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行在苏陶离开的前一天晚上给她打电话。
苏陶正在收拾行李,听到铃声,她放下手里正在叠的衣服去拿手机。当看到手机屏幕上的来电提醒写着“简行小太阳”的时候,苏陶有些失神。
苏陶的手机号码一直没有换,简行的号码一直存在她的号码卡里,不管换了多少手机,他永远在她的通讯录里,只是没有联系。
“小太阳”的称呼对应着苏陶的苏小波。十七八岁的苏陶在拥有自己的手机后,第一时间就把简行的手机号码存进去,她还发信息给简行,让他猜猜她是谁。
简行昨天才在电话里听苏陶说李希露要给她买手机的事情,他一看短信就猜到了是苏陶。他觉得她真是有趣。
于是,简行给苏陶回复说:“丁丁?”
苏陶收到回复就忍不住笑了,她说不是。
“迪西?”
“不是,你再猜。”
“拉拉?”
“哈哈哈哈。”
“是拉拉吗?”
“不是不是。”
“那我知道了。”简行知道却不说。
“我是谁呀?”苏陶追问。
“小波。”简行打字的时候都忍不住笑了。
“不是,我是苏陶。”苏陶也笑个不停。
“对,苏小波。”
在简行的通讯录里,他给苏陶备注的就是苏小波。苏陶问简行是谁,简行说自己是天上那个看着她一直笑她的小太阳。
苏陶觉得那小太阳的确很像简行,他真的就是她的太阳。
苏陶拿着手机看了好一会,还没有完全回神,她就接起了电话,那头传过来简行的声音,苏陶听着有些恍惚,出奇安静。
“喂,苏陶?你好,苏陶?”简行以为信号不太好,多唤了两声。
“喂,简行,听得到。”苏陶出声。
简行闻言,换他静了下去,他理解了刚才苏陶的沉默,他是打电话的人都觉得再次在电话里听到苏陶的声音,恍如隔世。
苏陶打破了沉默,她开门见山问简行:“有什么事吗?”
简行回神,不由笑了一声,他是没由来开心此刻的真实,他说道:“没什么特别的事,就是想问问你,明天几点飞机?”
苏陶拉过书桌旁边的椅子,徐徐坐下,想起了十七岁那年简行的送机,她说道:“明天,我和外婆不坐飞机。我外婆想坐动车,不想坐飞机。所以,我们买了动车票。”
“那要十来个小时。”简行说道。
“嗯,我们也不赶时间,可以慢慢回去。”
“买了最早班的动车吗?”
“对,明天早上六点多就要出门了,车已经预约好了。”苏陶不知道为什么要说后面半句。
“出门路上注意安全。我明天最早一班的飞机去海市,我们有机会在海市见。”简行说道。
苏陶很意外,不由确认道:“你也要去海市?”
“嗯,公司有个收购案在海市,我得去谈判。”简行说道。
太过合情合理,苏陶恍惚又想起简行弃政从商的事情,她不禁喃喃应话:“啊,是吗?”
“是的,如果谈得顺利,大概会待上十天半个月。”简行说道。
“谈不顺利呢?”
“那就没准数了,谈不顺利可能就一天,可能一年半载。”
“祝你一切顺利。”苏陶听着那些长长短短的时间,一下想不出其他什么话。
“谢谢你。”简行道谢,他听到那头又沉默,清咳了一声,忙问苏陶,“你现在在收拾行李吗?”
