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52)

小说:漫长的童话 作者:大脸大面
    封闭式的包厢空气不太好,而金宏宇进来后,空气更差了,他是个大烟枪,烟不离手,他对苏陶说的第一句话是:“我们很久没见了吧,苏陶?”

    苏陶想到之前一段时间,他们常在剧组碰面的事情,微微笑了笑,灭了烟,说道:“是的。”

    “哥,你在剧组里没有见过苏陶?”向远倒很好奇。

    “我见的是楠月,不是苏陶。”金宏宇说的楠月是《潮声调》里女主角的名字,他说着把烟叼在了唇间,伸手给自己倒上一杯红酒,说道,“你自己说是不是,苏陶?你的演技太好了,我在剧组看到的就不是你是楠月,苏陶。”

    苏陶一笑,心里感到金宏宇这话不太对味。

    “这么好的演技,是不是应该干一杯?”金宏宇向苏陶举杯,笑问道。

    苏陶还是微笑着,她说道:“你一来就给人灌酒不像客人倒像主人,你应该先敬肖叔一杯。”

    “怎么给我灌起来了?”肖贵话这么说,手是端起杯子,他觉得自己的确就是主人,酒桌上就是找各种机会碰杯喝酒才尽兴。

    金宏宇见状和肖贵喝了一杯,随后他先给肖贵满上了酒,再满上自己的杯。

    向远在金宏宇来了之后,心里莫名很开心,虽然他还没有搞清楚苏陶的态度到底是什么意思,但是他有种幸福要来临的感觉。他信任的兄弟,喜欢的女人还有可靠山的长辈坐一桌,大家其乐融融。

    向远有点激动,他旁边的苏陶抬手捋了捋耳边的头发,伸手拿了块桌上果盘里切得小巧精致的西瓜送到嘴里吃着。他看到她的手腕纤细,肌肤白皙晶莹,唇上染着西瓜的汁水像擦了唇膏,酒色在她脸颊柔柔晕开,使得她楚楚动人。

    向远忍不住伸手握住了苏陶的手腕,苏陶拿西瓜的手一僵,她侧头看向远,对上他一双潮红的眼睛,那里闪着微茫。

    包厢不大,人不多,另外两人都看到了向远的举动,也开始打量苏陶。苏陶在目光注视下,转动手腕,抬了抬手臂试探让向远松手。见他握得更紧,她把西瓜皮丢在了碟子里,放下了手,将他握着她手的样子藏在了桌子底下。

    向远因为苏陶的做法更高兴了,他的手滑过苏陶的手腕握住了她的手。苏陶面不改色,她抬起另一只手安抚般地拍了拍向远的手背,然后侧头和他说道:“你帮我盛碗汤。”

    向远闻言松了苏陶的手,他站起来拿过苏陶面前的碗,盛了一碗汤放在她面前。苏陶笑对向远说了句谢谢,然后低头慢条斯理地喝汤。

    肖贵笑盯着向远看,他看到他一直盯着苏陶看,而他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了燃烧着的渴望。

    肖贵伸手拿烟,笑说道:“向远,有小金在这陪我喝酒,你带苏陶上楼去,楼上房间已经开好了。”

    金宏宇为肖贵点烟,听到他说的话,他笑了声。这么镇定的苏陶实在出乎金宏宇的意料,也让他镇定下来,想看会戏,他想看苏陶演戏。

    向远涨红了脸,他小心看苏陶,低声问她:“你累不累,苏陶?”

    苏陶瞟了眼向远,还没有开口,只听肖贵“教导”向远道:“向远,这事轮不到她说话,你想上就上。”肖贵虽然不完全明白苏陶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但他眼睛没有瞎,完全可以看出向远在苏陶面前就是处在弱势。苏陶这个女人很会拿捏向远,并不简单。所以肖贵这话也是说给苏陶听。

    “没,我没,没有,肖叔,我没有——”向远下意识掩饰,但最后一句话还是透露了他真实的想法,“我看苏陶还没有吃完——”他不知道自己又把矛头指向了苏陶。

    “苏陶,你吃完没有?”肖贵问苏陶,话语里隐隐藏着危险。

    而苏陶在这个时候才放下汤勺,她抬起头迎向肖贵的目光,笑了笑说道:“肖叔,你没有听到吗?是向远认为我还没有吃饱,你问我做什么?”

