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穆和阮绎是亲兄弟,同父同母的那种亲兄弟。
但两人除了随爸爸都有酒窝,其他长得真的不大像。
相比起来,甚至阮穆更像哥哥些。
撇开身量,阮穆轮廓分明的面部线条虽不至凌厉,却也看着冷冰冰的,标志的五官完全找不到哥哥那张娃娃脸的影子,再戴上一副学霸气场十足的镜框,很男神。
就像崔让说的,这人也就在他哥跟前能多见着点笑了。
阮穆一拉开副驾驶便看到了叠放在座位、面料上乘的西装,他皱眉道:“哥你怎么又给我买衣服。”
“忘了带。”阮绎老实交代。
“哥你这么多年就不能换个借口吗,每次都忘带。”阮穆一面说着埋汰的话,一面嘴角却扬的很高,看的崔让在后排直呲牙。
阮绎无奈笑笑:“这次是真的忘带了,出门有点赶,你最近个头窜得快,多买几套也没什么。”
“你什么时候能对你自己这么上心。”阮穆又好气又好笑的瞥了眼向来疼自己的人,“自己的衣柜永远装不满。”
阮绎笑着,不着痕迹的往下压了压眼睑:“我又不出门,要那么多衣服做什么。”
也就今天这种场合能穿穿了。
阮穆一顿,没再接下去,默默噤了声。
他哥三年前带着他出席他们生父生母的婚宴,穿的就是这身西装。
见前排氛围忽然微妙,皮糙心细的崔让立马插科打诨了起来:“对了绎哥,您明天周末有空没,带我玩玩PUBG呗,最近被挂虐到想找steam退款了都。”
又是挂。
阮绎额角一抽,勉强过滤今天的不愉快,抓住小孩话里的重点道:“最近?你们住宿还有机会打绝地求生?”
崔让一哽。
“老老实实待学校坐牢吧,没几天就高考了,别成天想着翻墙出去上网。”阮绎说着,看了身旁的阮穆一眼。
吓得崔让赶紧澄清:“绎哥绎哥,就我自己出去,没把咱穆穆带坏。”
阮绎顿时失笑出声,一副我亲弟弟我能不知道吗的口吻:“你要是能把他闹得半夜跟你一块翻墙出去也算是你的本事了。”
这个人高马大的帅小伙从初中起就跟阮穆同班了,两人关系一直很铁。
阮绎就是平时再不苟言笑,对弟弟的朋友还是不错的。
再加上这孩子是个会看眼色的,知道怎么讨人喜欢,不然就阮穆那个独来独往的性子也不会跟他混到一块。
就像现在,崔让下车后一直等到车重新启动了都还挺拔的站在原地,目送两人离去。
阮绎挑眉,对自家看似面无表情的弟弟道:“这傻小子还没发现自己其实不是单相思吗。”
“要不说他傻呢。”在声音上,阮穆和阮绎也完全不同,清清冷冷的,和软一点沾不上边。
说话时,那双眼角上挑的眸子就专心的透着后视镜看那块望夫石似的傻大个。
“明明看着挺聪明一小孩。”阮绎莞尔,“你告诉他,等他哪次考试总分比你高了我就带他,什么考试都算数。”
“呵。”阮穆勾唇凉飕飕一笑,扶了扶眼镜,“那他没戏了,只能指望最后高考超神逆袭一把压过我了。”
·
两人赶到会场,现场已是人满为患。
离了婚,还能每次都这么把再婚婚礼约在同一天、平分同一家酒店的,大概也只有他们不靠谱的爹妈了。
下车前,阮穆听到了自家哥哥一句说不上是嘲讽,还是自嘲的话:“真是......不管结几次婚都不缺人捧场。”
并且无论这两人不靠谱多少次,他们兄弟俩都始终是婚礼的主角——人人都知道,阮氏地产的创始人阮成建,和周氏财团的独女周尚青,目前虽已分开后再婚数次,却也有且仅有两个亲生儿子,一个叫阮绎,一个叫阮穆。
据两人对外的表态申明,就算以后他们再婚再多次,也依然只会有这么两个孩子。
理由很简单,两位家长不希望有任何东西,分走他们对这两个小宝贝的爱。
“哎呀真是好久不见,两位少爷越来越有阮总当年的风范了。”
“就是,都长开了,帅的走在路上都不敢认了哈哈哈。”
“我没记错的话,小穆马上高考了吧。”
......
