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顿晚饭吃了很久, 三个礼拜没见的小别胜新婚在他们两个这样絮絮叨叨的日常里面慢慢复苏,吃完了饭两个人又腻在了客厅的沙发上, 没脸没皮的陆一心号称自己有肌肤饥渴症, 非得贴着。
“我觉得肥猫一点都不想你。”陆一心窝在方永年怀里, 看着趴在方永年卧室床上睡觉的肥猫。
他们回来好久了, 它就出来看了一眼他们在吃什么, 就竖着尾巴自己玩自己的了。
“它独立太久了, 性格都养成了。”方永年在回邮件,一心二用的, “所以我才养的。”
这只猫只需要衣食无忧,它对来来去去的人类不会有过多的好奇, 也不会投入过多的感情。
它就像是以前的他。
陆一心拿着逗猫棒逗了两下没有获得任何关注,注意力就又被转移了。
“你好忙。”她感叹。
比高三生, 比大学生都忙, 每时每刻每分每秒都工作不离手。
方永年亲了亲她的额头“要是无聊就不要抱着我,自己去看书复习。”
“我们第一个晚上就是这样过去的”陆一心噘着嘴,“第二个晚上还要这样么”
方永年的视线从电脑屏幕转到了陆一心脸上, 手指曲起来敲了下她的额头“你今天晚上没办法睡这里。”
陆一心嘴巴撅得更厉害了“为什么啊这里比民宿方便多了”
“因为你爸爸今天晚上肯定会回来。”方永年苦笑。
他也喜欢这样黏着,但是陆博远知道了会爆炸。
“他知道你今天晚上会回家睡。”方永年说的挺隐晦。
陆博远知道他们两个今天晚上会孤男寡女, 所以肯定会回来。
以前是陆博远想法简单压根没往男女方向想, 现在既然已经知道了,愿意放任他们两个孤男寡女到现在, 他已经十分感激。
陆一心有些讪讪的, 抱着方永年半天没吭声。
“怎么了”方永年回完了下午离开后需要处理的邮件, 合上了笔记本。
“我想抱抱睡”她脸埋进他柔软的卫衣外套里,用小猫叫一样的声音耍赖,“我爸爸好讨厌”
“抱抱睡会闯祸。”方永年苦笑,“你爸爸比较懂男人。”
抛却他的心里障碍,十九岁到底还是太小了。
太小的陆一心不甘愿的在他怀里蹭,她其实想的很简单,男女朋友之间的撒娇而已,她表达亲密的方式就是这样,对郑然然这样,对她妈妈也这样,所以做的时候特别流畅特别自然。
直到她被方永年固定住。
直到她再一次感受到不应该出现在方永年身上的滚烫感。
“所以说不能抱抱睡。”方永年觉得自己真是言传身教。
陆一心整个人红成了红虾子,但是仍然求知欲很强“你以前不是这样子的啊”
她又不是第一次蹭,她以前怎么从来没有感受到。
“也有,只是躲开了。”方永年回答的不太自在。
他习惯对陆一心有问必答,但是这样的问题,总是
“可是最近很频繁。”陆一心忘记自己全身还红着,皱起眉,求知欲旺盛的方永年都想抽她。
因为最近,他开始把陆一心当成了女人,因为最近,他终于突破了那一层叔侄障碍。
“男朋友对女朋友产生这种反应,本来就很正常。”方永年不想实话实说,怕说了她又得瑟的在他怀里继续蹭,“起来,我去洗手间。”
“等我爸爸来了你再去好了。”不想被丢在客厅的陆一心说了一句石破天惊的话,“省得一会回来蹭蹭你又得去。”
方永年“”
“为什么回来了你还要蹭”一次不够你还想来两次
“不是,什么叫做省得我又去”这种嫌弃的语气是想表达什么
“男人通常一次之后”方永年迅速的闭上嘴。
他气昏头了差点给她科普一些不该科普的东西。
“起来”他拍她的屁股,用了点力,啪的一下。
陆一心捂着屁股站起来,她的脸还是红的,眼睛却亮的方永年头疼。
“通常一次之后怎么样”她果然不打算就这样放过他。
门铃响起来的时候,方永年正磨刀霍霍的打算家暴,皮成这样,偶尔家暴一次应该也没事。
陆一心正想要尖叫着逃跑,听到门铃脚下一滑,要不是方永年动作快,她差点又摔一跤。
“站好。”方永年脸上的笑意还没有消失,他又拍拍陆一心的屁股,“衣服拉好。”
他算着时间陆博远也应该要回来了,只是没想到他会那么礼貌的按门铃这幢楼虽然以后会分给抗默项目项目组核心成员做宿舍,但是现在仍然只住了他们两家人,以陆博远的脾气,这个点陆一心还没回家,他其实应该更想砸门。
他一直到开门的时候,心情都还很好。
门打开的时候,他知道他可能嘴角还带着笑,因为陆博远的表情像是看到了鬼。
“我马上回去”陆一心抱着自己的书包,迅速的冲到了门口。
她还是怕她爸爸会揍方永年,时时刻刻警惕着。
陆博远不是一个人回来的,他身后还跟了一个人,一个大家都认识,但是除了方永年,其他人都不太熟的人方永年的哥哥方永岁。
他手里拎着几个白色的塑料袋,看到陆一心还冲她笑了笑。
