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九章

    第九章

    月上中天，夜色正浓，正是万籁俱寂的时候，狭窄的山路上，却忽然有一辆黑色的轿车疾驰而过。呼啸着的风声和刺耳的引擎声大约是正好惊动了那群栖息在枝头的乌鸦，伴随着那一阵阵凄厉的啼叫，这个夜晚莫名让人感觉到了一丝不祥。

    周弘却像是对这些一无所觉。

    他坐在车里单手把控着方向盘，将本来声量就不小的劲爆音乐往上又调了个档，另一只手漫不经心地从口袋里摸了支烟含在了嘴里。

    做完这一切，空下来的右手刚准备给叼着的烟点个火，只是手上的打火机一个没拿稳，就这么直接滚到了旁边的副驾驶座下。

    微微皱了皱眉头，咬着烟“啧”了一声，脚下下意识地带了点刹车，刚刚解开安全带准备探下身子将打火机捡起来，还没来得及弯下腰，从视线的余光中却发现旁边的芦苇荡却突然冲出来了一个人影来。

    意外来的猝不及防，周弘几乎没有任何反应的时间。尽管脚下的刹车已经在瞬间踩到了底，但车子却没有立刻停下来。

    随即，只听“砰”的一声闷响，周弘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冲出来的身影就这么被撞飞了好几米然后又在原地滚了好几滚，然后彻底没了动静。

    头脑一片空白地呆坐在了车里好一会儿，周弘才面色难看地从车上走了下来。

    几乎是拖着步子缓缓地挪到那个被撞飞的人影身边，蹲下身子就着车灯虚虚地打量了一会满地的血迹，还没来得及伸出手去探一探地上那个人还有没有气息，芦苇荡里突然又传出来了一点悉悉索索的动静。

    “谁！”周弘猛地朝着声音发出的地方低吼了一声。他的眼底微微发红，眼珠子不安地转动，全身的肌肉也都肉眼可见的紧绷着。

    明明是北方正冷的时候，他的额头上却渗出了细细密密的汗珠：“出来！”

    芦苇荡里并没有回应。天上的满月被飘过的乌云缓缓地遮挡住，只留下了一个弯弯的镰刀模样。

    天色变得更暗了。

    “谁在那里？”周弘朝着芦苇荡那边走了几步，声音里带着一点紧绷到了极致的颤音，他用手拨弄着身边的芦苇，有些歇斯底里的，“快给我出来！”

    在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之后，一个单薄纤瘦的身影终于从芦苇深处一瘸一拐地走了出来。

    月色太暗了，周弘借着这微弱的光，只能看见那似乎是个年纪不大的男孩子。他穿着大小并不合适的破棉衣，一双脚赤、裸地站在地上。视线一会落在周弘身上，一会又移到了周弘身后的那个人上，一双眼睛闪烁着怯懦和恐惧。

    周弘脸色铁青，他看着面前这个少年，好一会儿，朝着他微微靠近了一点，皮笑肉不笑的问道：“你看见了？”

    男孩子浑身抖得更厉害了。

    他仰着头看着面前明显面色不善的青年，似乎是想逃跑，但是犹豫了好久，却还是忍住了没有动弹。

    “你杀人了。”男孩子声音细细弱弱的，像是蚊虫的嗡鸣，“你把他撞死了。”

    周弘的眼神一瞬间沉了下来。

    他的手背在身后，微微地握成拳头，就在他盯着面前男孩的眼神已经开始变得有些危险的意味的时候，那边突然又开口说了一句话。

    一句意想不到的话。

    “我知道哪里有适合埋人的地方。”他低着头，浑身打着颤，声音更细弱了，如果不仔细听，几乎是要融化在呼啸的冷风中一样，“别杀我，我能帮你把尸体处理掉。”

    “cut！”

    郭达飞站在摄像机后面看着闻人久对着洛骁最后一句台词说完，将卷成了圆筒的剧本用力地敲了下旁边的桌子，随着结束打板声响起，一直都紧绷着的脸上终于稍稍浮现出了一点放松的笑意。

    “折腾了一晚上，也就这场还像点样子。”走过去拍了下洛骁的肩膀，带了点警告地道：“不过最多也就一个及格分，你自己心里清楚吧？”

    洛骁有些无奈地笑了一下：“我知道。”

    虽然当初接下《杀机》这个电影是有着自己的私心在里面的，但是不可否认，这个剧本本身也的确是非常吸引他。

    只不过，这次的角色无论是离他本人还是以往饰演过的形象都大相径庭，尽管已经做了大量功课，但是表现出来的效果却总还是差了那么一点感觉。

    郭达飞挥了挥手：“行了，今天的戏就到这里，很晚了，你们也先去休息吧。别影响了明天的状态。”

    洛骁点了点头，目送着他离开之后，这才又回到了闻人久身边：“你还好吗？”

    闻人久正坐在椅子上穿着鞋，听着洛骁的话，微微掀开眼皮看了他一眼。

    明明身上还是穿着那件不合身的破棉袄，明明还是那么个灰头土脸的样子，但是仅仅这么个眼神，就让人彻底感觉到了他与刚才那个懦弱少年之间的不同。

    那是一种仿佛与生俱来的锐利和近乎傲慢的冷漠。

    那是闻人久。

    “我听郭导说，你连续拍了大半天，晚上都没来得及吃吧？这会儿周围也没什么饭馆还开着门了。”叹了一口气，从小助理那里拿了个保温桶递了过去，笑了笑，“我的饭刚好准备的有些多了。如果你不嫌弃这会儿可能有些凉了，要不要一起吃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