“嗯,对,不过也没有什么东西可收拾的。”苏陶回答道。
“我也是,我也正在收拾行李。那,你先忙吧。”简行说道,他已经完全不知道苏陶在想什么了,他想她肯定对他有失望,不管是以前分手还是现在。但简行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因为解释已经没有特别的必要,他只能往前看,为自己做的每一个决定,也为当下任何一点点机会。
“好,再见,你明天也注意安全,一路平安。”苏陶说道。
“谢谢,再见,晚安。”简行应道,声音温柔。
苏陶挂了电话,但简行的声音仿佛还在耳边。
第二天一早,苏陶和外婆赶上动车,两人在车上度过了一天。外婆一直在织毛衣,苏陶则看书睡觉,在动车上无所事事。其实选择坐动车这事也不全是外婆的想法,苏陶也想坐动车,因为她有些害怕回海市,害怕回去要正视自己停滞不前毫无热情的状态。
晚上六七点钟,动车到达海市,苏陶和外婆走出站,她们都以为是李希露来接,所以两人站在外面张望。结果半天没等到,苏陶正准备打电话,忽然走来一个高大的男人戴着渔夫帽戴着黑框眼镜和口罩,迎面看到苏陶就给了她一个拥抱。
苏陶吓了一跳,浑身一颤正要推开那人,却听到那人笑喊了她的名字:“陶陶。”
苏陶认出声音,惊讶抬头喊出了那人的名字:“宋井哥?”
一边的外婆也松了口气,她瞅着来人笑了,作势举拳头说道:“是小井啊,我还正准备打你。”
“阿婆好。”宋井松开苏陶,转而拥抱了外婆。
外婆笑逐颜开,说他装神弄鬼。
苏陶哭笑不得,问道:“怎么是你来接我们,宋井哥?还有,你什么时候从巴黎回来的?”
“昨天回来的。希露姐和易哥还在公司开会,我就来了。”宋井微微拉下口罩望着苏陶笑,说道,“你看到我难道不惊喜吗?”
“惊喜。”苏陶笑道。
“惊喜,你怎么没有给我一个拥抱?”宋井张了张双手笑说道。
“刚才拥抱过了。”苏陶好笑道。
“那是我抱你,不是你抱我。”宋井不满。
苏陶笑了声,斜了眼宋井,拉上行李问道:“你的车停哪?”
“你真是没有感情。”宋井嘀咕。
苏陶还是笑没有接这话,依旧说自己的:“车在哪?外婆很累了,我们先回去吧,宋井哥。”
“阿婆,你为什么不坐飞机呢?”宋井闻言转问外婆。
“飞机上下来,耳鸣得不行,我受不了。”外婆摆摆手。
宋井笑一手接过外婆手里的行李一手也拉过苏陶的行李箱,说道:“走吧。”
“谢谢宋井哥。”苏陶道谢,小步跟上他。
“不用那么客气。”宋井说道,“你帮我少拉点签名的活,我就谢谢你了。”
“也就这一次吧。”苏陶笑道。
宋井笑了笑,回头看了看苏陶。
在后备箱装好行李,苏陶和外婆打开后座门坐上车。一上车,苏陶看到了一个史迪奇公仔,她高兴道:“史迪奇哎。”
宋井正坐上驾驶座,听到苏陶的话,回头笑道:“喜欢啊,喜欢就送给你了。”
苏陶笑出声摇摇头,说道:“你是不是买给你女朋友的?”
“我可以再买一个。”宋井耸肩。
“不用不用,我家里也有。”苏陶笑说道。
外婆闻言拿过史迪奇打量,证实说道:“她的确很多了,这东西怪丑的,不知道为什么她那么喜欢。”
“眼光不太好。”宋井边说边发动车子。
苏陶被逗笑,伸手从包里掏出手机查看信息,她看到简行刚刚给她发了一条微信,他问她:到站了吗?
苏陶简单回复:刚到。
简行又问:你妈去接你吗?
