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盛宴石戚不想多说，一坛又一坛的美酒进腹后，从没醉过的脑袋竟也晕沉沉地转动起来。在还没有喝醉彻底失去意识前，石戚嗅到了跟辛辣酒味不同的清新气息，但醉酒的她实在抬不起眼睑，将整个人深深埋在这个新鲜席垫后，毫无形象地呼呼大睡起来。
迷迷糊糊间，她像是听见了谁的浅笑声，以及一句若有若无的叹息。
“真是败给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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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醒来，撑着还处于眩晕状态的小脑瓜，石戚眨眨眼环顾四周，发现是自己暂时的住所后直接赤脚下床，慢悠悠挪到窗边，打开扇窗，以便让这只扰人清梦、肥溜溜的大白鸽子抖动着翅膀飞进来。
若不是通人性的白鸽敲打窗户拍个不停，石戚真能相信自己可以睡上一整天。
从鸽子的爪筒处抽出信件，石戚一目十行，简单的洗漱收拾后便去找她现在的顶头上司辞行。
“要回开封？”唐青枫正在处理堆积许久的盟会事务，听到石戚的说明后神情淡淡地瞅了一眼站直的少女，道：“也罢，血衣楼一事你出了不少力，该是时候让你歇息歇息。”
“不过——”看到石戚脸上的喜悦后，唐青枫缓缓说出声：“开封的杂事解决完后，可要记得回来把水龙吟安排的事解决完，千万别忘了，师妹你是我的人。”
一语双关的话若是平常必定会让石戚心生寻思，但现在的石戚宿醉未醒，再加上即将回京的欣喜让她空不出心思想其他事，唐二少年的欲言又止此刻像是打人打在棉花上，让人毫无反应。
火急火燎地驾马赶回开封，连日的劳累让陪伴自己不少时日的小灰马疲惫不堪，但只要想到先生寄给她的信上写着的“要事，速回”几个大字，她也顾不得心疼爱马，连自己的一日三餐也是草草解决，终是风尘仆仆地回到先生的古宅。
刚一下马，石戚就感觉到有人正靠近自己，本以为是阿梁或是那些仆从，将马安顿好后石戚才转身回头，只一眼，便惊讶地合不拢嘴。
原因无他，面前这人就是她在九华所见到的那个“闭眼的妖孽”。
他（石戚看到这人的喉结了）跟那天所见丝毫未变，白皙的面孔和看不清瞳色的眼帘宛如土墓中刚走出的艳鬼。不过这时石戚才注意到，他身上的穿着很是诡异，银白色的披肩搭在颈间，靛紫色的外衣和长裤居然是分开而穿，有股说不出来的味道。
而他一开口，石戚更是傻眼。只听他在说：“翰瀛愮殑鍏嶈垂鐨勫疄楠岃锛屽甫棰嗗皬鏈嬪弸。”
“哈？！”石戚愣愣地开口。
“甯傦紝姣忎釜鏈堟垜浠兘。”男人继续开口，好像是还未察觉到面前的女子其实根本听不懂他的话，沉稳的声线说出些让石戚不明所以然的东西。
“石头你在这啊！哇，你也在！”阿梁听到仆从说石戚到来后到处寻她，终于发现此时此刻的尴尬地方，向石戚解释道：“这人说的话我也听不懂，别怕。”
“他到底谁啊？！”石戚问。
“不知道，就突然冒出来的。”开封城化身——阿梁少年认真回忆着，“那天大哥兴致来了去趟集市，回来就带着他了。”
“先生能听懂这人说的话？”石戚疑惑着。
“大哥可是最厉害的了，怎么会听不懂呢！”兄控少年嘚瑟起来，随即推促道：“大哥吩咐了，你回来马上去见他，快走快走。”
然后石戚便被带到王耀的面前，刚一坐下他就问出声来，“见着那位了。”
语气是不容反驳的肯定，女子端坐、乖巧点头。
“他说自己是从异世遵循佛道而来，不知何种原因降落于此。本来我是打算不予理睬的，可在他掉落的纸文中，见了你的字迹。”
王耀三言两语阐述道，随即便把话中有她字迹的纸文翻出摊开，递给一脸莫名的石戚。
石戚接过，不知是什么材质的白纸和笔头刻着她用过多年的字迹——[朝朝共暮暮，相思古今同。]
“我啥时候写过这东西？！”她嘟囔起来，可她的字迹又不是轻易能被人仿造出的，她很确定自己是不认识那个说话奇怪的人。
“差点忘说了，他说自己叫‘数珠丸恒次’”王耀难得吐槽一句，“听着就不像正常人的名字。”
带着名字不像正常人的数珠丸恒次出门，石戚经历了一场很大的煎熬。自从她回来后不管去哪里，这人都如魅影一般跟在她身后，让石戚待在家里都坐如针毡，对此王耀一本正经道：“关系这么要好，不如带他出去逛逛吧。”
先生，你是从哪看出关系好的！
石戚愤愤地咬下手中的烧鸡腿，面无表情地盯着跟她并肩而走的男人。语言不通让两人无法交谈，只靠表情手势交流的他们无法得到更深一步的了解，此时此刻，石戚觉得空气都因为沉郁变得稀薄起来。
想念唐师兄了。石戚内心哀嚎——唐师兄至少不会像这人一样让人冷场！
忽的，身旁的男人停下，低垂的眼帘不知看着什么。石戚伸出脑袋向前探去，只瞅几眼便百般无奈地收回目光。
‘不就是一群奉命来采购粮食的和尚嘛，有那么稀奇？’
不过转眼一想，石戚记起先生对她说这人是遵循佛道而来，那岂不是……
强拉着他去往开封城里最大的佛家寺院——相国寺，石戚把宛如妖孽的他带到金身佛像前，就一人飞快逃走，怕是有什么豺狼虎豹在身后追赶一样。
数珠丸恒次全程都是淡然处水的表情，即使被石戚那粗暴的拉扯也并不哼声，但站立在大佛面前，异世而来的刀剑付丧神第一次变幻了表情。
“一切皆苦，诸行无常，诸法无我。”
“年轻人倒是挺有觉悟。”身穿僧袍的人走来，让一旁工作着的小和尚们皆惊呼。
“戒空师叔！”
微微抬手示意不要宣扬，法号为“戒空”的和尚走向这位面容妖艳的人，说：“不过你的内心，是在迷惑什么？”
还在诧异这人能听懂自己语言的付丧神停顿了片刻，随后出声：“作为斩杀人的道具，却在守护佛道。这种存在方式，是错误的吗……”
“若守护的不是佛道却是魔道，亦或是正确的吗？再者何是正道，何是恶道？”
“…………”
“武功是保护自己的武器，兵器是战胜敌人的法宝，僧人手持战争的道具更是让这片净土不受迫害。”
“‘战乱之世，末法之时’，如果战斗是无法避免的话……”
“只要一朝处于江湖，一夕便不能置身事外，斩杀与否，只是为守护自己的道。”
“稍微，让我冥想一会。”
“年轻人，无欲无求无霜无尘，心如明镜再无其他，不分正恶不论对错听着也不错。可这世间境界何其之多，见山是山见水是水能是你是我，见山不是山见水不是水也能是你或是我。要追逐内心的答案，需要的还是想清楚你要什么。
“若是真觉得是错误，贫僧有一言——
“早早断了这护道杀人的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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