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 ”男人连忙转换说法,“就是有的人, 他年纪大了, 又没儿没女的,也到了退休的时候, 这工作不是没人传吗”
“对然后就卖了卖多少”众人赶忙问。
“别急”男人继续喝了一口酒,“也有的, 就是那种家里头子女自己都有工作了, 不稀罕那岗位的。”
“啊那得全家是工人啊,乖乖个, 日子得多好过啊, 不得天天吃肉”大家感叹。
陆建国三个心想, 全是工人又咋的,他们家现在也是天天吃肉呢。
“那必须的啊全家人工资加一起得上百呢,买啥买不到”男人说的仿佛自己亲眼看到了一样, “对了,说到哪儿了哦, 卖工作多少钱这个数”
他张开一只手, 晃了晃。
“五、五十”有人提问。
男人鄙视了一眼“五百五十连个边儿人家都不让你沾上。”
“啊那不得两年工资呐”
“是啊,得两年白干呢”
大家七嘴八舌, 虽然不是他们买工作, 可听到这价钱,一个个都感同身受般肉疼不已。
男人分析“你们不能这么想,两年算什么你们得想想, 刚开始两年白干了,后面的钱可都是归自己了,两年五百,二十年就是五千这要是五十人”
“嘶”发财了。
每个人双眼发光,恨不得买了工作的就是自己。
于是,村子里秉承着我觉得这样做对你好的原则,纷纷怂恿陆建国三兄弟。
“建国哥,你家有钱,喊陆大爷给你们三都搞一个岗位啊”
“就是,别看现在花的钱多,往后头看看,那就是个聚宝盆。”
“难怪别人都说是铁饭碗,真哪里是铁饭碗,这得是金碗啊”
“我这就是自己家里头穷没钱,我家要是有这么多存款,保准立马去买一个”
“咱天天在地里头刨食,哪有人在屋子里上班舒服”
或许是屋子里的人脸上太过向往,又或者是地上的火盆子太温暖,陆建国三人感觉心里头热热的,有什么要呼之欲出。
一下午一眨眼就过去了,眼看天色将黑,屋子里的男人散场,各回各家。
陆建国三兄弟走在路上,默不作声。
陆建国被风一吹,脑子又清醒了些。
他是家里长子,应该要担负起养老的责任,他爹那么一大把年纪了,估摸着不太可能愿意往城里住,这么想着,陆建国就渐渐熄灭了要去城里的想法。
陆建党在家一直没啥存在感,可最近他爹有什么好东西,从来不忘他那份,他心里知道他爹处事公平,只要另外两个兄弟有,他也会有,所以他没什么好担心的,也没有要率先开口的想法。
最后的陆建军,他是希望搬到城里住的,从最开始因为家里没有男孩被嘲笑开始,到最近的家里突然有钱被村人疯狂借钱,村里部分人对于他们家恶劣的态度,让陆建党非常心烦,恨不得这辈子都远离这些人。
如今有了这个机会,陆建军就琢磨上了,不过,他已经不是最开始那个傻乎乎会上当的小年轻,至少,事情的真相到底如何 ,他会先去查探一番。
五百一个名额,家里并不缺钱,拿个一千五去买名额,一家人全部成为城里人,陆建党觉得很划算。
陆建军根本想不到,别人这般千方百计的推动他们全家进城,就是打得让他们无人可靠的目的,即便他们一家突然在城里消失,周围还不算熟悉的邻居也不会关注,就算关注了也只会感叹一句又是一个在城里活不下去的农村人,估摸着是回乡下了。
而大河村认识陆墨一家的,则会认为这一家在城里发达了,躲着他们连村里都不来一趟,甚至连地址都不告诉他们。
这一番骚操作,如果顺利,陆家的下场可想而知,城里面,谁能抵抗革委会的搜查呢谁又会去追究陌生人是否被革委会冤枉了呢
陈主任的目的,就是要让人就算关注调查了陆家,也只以为陆家不过是恰好被欺负之一,不是被特别针对的。
他不能把这件事牵扯到那位大人物身上。
陆建军辗转反侧一夜,第二天顶着风雪跑去城里打探消息。
张强的人一直盯着陆家人,陆建军一出村子他们就知道了。
随即安排的“知情人”,就被陆建党偶遇。
这会儿的民众看起来都朴实可靠。
陆建军自认为自己不会轻易被忽悠,可唐僧遇上白骨精,还不是信了孙悟空一次两次,最后倒在第三次的阴谋里
陆建军找了一个两个三个人,每个人都这么说,他心中的怀疑就一点点消除了。
总不能三个都联合起来骗了他吧
确实,骗人的其实就是第一个,带着小孙子的大娘,她也不算骗人,收了别人两个鸡蛋,在陆建军过来问的时候,主动告诉他城里的门道。
这些门道对农村人来说就和天书一样,不讲清楚永远在上面磕磕碰碰。
大娘还指点了一下他找工作去哪些地方容易找到,价格交易几何。
