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琳琳握住贾敏那双青色脉络清晰可见的手，忙道：“林施主快起吧。”
樊史氏也来打圆场：“敏姐姐，你把情况说与我们听听，好让妙施大师心理有个准备。”
贾敏用帕子拭了拭泪，眉头仍是紧锁，不过情绪没有那么失控了。
“我因为身子骨的原因寻医问药，好不容易生下两个孩子。孩子却遗传了我，生下来就病弱不堪，前头那一个才四岁，吃药就多过吃饭。现在这一个从一出生就让我悬着一颗心，我实在无法，只能寄希望神佛了。”
在来之前，贾敏事先问过妙施大师治病救人的过程，问清楚了，就算再怎么玄乎，大夫们都说儿子没救了，她是抱最后一丝希望来的。
封琳琳在心里想了想，这种在红楼原著中指名道姓的炮灰的死亡，若是想要救治，会难上几分。
“贫尼尽力而为。”
这会儿封琳琳为樊史氏小儿祈福的事也已经结束，她向樊史氏道：“樊施主，小施主的身体已无大碍，你可询问大夫，问问幼儿应用什么膳食为好，不必灌汤药，只要吃食上用心点，小施主定能平安长大。”
这样的话说得樊史氏脸上尽是喜悦，她望了望迫不及待的贾敏，明白急人之所急，连忙道：“妙施大师可先随敏姐姐去，你的人随后我会派人送过去。”
贾敏这次来金陵，是把两个孩子都带来了。
也不能说她做得不对，她不放心把孩子放在扬州巡盐御史让丫鬟婆子服侍，这次亲至樊家嫡子的满月宴，也是因为她实在等不及了。
马车里的贾敏对封琳琳勉强笑了笑：“叨扰妙施大师了。”
封琳琳微笑道：“无妨。”
等到了林如海夫妇在金陵暂住的别院，林如海已经回到家了。他对自家夫人去寻在金陵名声大噪的妙施大师不置可否，只是这事也需要男主人出面，在马车抵达的时候，已经让管家去安排一切事宜。
封琳琳给林如海行僧礼：“见过施主。”
林如海作揖还礼：“妙施大师，事急从权，不如先去看看我两小儿？”
封琳琳微微颔首，林家管家在前面带路。
她先见的是林如海的小儿子。
封琳琳并不是大夫，只是她一眼看出躺在床榻上的小人儿身上的“气”快散光了，照这样的流失速度，这个孩子能否活到三岁都难说。
这一点相信任何大夫都有告知过林氏夫妇。
“有两个法子能救这个孩子。”
贾敏神情激动，“大师请快说。”
“一是舍了林姓，出家十五年，方可保住孩子的性命。”
那时红楼故事都完结了，黛玉比这孩子大一岁，应该还完泪，跟一班金陵十二钗回归离恨天了。
不过那时林家夫妇还在不在就难说了。
贾敏和林如海面面相觑，一年前就有个癞头和尚说是要化黛玉出家，怎么今个儿还有个妙施大师想渡化自己儿子出家？
他们林家就真的跟寺庙庵堂有缘吗？
再说十五年的时光实在太长了，孩子常年在寺庙里，终日与佛法经文为伍，就真的不会影响心性？
万一孩子受佛光普照，出了家，林家还不是会绝了后？
见到林氏夫妇脸上复杂纠结的表情，知道为人父母不忍孩子去受清规戒律的苦，封琳琳说出第二个选择：“二是让你们女儿的血泪为药辅，配上大夫开的健胃阳脾的汤药，再配上一味药引子，应是能够救你孩子一命。”
“这……”林如海眉头紧皱。
贾敏捂着脸痛哭。
这两个办法都不好，前者十五年骨肉分离，后者伤及一血脉来救另一血脉，他们就算再怎么重视这个独苗苗，对黛玉这个第一个孩子还是非常疼爱的。
“第二个方法成功率有多大？”在宦海沉浮多年的林如海还是比较理智，他当然不愿意林家的独苗苗去寺庙出家。
“约莫七成。”封琳琳估了一个数，“不过需要你们女儿的配合。”
室内顿时寂静下来，连贾敏的哭泣也是无声无息的，封琳琳闭眼做高人状，为床上的小病人念起《地藏菩萨本愿经》。
声音不大，不紧不慢，信仰之力渡到小病人身体里，然后又很快泄到空气里去。
就算如此，积少成多，还是滋补了一点小病人的身体，让小家伙的脸色不要看上去那么蜡黄。
表情凝重的林氏夫妇听后互相对视了一眼，知道他们这是遇上高人了。
本来还有些将信将疑的林如海，此刻对封琳琳的话信了九成九，他小声对贾敏道：“夫人，不如你先去休息一下，为夫来守着？”