苏陶想了想答是。顺便也问简行今天是否顺利。
简行今天中午左右到了海市,下了飞机,他就直奔目的地,一家服装设计公司,名字叫森览。
简行这几年一直致力于把将星品牌年轻化多元化,之前将星一直是一家和政府合作密切的公司,全国零售门店达到五六万家。但这两年老牌将星的市场也受了影响冲击,尤其是在学校门口的将星文具店受到网店和进口文具的冲击影响,营生困难。每个人的时代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悄悄过去,简行和苏陶他们读书那个年代,人手都有将星文具,而现在学生的生活和网络紧紧联系在一起,他们的选择不再只是校门口的文具店,他们选购的渠道和样式非常多,且更新非常快。将星也要做出调整和改变去适应时代,提高品牌影响力。
简行做的其中一块调整就是发展商场百货,打造实用简约生活馆,这个调整已经获得一定成功。简行此行收购服装设计公司森览就是生活馆项目中的一块,也是他在海市发展生活馆项目很重要的一步。
海市是时尚大城市,影响力很大,项目在这立足对简行来说是至关重要的一步。
所以,简行从到达海市就马不停蹄地到了森览,简单午餐后,会议一直持续到傍晚。会议谈判并不算顺利,森览的董事会内部有矛盾纷争,他们有人对于收购这事表示赞同,但依旧有人有异议。有异议的那方显然做足了准备,在会议中途忽然提出抗议,自曝森览财务账务不明,杀得大家措手不及,他们既打击了同意方的信心也影响了收购方的心情。
简行在会议中看着森览董事会内部双方争吵不休,他一直冷眼旁观,后来傍晚来临,他宣布会议结束,起身带着自己的谈判团队走了。可谓出师不利。
简行给苏陶发信息是在他回酒店的路上,他靠在椅背上看着苏陶的问题,想了想回复道:还算正常。
而发完信息,简行放下手机对前座的男助理问道:“为什么来之前唯独没有调查孔令奇的背景?”孔令奇就是今天出“奇招”的人。
“调查过,简总。”男助理庄得转过头来回答说道。
“有调查过?那为什么我手上的资料里没有他的背景信息?”简行问道。
“呃,因为,孔令奇这个人的背景非常简单,也很正常,并没有什么奇怪值得琢磨的地方。”庄得说道,而这句话,他说到后半句低下了眼皮。
“很正常是有多正常?”简行问道,他平静盯着庄得。
在简行的注视下,庄得低头说道:“对不起,简总,我做事想当然了。”他已经意识到问题所在。
“回去重新查,我要知道他忽然反对收购的真实原因在哪。”简行冷声说道,不怒自威。
庄得颔首转回头,他不安微微皱着眉头,神色显得有些凝重。庄得入职将星有近十年的时间,做简行的助理有两年了,而从他一开始以为简行只是个年轻气盛的“太子爷”到诚心辅佐他也只用了这两年的时间。庄得在简行身上看到了一些他自己已经被磨掉以及被忘掉的东西。
交代完事情,简行靠着椅背闭目养神,但他手里还攥着手机,在等苏陶的回复。但他没有得到苏陶的回复,反而见到真实的她。
简行回到酒店简单梳洗换了身衣服,叫上同行的同事去酒店餐厅吃晚饭。就在这个餐厅里,简行遇见了苏陶。
苏陶觉得宋井今晚来接人的行为就很奇怪,而当宋井自作主张把车开到一家酒店餐厅吃饭的时候,她就肯定宋井来接她和外婆肯定有目的。
这间酒店,宋井有股份,他请苏陶来这是为了有个清静的地方和她谈事情。宋井知道明天苏陶回去公司,李希露和易居安会和她谈电视剧的事情。而在这之前,宋井这个已定男主角想了解苏陶的想法。
宋井是很希望再次和苏陶合作的,但他也知道苏陶最近的状态,以及对苏陶来说电视剧这一块是陌生的。这部电视剧是现下热门的玄幻题材,还是一本热门小说改编,名字叫《潮生调》,宋井看到这部电视剧火的必然性,他很希望苏陶能争取得到这部剧的女主角,而争取的第一步就是先要苏陶自己有这个意识和想法。
宋井做演员的理念和苏陶的理念不太一样,他这几年一直很活跃,从电视剧到综艺节目,从演戏到唱歌,他在网络上都很有热度和话题。宋井认为一个演员就应该让观众多方位了解自己。而苏陶的想法则是,演员是演戏,演绎不同的角色,而她本身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其实不并不需要观众去关注。