陆建军心里有了底,再找人问的时候就有底气多了,几个人的消息对比一下,没什么差错,那就是真的了。
他回到家,又辗转反侧了一个晚上,鼓起勇气先和两个兄弟商量一番。
他把城里的情况一说,确实和村里头聊天时候那男人说的差不离,五百块换一个工作。
虽然工作最开始可能就二三十块的工资,但以后涨上去,一个月能拿七八十都不一定,这是保本的好买卖。
城里人不是没人需要那些空出来的工作,但买得起人家家里面本就有工作,压根不需要,而需要工作的人,则绝大部分家里头拿不出这笔钱。
五百,一个人不吃不喝两年才能攒下,城里什么都要花钱,没有谁的工资真能攒着一分不花。
这是陆家的机会。
陆建国沉默了一会儿,道“我听爹的。”
陆建党干脆一句话都没说,两个兄弟都想去城里,显然是要和爹说了,他听着就好。
晚上吃饭,陆建军作为发起人,率先试探他爹的意思。
“爹,您说城里面咋呀”
陆墨正准备夹起大丫给他的一块肉,听到问话瞥了一眼陆建军“还行吧。”
“爹,那你说咱们一家都搬去城里咋样”
陆墨咽下一口肉“不咋样。”
“为啥啊您不是说城里头还行吗”陆建军急了,他爹咋这样捏
陆墨“去了城里没蛇肉吃。”
二丫“不要去城里,蛇肉好吃”
陆建军“小丫头吃你的饭。”
几个丫头眼睛闪闪地盯着陆墨,这么多天来,这些小丫头心里精明得很,家里是爷爷说了算,爸爸叔叔都要听爷爷的。
“爹,城里不止蛇肉,还有猪肉牛肉羊肉,肉可多了,到时候您想吃啥就买啥”陆建军信誓旦旦。
陆墨看他就像看一个二傻子“吃啥买啥,不要钱啊”
陆建军张了张嘴,想说,平时看你过日子,也没想过省钱啊,你那买肉的劲头,家里头拦都拦不住。
陆建国孝道占了上风“爹不想去,咱们就不去。”
不过,他想小弟这几天对这事儿的关心,还是不忍心小弟失望,劝他爹“爹,小弟想去,要不让他去”
老三媳妇转了转眼睛,出声“主要还是为了几个丫头,村里学校没啥好老师,如果搬去县里,家里七个丫头都能在县里上学,现在又能考大学了,咱家不得要出七个大学生”
她越说越觉得自己说的有道理,一拍大腿“爹您说是不是”
陆墨心想,这其实没错,以后为了七个小丫头他肯定要去县里甚至省城的,可现在不成,现在盯着陆家的人太多了,家里面又那么多人,去了县里他一个人虽然顾得过来,但不想那么累。
至于让陆建军一家搬到县城,顺带让七个丫头在县里上学,陆墨是脑子抽了才同意。
这不是把七个丫头往狼嘴里送吗
杨翠花现在手里有两百块,心里安定,别的她都不管了,在她的想法里,不管老头子怎么造,靠着她手里最后的两百块家里的日子都能过得下去,这是有了保底。
陆墨在家里很有话语权,他不同意,家里人就算再怎么想,也不会反对,钱在老爷子手里握着,谁敢不听
至于心里有没有怨言
老爷子说了,城里人都识字,他们要是不认字,进去城里头连厕所都找不到,先认识,多学点知识,这样他才有脸带进城。
于是,陆家一家人,除了几个丫头,陆建国三兄弟和三个媳妇全都被拉来学习了。
高考已经结束,村里的知青多少知道自己考得怎么样,感觉没希望的或者死心或者准备下次再战,陆墨又不是请什么名讲师,他只要家里面的人识字会算数,就挑了两个性子好的知青过来教。
大冬天地里没活计,大家都窝在家里烤火,两个知青听说就教人学几个字,每天还有肉吃,都非常乐意。
陆墨自己都跟着学学划划,陆建国几个再头疼也必须着努力学习,他们爹那么大把年纪了都学得比他们快,他们这脸面往哪儿放啊。
于是,陆家陷入了疯狂的学习氛围中,连带着杨翠花都学了不少字。
村里之前开展过识字班,但没人重视,每天地里刨食就累得够呛,哪里有力气去学什么字
现在陆家吃好喝好,一个个养得白白胖胖,再说什么没精力,陆墨就不给肉吃了。
吃惯了几个月的肉菜,乍然来一顿玉米糊糊纯野菜,这日子简直不能过。
家里头谁也不敢不听老爷子的话了,一个个铆足了劲地学习。
一连一个月,百以内加减没问题,乘法口诀表也会背,基础的字学了大半,一个个恨不得走出去显摆显摆。
不过,农村里没什么地方能让他们显摆的,陆家人更渴望去城里。
陆家这么淡定,县城里的陈主任和张强却急坏了。
陈主任主动找上张强“你们怎么办事儿的”
张强心里苦“主任,我们兄弟几个真的把事儿都安排好了,陆建军都已经动心上钩了,连来县城消息都打听得一清二楚,就差没搬家可他们”就特么不搬啊
张强猜测“主任,是不是陆家没钱了”