贾敏用帕子捂着嘴，泪流满脸，无声拒绝。
林如海轻叹了一声。
中途贾敏让人去拿《地藏经》，林如海见状，与夫人一同跟着妙施大师诵读。
小病人体弱脾虚，易醒易哭，在室内三人齐诵《地藏经》之下，小病人睡得香甜，这应该是小家伙自出生后第一次睡了个好觉吧。
妙施大师第一次出手就有这样明显的效果，念完经的贾敏就算嘴唇上皲裂了一层白皮也不在乎，她感激万分地握住封琳琳的手，“大师，谢谢您，您的大恩大德，林家上下没齿难忘！希望妙施大师能随我们去扬州，继续为两个孩子治病。”
林如海亦是神情激动地望着床上的孩子，他又有些疑惑道：“若是照这样明显的效果，是不是都不需要在那两个选择二选一了？”
封琳琳：“非也。”
语气顿了顿，“你们林家是天上某位神仙的棋子，她最终的目的在于你们林家的气运。作为林家能光耀门楣的下一代，你们的嫡子必死无疑。”
没有后代，本就子嗣稀少的林家连起死回生都不能了。
这个消息如晴天霹雳劈中林氏夫妇，他们不敢相信他们的儿子会落到这一步是因为神仙的作法。
那不是神仙，那是邪祟！
贾敏紧紧抓住林如海，使出全身力气撑住，哀求道：“大师，求求你救救玦儿吧，救救林家吧。”
“【我皆令入无余涅槃而灭度之。如是灭度无量无数无边众生。】众生皆摩诃萨堙，众生皆自性自度。”
贾敏摇头捂住脸，扑到林如海怀里痛哭出来。
林如海安抚哭得快晕过去的妻子，对封琳琳道：“请大师歇息片刻，下午再去看看小女。”
封琳琳颔首。
林家管家带她去一处二进小院，封琳琳随缘，只是让她比较欣喜的是小英莲他们都来了林家。
有熟悉的人在，小英莲很快适应了陌生的环境。
封琳琳将他们可能会去扬州为巡盐御史的孩子念经祈福的事说给封小娄和霜梨听，封小娄和霜梨都觉得无所谓，只要封琳琳在哪，他们就会跟到哪。
下午的时候，封琳琳见到了红楼原著中的女主之一——小黛玉。
小黛玉皮肤白的像个雪娃娃似的，就是四肢太纤细了，头发发量也少，时不时咳几声就红了眼眶，看着就知道这个孩子体弱多病。
小黛玉的病是因为肉体凡胎，那什么灌愁海水根本不是小小的凡人能承受得住的，小黛玉只能病歪歪地长大，就算如此，她也活不长。
虽然不知癞头和尚度黛玉出家是为何，但在疯跛道人度甄士隐出家，却把甄家搞得妻离子散，封琳琳这个自诩正统的佛教中人对此十分看不惯，
“林家女不需要贫尼为她祈福。”
“这是为何？”林如海压抑着不快询问。
两个都是他捧着手心里的宝贝，这位大师的态度太迥异了吧。
“这位女童的命数早就定好，她将来会举目无亲，泪尽而亡，就算贫尼再怎么从外力为她祈福，她也无缘消受。”
这又是一个爆炸性的消息，林如海脸上骤然变色。
“大师……”
眼前的妙施大师面孔瞬间苍老，林如海心中骇然，这、这是大师一而再再而三地道破天机，被天道惩罚了吗？
林如海顿时为自己刚才的想法羞愧万分。刚刚他还想着把这个信口雌黄的大师赶出林家，谁让大师这样贬低他的掌上明珠。
“妙施大师，需不需要去请大夫来看看？”
“不必。”封琳琳摆手，没想到自己只是透露一点红楼原著的故事脉络，就这样被上天夺走十年寿命。
不过穿越大神说了，在这个世界走一遭，只是现实的一场梦，寿命长也好，短也罢，都不会影响她在现实的生活。
“妙施大师不如去休整几日，可好？”就算林如海再怎么心急子女的健康问题，他也不能忘恩负义，杀鸡取卵。
“善也。”
一直在嫡子身边守着的贾敏见林如海回来了，轻声询问：“大师怎么说？”
林如海拍了拍酣睡的小儿，长叹一声，将妙施大师判定黛玉的命格说给贾敏听，贾敏心里不舒服。
她擦了擦眼泪，望着期盼了十几年的幼子，低声问：“夫君，你意欲如何？”
“……”林如海也很纠结，他不是不疼黛玉，只是权衡之下，他还是愿意保住目前唯一的嫡子。
最后，他还是道：“过几日向妙施大师问清楚第二个选择的细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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