“现在大部分的观众不看戏,他们只在乎这个演员是不是他们喜欢的那个演员。你得让他们先喜欢你,认识你。这和以前通过一部作品让观众注意到某一个演员反着来了。”宋井告诉苏陶这个现状。
苏陶微笑听着,说道:“宋井哥,你现在就劝我去争取这个角色,但我连剧本都还没有看过。”
宋井听笑了,他忍不住抬手按了按苏陶的脑袋说道:“你是不是笨蛋,我说了这么多,你还不明白?我的意思是你根本不需要看剧本就可以决定,我已经告诉你,这部剧绝对会红,你只要知道这点就可以。现在这个信息时代,大众能娱乐你,你也可以反过去娱乐大众,你就负责制造信息给网民看,等他们全都相信他们所看到的,你才能得到你想要的。”
苏陶笑了声,说道:“你说的我知道。”
“那你怎么想的?”宋井问道。
苏陶没有说话,她低头笑了笑。外婆喝了粥吃了点菜靠在椅子上半眯着眼睛就开始打盹,苏陶伸手扶了扶她的脑袋,让她靠得舒服一些。
“陶陶,做人不能太理想化了。”宋井说道。
“宋井哥,是不是易叔叔让你来劝我的?”苏陶抬起头看着宋井问道。
宋井闻言似笑非笑,他摘下了帽子,摸了摸头发说道:“只能说易哥的想法和我的想法是一样的。《潮声调》的女主角不是你一个人,不是我们一家公司在争,钦星公司也在争,而柳若溪现在是大众呼声最高的人。”
“这部剧对我们公司来说很重要是不是?”苏陶问道。
“你说呢?我觉得你是最合适的人选,这也是你的机会。你一定要把握住。其实希露姐有在给你策划综艺节目的事情,她的原话是我女儿真实的样子比演戏的时候更可爱,我想让大家都了解她并没有不好的。你妈很尊重你的想法,所以还没有和你提,她知道你反感综艺。”宋井说道。
对此,苏陶动了动身子,她抬了抬肩膀重新端坐好,低头复而抬头说道:“宋井哥,其实我问过我身边一些朋友,就是对我比较熟悉的一些人,我问他们看我演的戏是什么样的感觉。他们大部分都觉得会跳戏,就是感觉她是苏陶,她在演戏。我觉得参加完综艺,大概也会有这样的效果。”
“你看我演的戏怎么样?”宋井抬眉问苏陶。
苏陶笑了声,说道:“也真的会跳戏,宋井哥。”
“那是因为我演得不够好,我这几年角色都比较单一。”宋井耸肩。
“你要这么说也有道理,会让别人跳戏的原因,是我们演的问题。”苏陶笑了声,也忍不住拍了拍宋井说道,“我说句实在话,宋井哥,你这两年真的有点操之过急了,不要再演什么霸道总裁,高冷校草了。”
“很多人吃这两款啊。”宋井笑道。
“那你自己最想演的是什么?”苏陶笑问道,她有种聊开话的舒坦。
“说了你可能不信,我就想唱歌。我在拍广告当影视明星之前,写过很多歌,但没有一首红起来,后来我靠脸了,红了。有一年,我记得是我十八岁那年,我和活动主办方提出一个要求说想唱我自己的歌,主办方答应了,但他们要先筛选下我的歌,我挑了五首给他们挑,结果他们挑了一首最垃圾的歌。活动的那晚,我发挥也不好,但那歌就红了。我自己都觉得匪夷所思。”宋井说道,好像在说一个笑话,他脸上挂着若有似无的笑意。
“我好像也知道那首歌。”苏陶笑道,那年她十六岁,在十七中读高一,懵懂无知,还没有学会好好沟通,迷茫着现在看来非常简单的问题,流行就像一阵阵风,丰富着普通人的生活,但光鲜者背后的心酸只有光鲜者知道。
“你知道这说明一个什么道理吗,陶陶?”宋井靠在椅背上抱起胸笑问道。
“说明什么?”苏陶不求甚解。
“说明你不能对你的观众和听众抱有太大的期待,但也不能小看了任何一个人,停止寻求理解,向目标前进最重要。你想表达的不一定是最好的,别人的经历决定了他们对你的理解,不完全是你的作品本身。你想清楚你的目标是什么?”宋井告诉苏陶。
“我的目标就是不断有演戏的热情。”苏陶说道。
“你那是状态不是目标。而且你一直想有这样状态的想法还是比较危险的,你会吸毒的。”宋井说道,带着讽刺的意味。
苏陶被气笑,说道:“宋井哥,你有时候说话很欠打。”
宋井笑了笑,又问苏陶:“你的目标是什么?”