“刚才在楼下碰到的,就一起上来了。”陆博远表情很自然,也没觉得半夜三更方永岁来找方永年这件事有多不正常。
陆一心的脸迅速的红了。
她在自己爸爸面前可以没脸没皮,但是在方永岁面前,她还是少见的感受到了一点点羞耻之心。
“方哥哥好。”她乖巧的打招呼,完全无视自己喊出来的称呼让现场的三个大男人同时露出了一言难尽的表情。
“赶紧回家”陆博远决定挺身而出,不能放任自家女儿再杵在这里继续吓人,“都几点了,你明天不上课了”
“明天中午才有课”陆一心和她爸爸的相处模式,一如既往的充满了味。
“我好几天没回来了,你就不能顺手把沙发上的脏衣服洗一下”打开了房门的陆博远,嗓门又大了。
“我也忙死了,我快考试了”陆一心的声音也不小。
“就你这样临时抱佛脚能考得好才有鬼。”父女两个一边互骂一边关门,陆博远到最后只跟方永年兄弟两个人点了点头,算是打过了招呼道过了晚安。
“他们家还是那么热闹。”方永岁比方永年大四岁,他长得更像爸爸,五官比方永年更冷冽。
方永年侧身让方永岁进屋,关上门。
他什么都没说,从方永岁出现的那一刻开始,他的好心情就消失不见了。
这不是一个好兆头,他哥哥刚接了父母就连夜赶过来找他,他怎么想都觉得,这不是一个好开局。
“我们兄弟俩很久没有在一起喝过酒了。”方永岁把几个塑料袋放到餐桌上,有些意外方永年家的厨房里居然锅碗瓢盆都是齐全的。
他见过方永年在禾城的样子,住了那么多年,家里一个锅都没有,唯一能用的锅碗瓢盆都是陆一心和她妈妈送吃的过来的时候丢在他家的。
他终于活出了一点人样。
今天打开门的时候,表情明朗的让他恍惚以为方永年还是车祸前的那个方永年,天天穿着软塌塌的衣服,头发乱七八糟,除了实验室和吃就没有其他感兴趣的东西。
方永年打开方永岁带过来的啤酒,喝了一口,笑了笑“我们从来没有在一起喝过酒。”
方永岁一愣,也笑,举起易拉罐和方永年对碰了碰。
他们家和陆一心家是两个极端,他们家的人都不擅长表达感情,来往的也少。
“爸妈都安顿好了”方永年放松的坐在沙发上,运动裤下,右腿义肢的轮廓很明显。
方永岁又喝了一口啤酒,点了点头。
他永远习惯不了他弟弟这个样子。
他以前其实很讨厌这个弟弟,对于一个普通家庭来说,一个天才小孩意味着所有的重心,他父母把大部分的精力和金钱都留给了方永年,小学的时候他和方永年在同一个年级读书,全镇的人都知道他方永岁有一个天才弟弟,小小年纪就去了市里读书。
他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没有名字,所有人提到他都叫他方永年的哥哥。
所以叛逆期的时候他讨厌过他弟弟,长大以后懂事了,他也想过如果他没有这个弟弟,他可能可以考个更好的大学,不用从派出所一步步的往上熬。
方永年聪明,所以他从小就知道,他哥哥不喜欢他。
方永年孤僻,知道别人不喜欢他,他绝对不会主动去示好。
所以他们兄弟俩的感情一直不咸不淡的,直到五年前方永年出了车祸。
向来强大的,别人口中以后可能会变成很有名的科学家的方永年,一夕之间变成了一个失去了右小腿,连自己上厕所都困难的残疾人。
他们家的重心塌了。
他那时候刚刚当上刑警大队副队长,每周来往医院忙前忙后,看着方永年越来越沉默越来越消瘦到最后整个人已经不成人样的时候,他突然就爆发了。
他觉得他弟弟应该不仅于此,他的弟弟,不应该会被一个车祸打倒。
出车祸的时候他才二十八岁,他的人生其实才刚刚开始。
所以他开始对方永年冷嘲热讽,用各种话激他,他不愿意吃饭,他就说他是个废物,他不愿意用拐杖,他就在走廊上打掉他的拐杖,让他一个人单着一条腿狼狈的站着。
那段日子对他们家来说,就是地狱。
方永年最终真的站起来了,他变得更加强大,变得更加孤僻,变得连家都不愿意回。
他坚持那场车祸不是意外,他在幻肢痛到高烧不退的时候,拉着他的手求他去查那位司机的背景,他拒绝了,但是却一直都记得方永年当时的眼神。
他的弟弟,是靠着仇恨重新站起来的。
不是靠着爱。
他们家的人贫瘠的给不了他那么多的爱,也不知道应该怎么给。
所以他们兄弟,三十多岁了,居然一次都没有像现在这样,坐在一起安安静静的喝一杯酒。
“爸不同意”方永年喝光了一罐啤酒,又给自己开了另外一罐。
方永岁也一饮而尽。
“他坚持要见陆一心的父母,我拦下来了。”方永岁看着方永年,“爸让我给你传一句话,他说老方家的人,不能占别人的便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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