凌烟啊,改天带你去见见我弟弟,你俩脱了这么久还没见过,是时候认识认识了。”傅清业笑说。
“嗯,好。”凌烟也笑笑,她比较关心别的,“嗯,傅叔叔,我爸爸那边的事情怎么样了?”
“已经在弄了,只是你也知道,官场的事情,复杂至极,恐怕还没那么快有结果。”傅清业神情颇有些哀伤。
凌信嘉还是市长时,和傅清业多有来往,一个是官,一个是商。
凌信嘉出事时,海听市不少重量级公司也被查了,但傅氏平安无事。
凌信嘉的巨额罚款,是傅清业代还的,这一点,凌烟非常感谢。
傅清业没点明让她还,凌烟不会天真地以为天上掉馅饼,她明确告诉过傅清业,她会挣钱尽力还上。
虽然不知道,要还到猴年马月。
傅清业不需要她的钱,他有意让她在其他方面偿还——
“傅悬虽然腿脚不灵便,但他为人忠厚老实,长得也是一表人才,也是高材生毕业,你们年轻人应该有很多共同话题。”傅清业对他的弟弟赞不绝口。
“傅叔叔都不差,相信您弟弟也和您一样优秀。”凌烟笑得滴水不漏。
毕竟有求于人,傅清业想听好听的,她照说便是。
傅清业有意撮合她和他弟弟傅悬,凌烟没见过傅悬,但也听说过,他是个坐轮椅的,在家待业,一事无成。
所以,傅清业不用她还钱,需要代价。
“傅叔叔,我父亲那边,最快什么时候能有结果?”
傅清业拿叉子的手一顿,“这个不急,等下次带你见了傅悬之后,再跟你说说具体情况。”
这一顿饭,凌烟吃得有些累。
她喜欢别人捧着她,讨厌被捏着把柄,不喜欢与人周旋。
但她不得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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