苏陶也收起了玩笑,她又看了眼靠着都能睡着的外婆,想了想说道:“其实我的目标在二十四岁那年已经实现了。我有一段时间很想当影后,我以为得了影后之后,对我来说有些事情就会改变,但结果什么都没有发生。”
“你指什么事情?”宋井问道。
那件事情可以说和简行有关,苏陶曾一度以为自己得到了影后,做出了出色的成绩会赢得改观,但她也发现,她想表达的,和她所认可的和别人的标准是完全不一样的。
宋井见苏陶不说,也没有再问。他想起第一次在渥太华认识苏陶的时候,他对她的第一印象是真实诚恳,她很能把自己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想法表达出来,愿意交流。虽然她因此遇到过一些误解和不好的事情,但宋井觉得总的来说,成年人的诚实诚恳就是无上的勇敢。因此,有些事情苏陶不说,肯定有她不想说的理由。
宋井换回最初的话题,对苏陶说:“明天电视剧的剧本,你会好好考虑,对吧?”
“我会的,宋井哥。我其实最担心的是自己的状态不好。”苏陶说道。
宋井笑了笑,说道:“没有人会一直有好状态的。会有好就会有不好的。”
吃完饭,外婆睡足了一小觉,她忽然点头醒来,看到苏陶和宋井正起身看样子是要走了,她张开喊苏陶:“小露,几点了?”
苏陶笑出声,说道:“外婆,你又叫错了。”
“你妈的名字我总是习惯性第一个脱口而出。”外婆自己也笑了。
“回家休息吧。”苏陶弯身扶外婆起来。
三人走出餐厅包厢去酒店大厅等电梯。苏陶看着电梯上跳动的数字不由眯着眼睛,宋井笑说她可能有点近视了。
苏陶点头说是,她得去配副眼镜。宋井闻言,很自然就把自己鼻梁上的眼睛摘下来往苏陶脸上戴,他一边帮她戴眼镜一边说道:“你试试我的眼镜看看,我的有两百来度。”
苏陶盛情难却点了点头,她戴上宋井的眼镜转头四处看,发现清晰了不少,于是她看到了在最里面有一行人在等电梯,其中身材最高挑气质最出挑的人正盯着她看,两人四目相对,苏陶发现那人是简行。
就在这一个瞬间,简行他们等的向上的电梯到了,电梯门“叮”一声打开了。
庄得往里走的时候,余光见简行还站在原地,他有些奇怪侧头看简行,说道:“简总,电梯到了。”
简行回神,他镇定冲苏陶礼貌点了点头,再得到苏陶同样的点头问候之后,他走进了电梯。
苏陶僵顿住好一会才缓缓抬手取下了鼻梁上的眼镜,转身还给宋井说了一句:“谢谢。”
“刚才那人是你朋友?”宋井也看到了简行,看到了两人点头问候对方的尴尬。
“嗯。”苏陶应了声,又递了递眼镜,“还你的眼镜,宋井哥。”
“怎么样,合适吗?”宋井接过眼镜,问道。
“好像有点晕。”苏陶回答道。
“那你的度数应该没有我高。”宋井戴上眼镜说道。
苏陶笑了笑,抬手搂住外婆的肩膀,问她累不累。
外婆点点头念叨自己老了老了。
这天晚上,李希露九点多回到家,外婆已经睡了,而苏陶洗完澡正坐在客厅里看她自己的老电影《水声》。
苏陶听到门口传来响动,她按了暂停键,抬手反手摸到墙上的电灯按钮打开了灯。
李希露换鞋的时候看到客厅灯亮了,她出声道:“是你吗,陶陶?”