实际上,张强想说,陆家在村里的口碑半半,一部分借到钱的都说陆家好人,一部分借不到钱的都在骂陆家,但偏偏,这些人却不敢当着陆老头的面骂,钱的事情似乎对陆家说不上什么影响,或许也是这个原因,陆家才不那么急迫的搬家。
陈主任咬牙“没时间了,你们弄个事儿,直接去把陆家砸了趁着没人注意再把人偷出来。这是最后的机会,再办砸了”
张强心道,总算来硬的了,早就该这样,也不知道这陈主任畏畏缩缩的到底在担心什么。
时间一溜很快,已经腊八节,各家各户都在尽力为过年做准备。
即便材料稀少,有的人家甚至连调味料都只有盐这一种,但并不妨碍大家的兴致。
腊八粥,每户人家都把自己攒了一整年的红豆绿豆花生等拿出来,仿佛辛劳一年的意义就在这一碗粥里。
陆墨家里完全不缺这东西,甚至因为他经常在空间里存储粮食,现在可以称得上是丰盛。
大早上,杨翠花就开始熬粥,脸上是止不住的笑意“今年的腊八粥好喝,你们都要多喝点。”
张大妮在一角切菜“是啊,十多样呢,我这辈子就没见过这么多料。”
杨翠花很是骄傲“你们啊,嫁进我们老陆家可是来享福了,想当年”
“砰”
外面传来一声巨响。
门板在来会“哐啷”响着,十来道脚步声声势浩大走进陆家小院。
“陆建军滚出来”
领头的张强脸上没了笑眯眯,板着棺材脸,一看就非常不好惹,他的身后,跟着十几个人,一个个人高马大眼神凶悍。
“强哥”陆建军走出来,看到对面的人,忍不住一阵仇视,以及被人找上门来的疑惑。
“陆建军,你欠的赌债什么时候还这都腊八节了,兄弟几个也是要过年的”张强盯着陆建军,一副上门讨债的债主模样。
“赌债”陆建军听到这个更来气了,但现在不是计较的时候,“赌债我不是早就还清了欠条我都拿回来了”
张强挥了挥手,身后的小弟吊儿郎当走上前,手里拿出一张白条子“什么还清瞧,这儿可还有一张呢”
陆建军识字一个多月了,白条子在眼前晃过,他看见上面清楚地写着借款一千,以及“陆建军”三个歪歪扭扭的大字。
陆建军再怎么蠢,也不会忘记自己当初有没有签过这种大额赌债,当时两千块用了六张借条,现在这一张就是一千,虎谁呢
托了识字的福,陆建军直接指着白条子上面的签名“这根本不是我签的字”
然而,他低估了某些人的无耻与可怕,张强冷着脸,道“给我砸”
他们过来,就是来找茬的。
杨翠花连忙跑出厨房“哎哎哎你们这些人这是做啥”
张强根本不理她。
杨翠花眼看着院子里的凳子被踢到,鸡窝被掀翻,忍不住大喊“来人啊来人啊你们这帮子强盗劫匪”
此时,陆墨刚安抚好被院子里的打杂吓到的几个丫头,眼神冰冷。
安静的村子里突然尖叫,周围都听到了,邻居纷纷围了过来,陆大爷家出事儿了。
张强这次带的人很多,有两个黄毛就站在门外守着,一见到来人就道“我们是来要债的,陆建军欠了我们钱”
如果有人要和他们讲道理,他们白眼一翻“腊八咋了腊八就不能来讨债了你要看不过眼,你来替他把债还了”
周围的人一听是陆建军的债,又看这些人的作风,铁定是那帮子赌鬼了,这种烂泥扶不上墙,一沾上就甩不掉的人,旁人哪敢凑上前。
况且,陆大爷家又不是没钱,赌债也是债,早点还了不就好了。
陈主任的那些小动作,终归还是对陆家造成了影响。
陆家手里钱太多,与村里人的距离太大,给大家造成了心理落差。
明明都是泥腿子出身,明明大家都是一起地里刨食的,你咋就有那么多存钱
就算个别不眼红能放平心态的,在这种情况下,又怎么会愿意为了陆家让自己沾上赌债的麻烦
每个人心里都是这样想“陆家不是没钱还,我先站着看看情况,如果真的打人,就上去拦一拦。”
说到底,欠债还钱,这个事儿到哪里都是有理的。
眼看着院子里的东西转眼被砸完,这些人就要推门进屋子里。
陆建军哪里敢让这些无赖进屋,里头可是陆家老小,伤了碰了咋办。
他伸手拦着“不准进”
张强蔑视地看着他“给我砸了”
两方正在对峙,房门从里面打开了。
陆墨一张老脸冷漠起来是非常可怕的,他阴沉的模样,连着陆建军都吓了一大跳。
“砸了”陆墨冷哼一声,一把推开张强,走到院子里就是拿起一把横在地上的扫把。
“咔嚓”扫把须被断掉了,只留下长长一竹竿柄,有婴儿手臂粗。
真当他脾气太好了,是这些人太嚣张了还是他老得提不动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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