    苏陶明白到她和肖贵较力的点就是向远,她无法确定肖贵一心想教坏向远的原因,但她并不认为向远本意就是要做一个坏人,他只是软弱抵御不了肖贵的诱惑,分不清对错。而思想灌输这种事情,肖贵能做,她苏陶也能做。

    所以,不等肖贵或者向远接话,苏陶又抬手轻柔拍了拍向远的肩膀笑道:“不过,我真的还没吃饱,你怎么那么懂我,向远?”像撒娇像玩笑,一下化开了前一秒僵持住的气氛。

    向远被苏陶笑得慌神,好一会他才知道对苏陶回以微笑,他笑起来,脸越发红,眼神越发明亮。

    “我特别想吃糯米鸡,能不能点一份?”苏陶又说道。

    向远忙不迭说好,叫来了服务员。

    肖贵这个人不喜欢被人忤逆,可苏陶的柔性让他一下不好发作,而他如果强扭向远,就失去了意义,因为他要让向远自己真正尝到权势的味道。于是他此刻只能犀利盯住苏陶,皱起了眉抽了一口烟。

    苏陶知道肖贵在打量她并且对她不满,她倒不是很在意,反而另一道来自金宏宇的目光让她有些怵。因为肖贵显然不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但金宏宇多少知道一些,她在他面前更难藏,而金宏宇那种戏谑探究的神情也说明了他在看她的表演。

    金宏宇的第二杯酒是和向远喝的,他在向远和服务生加完单坐下后,对他举杯笑说道:“你和你陶陶姐认识这么久,人家喜欢吃糯米鸡,你怎么都不知道?还要等着人自己开口要加单,是不是太不行了?”

    向远被一提这事,颇认真想了想,侧头问苏陶:“你以前没有特别喜欢吃糯米□□?”他不想自己有这样的失误。

    苏陶看了眼金宏宇,又看了眼向远,一句话带过说道:“还好啦,人的口味会变的。”

    金宏宇喝掉自己酒杯里的酒,放下杯子笑了声,侧头对肖贵说道:“苏陶在高中那会是我们学校的校花,基本上男生都喜欢过她。她在我隔壁班,就是和简行还有上次那位陈小姐一个班。”

    “上次听你提起过。”肖贵听到简行的名字,神色瞬间变得阴鸷,眼神一沉。

    金宏宇似乎没看到肖贵的表情,笑隔桌问苏陶:“苏陶,我记得你当时和简行是同桌,陈小姐是你们前桌,那陈小姐和简行的关系怎么样,你知不知道?”

    肖贵闻言,眼里闪过狠厉的光,瞪向了苏陶。

    而苏陶也被金宏宇的一句话踩到了两个她在意的点,她心头一紧,抬起眼看向金宏宇,似乎想看清楚他的想法,而他眼里的挑衅让她心里也涌起了愤怒。

    为了转移愤怒,苏陶从桌面上的烟盒里又抽出一支烟,她在手心里敲了敲烟头放在了唇间,这样的小习惯使得她仿佛是个老烟枪。苏陶摸过桌上的打火机点燃了烟,她抽了口烟隔着烟雾停顿了两三秒,然后她把烟取下来夹在指缝间,笑调侃说道:“你对我们班这么熟悉的啊,金先生。基本上男生都喜欢过我,那你呢?你不会也喜欢过我吧,金先生?”

    金宏宇被苏陶把话题带回自己身上,他感到意外又觉有趣,同时,心也不由跳了跳,他望着苏陶,余光也看到向远忽然盯住了他。

    “简行喜欢过你吗?他也是个男生。”金宏宇没有回答苏陶的话,饶有趣味和她玩游戏,笑说道。

    “我倒希望有。”苏陶抖了抖烟灰笑道,她看到金宏宇的眼神仿佛能望到她心里,他微微抬着眉,依旧是学生时期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苏陶不自觉顿了顿夹烟的手,很快她又把烟送到嘴巴抽了一口,还不忘对金宏宇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

    肖贵对于话题被带偏有些不满,但他好像也听出了什么,他问向远道:“向远,陈黎云什么时候到?”显得有些被扫兴后的不耐。

    向远听得问,回了神,他把逡巡的目光从金宏宇脸上收回来,他感觉金宏宇看苏陶的神态不太对,而苏陶对金宏宇的态度也很微妙。向远想起苏陶二十二岁那年在加拿大,那时候她说自己有男朋友,但她没有告诉过他,那人是谁。此刻想起这件事情,向远感到有些心惊,同时他还想起了那天他醉后说想强取苏陶时,金宏宇的愤怒。

    “她说快了。”向远回答肖贵,语气忽而低落。

    金宏宇收回看苏陶的目光,转而看了眼向远,只见向远充满探究望着他。

    苏陶也看到了两兄弟微妙的气氛,她做不经意接着刚才的话,抬手轻轻拍了拍向远,说道:“哎,我和你说,向远,你以前不是让你哥照顾我吗?”