“是我,妈。”苏陶应道。
“你晚上没有回家吗?”李希露指的是苏陶一个人的小家。
“没有,明天回,今天有点累。”苏陶坐在沙发上看到李希露走进来。从早上到晚上这个点已经是漫长的一天了,但李希露脸上的妆依旧服帖自然。
“累就早点休息吧,不要再看电影了。”李希露看了眼电视上暂停的画面,虽然刚好截到风景没有一个人物,但她一眼就认出了是《水声》。李希露知道苏陶每次遇到问题都会翻看她自己以前的电影。
“嗯,马上就去了,只是你还没有回来,有点不放心。”苏陶说是这么说,手却按了播放键。
“有什么不放心的,妈是在公司又不是去哪。”李希露说道,她放下包打看苏陶。这几年,她们两人的母女关系越来越亲近,以前两人总是一言不合就吵架,现在没有争执过一句。
苏陶闻言,转过头来忽然撒娇说道:“我这几天好想你啊,妈妈。”
李希露被逗笑,心也软了,她坐到苏陶旁边说道:“你怎么越长大越像个小孩了?”
苏陶笑了声,把头靠在了李希露的肩头。
李希露低头看了眼苏陶,想了想问道:“对了,你这次回家,有去看你爸吗?”
“有啊。”苏陶应道。
“他最近好吗?”李希露问道。
“忽然感觉爸老了很多。”苏陶望着电视,徐徐说道。
“都快六十岁的人了,当然要老了,妈也老了。”李希露说道,不自觉叹了口气。
“但爸的身体还行,就是瘦了一些了。妈,你不老。”苏陶说道。
“不知道你爸有没有定期体检。”李希露对苏陶的“甜言蜜语”都免疫了,她只是一笑。
“我在鞋柜抽屉里有看到他的体检单子,是有在定期体检的。”
“也是,他自己就是个医生,应该会注意。”李希露说道。
苏陶抿了抿嘴,抬起头靠回沙发上,她忽然认真想到一件事情,那就是再过两三年,苏津南也该退休了,那样,他的独居好像就会更孤单了。
简单聊完苏津南,李希露转过头认真看着苏陶,好像她们不是一周没见而是一年。
“你看我干嘛呀,妈?”苏陶的眼睛稍稍离开电视屏幕,斜了眼李希露笑问道。
“没看什么。”李希露原本想直接说工作的事情,话到嘴边收了回去,改成了,“早点休息吧,明天我们一早去公司,有个关于你的规划的会议要开,我之前也和你提过。”
“嗯,我知道。”苏陶点点头。
“明天我们会谈一部电视剧,还有一个综艺的事情。”李希露到底没忍住,说了个大概。
苏陶还是点头,她说道:“明天再说吧,妈,你也累了一天了,早点休息。”
李希露点头,但她也和苏陶一样没有动,同样靠在了沙发上看起了电影。两人边看电影边说起那次拍电影的事情,有说有笑。
可电影结束之后,李希露是一身舒松站起来去洗澡准备睡觉了,苏陶还坐在沙发上,她心里有种说不出的疙瘩和难受,但又很难说是什么事情让她一个晚上的心口好像被堵着。直到她睡前收到简行发来的一条信息,他问她:你现在有男朋友了吗?
发完信息的简行看着手机一直在等苏陶回复,这个问题困扰了他一个晚上。
两个成年人对这种问题的真实意思都很敏感,苏陶看着这个问题许久放下了手机,她想明天早上再说吧。她明白了为什么心里堵的慌,也明白回答这么一个问题解决不了她心底最深处的那个问题:苏陶还是想听简行亲口告诉她关于他们不合适的事情的,她觉得这样比较好。她想直接问他,但早已经错过了那年直接问他最好的时机,现在再提,好像不再那么容易直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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