两人在会场内一亮相,各种八竿子打不着的李叔王伯方阿姨就全围过来了,满眼觥筹交错,锦绣华冠。
对这种场合,阮穆尚且还有那么一丝丝笑脸,阮绎就完全不行了。
一张娃娃脸崩的死紧,任谁都能看出他生人勿进的抵触情绪。
阮绎只要一想到这些看上去客客气气的人在心里是怎么说他的,面上就完全笑不出来,连装都办不到。
如果不是他爸他妈结婚,阮绎是绝不可能出席这种含交际性质的场合。
典礼正式开始,阮穆看着自己邻座神情麻木的哥哥,眼里浮出些许担心。
从主持人开场,到“新人”登场,直至最后举筷开宴,阮绎全程外人般冷眼相看,和周身喜庆的氛围格格不入。
轮下来敬酒的第一杯就是阮绎和阮穆这桌首席,阮成建揽着两个儿子的肩膀询问近况,完全不搭理身旁还端着酒杯、年轻靓丽的新娘子。
不过无非是问问阮穆的学习,到阮绎,阮成建就什么多的也不说了,只夸他把弟弟照顾的好,然后发红包。
大概阮绎和阮穆是今天婚礼现场唯二不用给“新人”包红包,反而能收“新人”红包的人,他们已经对这个流程很熟悉了,包括阮成建也是。
递进两个儿子手里的红包薄如蝉翼,他和蔼的拍了拍他们的肩膀,道:“去你们妈妈那边吧,她还在等你们开席。”
是了,这两人的婚礼办在同一家酒店的上下层,且前后进程错开十几分钟,就是为了让他们俩有足够的时间串场。
阮绎和阮穆一下楼,周尚青便施施然迎了上来,身段玲珑,一袭白纱美的不像话,这三年里的三次再婚完全没有在她身上留下痕迹。
“你们爸爸给你们开了多少的红包。”周尚青拢来第一句问的便是这个,同三年前一模一样。
不像那些杂七杂八的人,阮绎对自己父母并不抵触。
他当着周尚青的面,拆了刚刚收到的红包,将里面的支票抽出来给她看。
其实不多,三百万,他们兄弟俩每人三百万。
周尚青笑了,笑起来比年轻时更有韵味。
“行,你们爸爸还算守约。”她将自己早早备好的红包塞进两人手里,在他们额上香了一口,分别留下一枚浅浅的口红印,“好了,谢谢我的宝贝们出席我的婚礼,小穆快跟你哥回去吧,想吃什么就让你哥一会儿带你出去吃,高考加油,有什么不懂的就问你哥。”
“知道了,谢谢妈。”阮穆笑的发自内心,很甜。
硬说起来,比起哥哥,他对家里的状况要更没心没肺些,许是那时他还小,也一直由哥哥照顾着,感受不到太多旁的东西。
只觉得爸妈虽然离婚了,但爱的分量却一点都没有因为分开减少。
爸妈知道自己和哥哥不爱待,便从不强迫他们留在婚宴上应酬,只简单露个脸就能离开。
或者说,阮成建和周尚青不仅从不强迫他们,甚至对他们千依百顺,疼得很,即使和别的人三番两次重组新家庭也丝毫没有改变。
望着眼前锅里翻腾的面条,阮绎有些发愣。
其实他和阮穆每次从婚宴离开哪也没去,都是径直回家,然后煮上两碗简单的鸡蛋面。
阮穆说爱吃,阮绎就每次都做。
只是这次等他把面端出去,却发现阮穆早已趴在餐桌上等睡着了,镜框被取下来放在一边。
那张稚气尚存的脸没了镜片的遮挡,倒是跟阮绎在眉眼间多了几分相似,睡的安静恬然——如果阮绎没有发现他在发烧的话。
“小穆?小穆?”看着他微微烧红的殷红面颊,阮绎急了。
一量体温,三十八度三,这眼看要高考,把阮绎悔的肠子都要青了,自责的不行。
人就在他边上,都烧这么高了,他竟就因为自己的情绪一点感觉都没有。
好在家里的常用药备的很足,阮绎又是把人搬到床上,又是喂药的,忙的桌上两碗面都坨了才稍稍消停下来。
冰袋一上,阮穆立时清醒了不少。
他努力睁开眼回望守在自己床边的哥哥,说话声音很轻:“哥哥今天直播是遇到不开心的事了吗,感觉心情很不好。”
阮绎想说“没有”,可刚出口嗓音就哑了,鼻头一酸。
他伸手摸了摸弟弟滚烫的脸颊,竭力稳住声线:“哥明天就好了,你难受了怎么都不告诉我。”
“因为哥今天难受了也没有告诉我。”阮穆合上眼缓缓勾起唇角,向来清冷的嗓音被染上温暖,“这是对哥的报复。”
他也只会在他哥面前这样撒娇了。
四年前,阮绎高考结束的第二天,周尚青和阮成建就签署了离婚协议,和平分手,那时候阮穆还在上初二。
问及两个宝贝儿子想跟谁,阮绎沉默了,阮穆却一口咬定要跟哥哥。
再后来,阮绎便以自己大学走读能照顾弟弟为由,拒绝了他们任何一方伸出的“橄榄枝”。
两人也是从那时起,离开长辈独自生活到了现在。
“是哥哥没给你做一个好的榜样。”阮绎坐在他床边哑然道,“小穆不要学我。”
“没有!我哥超棒的,妈今天还让我不懂就问你......”
阮穆迷迷糊糊的话没说完,便依着阮绎并不算宽厚的手掌睡了过去。
阮绎对着他沉静的睡颜看了好一会儿才回自己房间,拉开抽屉,露出里面躺着的四个红包,将今天收到的两个也一并安置了进去。
睡前,他前后接到了两通来自新婚夜,嘘寒问暖的电话。
虽然放在平时别说像今天这样面对面了,就是电话交流也是极少的,但阮绎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应的很仔细,没有一点不耐。
与此同时,另一头在自己房间、同样捣鼓到半夜没睡的季航也接到了一通了不得的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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