    向远听这话没有错也有点懵,他有些发怔侧过头看着苏陶。

    “我现在想想高二那年挺后悔的,你哥那时候说要带我去见一个导演,但我没去,因为不敢去酒吧。我想如果那时候去了,可能我现在也不是这个样子。真的很遗憾。”苏陶笑说这件事情,在看到向远露出惊愕的表情之后,她又转过头去,问金宏宇,“对了,金先生,一直很好奇想问你,你当初想带我去见的是哪个导演?拍了哪些电影呀?”

    桌子上的气氛又变了,肖贵皱眉看金宏宇,向远也是,而当金宏宇说出那年那个导演的名字的时候,他们都明确感到金宏宇对苏陶很不一样。

    “张方。就是现在咱们剧组里的导演。”金宏宇说这句话的时候,面带微笑,紧紧注视着苏陶,不放过她脸上细微的情绪变化。

    张方这个临时导演被请来拍摄,有一半是金宏宇的功劳,当时黄导演走了,向远让人去找新导演。金宏宇极力推荐张方,他说张方是他大哥徐均的朋友,可以信赖。对接张方,谈妥合作细节也都是金宏宇去谈的。张方之前拍摄过一两部不错的电影,名气不错,金宏宇的做法看上去很像为剧组出力,但被苏陶一说巧合的前尘往事,不免让肖贵和向远觉得金宏宇似乎更想帮苏陶弥补遗憾。

    苏陶听到张方这个名字也很惊讶,但不同于肖贵和向远的想法,苏陶是又感到一阵反感,她心里庆幸还好当年没有和金宏宇去酒吧,也厌恶金宏宇和张方物以类聚。

    苏陶那么一个瞬间的厌恶被金宏宇捕捉到,他笑了笑举起酒杯,对苏陶说道:“人生没什么好遗憾的,是你的机会一辈子都是你的机会。来,我们喝一杯,苏陶。”

    苏陶见状,干脆地把抽到一半的烟灭在烟灰缸里,笑端起酒杯遥遥和金宏宇干了杯。

    喝完这杯酒,苏陶站起来说要去洗手间,她说这话的时候笑望着肖贵等他同意。肖贵没什么好脸色,他莫名感到酒桌的气氛被苏陶弄得让他很不喜欢,可他挑不出苏陶有什么错。于是,肖贵不耐烦点了点头,他原本带人堵苏陶又拿她手机不过是怕她假清高要死要活,不想这个苏陶在这样的酒宴里如鱼得水,显然也是在等这种机会的人,他对她失去了逼良为娼的兴致。

    苏陶出去后,她没有马上去洗手间,而是走到酒店大堂去看看晓瑾,她看到晓瑾还坐在大堂沙发上,依旧有个大男人坐在一边看着她。

    苏陶笑走过去,自若坐在晓瑾身边问她:“时间不早了,你累不累?要不让他们先送你回去。”

    “我回去了,你怎么办?”晓瑾惊诧于苏陶的提议,她看着苏陶,觉得她的状态和平时很不一样。

    “我迟点。”苏陶笑了笑,她微微侧脸目光略带询问望着晓瑾。

    晓瑾好一会会意苏陶的真实问题,她忙不迭重重点头。苏陶得到肯定的回答,心里稍安,站起身去了洗手间。

    苏陶进洗手间的第一件事情是把里面的位置都检查了一遍,她希望能有人在里面,好借个手机给简行打电话。苏陶想晓瑾能通知到李希露他们,但联系不上简行,她怕简行担心。

    慢吞吞上完厕所,苏陶洗手照镜子,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想到还要回去包厢就深呼吸一口气。而走出洗手间,苏陶就遇到了金宏宇。

    金宏宇显然在等苏陶,他看到人出来就露出了冷笑,说道:“陶陶姐,真是好手段。”

    “什么意思?”苏陶不解,侧开脸要走却被金宏宇一个跨步挡住了去路。

    “你想挑拨我和向远的关系?你这么利用向远的敏感多疑,不怕伤害他吗?”金宏宇开门见山,表示自己看透了苏陶想对他先发制人的把戏。

    “你这么关心他?”苏陶笑反问,很好地隐藏了自己。

    “你是不是在心虚?怕我说出你和——”金宏宇也一分不弱,笑等着戳苏陶的软肋。

    “心虚这个问题你问问你自己,我问心无愧。”苏陶微笑打断金宏宇的话,徐徐说道。

    金宏宇仔细打量苏陶,他都开始有些分辨不出哪个是真实的苏陶了,这个念头让他不由笑出声,他忍不住想鼓掌。他也这么做了,他拍拍手,赞道:“厉害厉害,从前到现在,最厉害的一直都是陶陶姐。”

    对于金宏宇的阴阳怪气,苏陶视而不见,她抬手轻轻推开了金宏宇的肩膀,对他温柔笑了笑说道:“借过,金先生。”

    “喂,苏陶,你等一会。”金宏宇喊住了苏陶。

    苏陶站住了脚,这个酒店的走廊空间不算大,地毯很厚,墙体也很厚,环境幽静也显得有些压抑。苏陶的心在乱跳,有一根神经紧紧绷着让她很难呼吸,所以调试了会情绪,她才缓缓转回身,笑问金宏宇:“还有什么事吗,金先生?”

    “不要挑拨我和向远的关系,你要离开这里,我帮你。怎么样?”金宏宇笑给苏陶递出橄榄枝,眼神却带着挑衅。

    苏陶的眼神没有片刻停滞,但她的心头一颤,动摇挣扎了。

    “怎么样?这个交易做不做?”金宏宇又问了遍,他双手插在口袋里,扬了扬眉笑等着苏陶的回答。

    而苏陶最终的回答是:“我为什么要离开这里?”

    金宏宇并不意外这个答案,他听笑了,但在苏陶走了之后,他的笑意渐微,眉目变得冷漠严肃。他在苏陶心里没有任何的信任可言,他觉得自己可笑也挺可悲。金宏宇不是一个迷信的人,他只相信事在人为,但此刻他却想起了一个算命先生说过的话。

    高二那年,金宏宇被学校退学,金明理陷入了一种难以自拔的悲观情绪里。父子俩仿佛彻底失去了沟通的能力。金明理在找寻方法的途中忽而迷信起人命。有一次父子俩去山上给向韵上坟扫墓,下山的途中遇到一个摆摊的算命先生。

    金明理说算个命。金宏宇冷笑了声觉得父亲可笑。金明理没在意金宏宇的态度,自顾走到摊位前让人算一个命。

    算命先生问算谁的命。金明理报出了金宏宇的生辰八字说道:“我想看看这个人以后会不会有出息。”

    算命先生排了八字,张嘴就来。其中有一句话让金宏宇印象深刻,算命先生说他这个人很聪明也很固执,因为太自负,做好事看起来就像做坏事,做坏事也是做好事,出息会有出息,但也得吃苦。这些话没有任何的根据也很空泛,仿佛套谁身上都可以,但真的有事情发生的时候,仔细那么一想,好像真是那么一回事。这就是命运一说的厉害之处。

    金宏宇从头到尾没有想对苏陶做过坏事,但他做的一切都不太好,他找张方来做导演的初衷就是劝退苏陶。金宏宇迟早要搞砸《潮声调》搞砸向妙的投资公司,他倒不愿意让苏陶投入的精力到头来一场空。

    苏陶推门回到包厢,她一进门,里面的肖贵和向远就停止了说话,她察觉到包厢里的气氛不太对,而向远看她的眼神又开始闪躲。苏陶猜想,肯定是肖贵又和向远说了什么,于是她坐回去的时候,特意把椅子靠向远那边拉了拉,小声问他说道:“向远,你是不是在海市也有房子?”

    这个问题很意外,好像也在情理之中,向远点了点头。

    “我好像还没有去过你家,我一会坐你的车回去,我不想待这个酒店里。明天还要去剧组,一会我们早点回去,明天早点起床。”苏陶笑道。

    肖贵没法完全听清楚苏陶和向远在说什么,他只看到向远红了脸,紧张羞涩地抿嘴点头,而苏陶笑得跟朵花似的。肖贵开始十分不喜欢苏陶这个女人,但她呈现出来的模样就是他认为女人应该有的迎合模样。这一个晚上,肖贵对苏陶的看法变了又变,他眯眼打量她,仿佛想把她脸上的皮揭一层下来。

    苏陶在知道晓瑾已经联系上人之后,她觉得这戏要换一换了,她用她的所学和经验去应对肖贵,现在她就赌肖贵还不想和向远有不愉快,他还希望被向远信服。所以,苏陶抬起眼睛不再对肖贵温顺,她在向远看不到的地方冷冷注视着肖贵,在肖贵露出愤怒的神色的时候,苏陶又微笑起来。

    肖贵这才觉察到自己真的小看了苏陶,或者说小看了女人。

    回到包厢不久,很快又有人推开包厢门,她以为是金宏宇便没有回头,但向远回头了,他和来人打招呼:黎云。

    苏陶闻声回头,目光对上了陈黎云的目光。四目相对,陈黎云还在想要怎么应对苏陶,苏陶却先对她笑了,而她笑得她有些措手不及。

    苏陶很热情招呼陈黎云说道:“你来得好巧,陈黎云,糯米鸡刚上,赶紧来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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