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十九）

    天色将晚，姜洗回到家已经是九点多，穿过院子走进门，姜母穿着真丝睡袍，站在楼梯边叫她。

    “洗洗，吃过了没？”

    姜洗点点头，为了彰显她的诚意，她特意陪楼存吃了饭再回来的，至于姜母，通过她给自己安排保镖的时候大概就已经知道了这件事情。

    “小楼他怎么样了？有没有受什么伤？”她笑吟吟的问。

    姜洗：“......”

    她仰着头，一边想了想，如实道：“额头破了，我看着还挺疼的。”

    姜母惊讶，语气里竟然还有点心疼，“怎么不带他回家，叫文医生给他处理一下。”

    姜洗默默的看了眼姜母，眨了眨眼睛没说话。

    洗澡的时候，花洒里的水倾泻而下，姜洗突然想到她亲妈，如果姜淳也知道她有个楼存似的男朋友，她会怎么想？是不喜欢他不学无术，家境困窘，还是觉得谈个恋爱而已，与这些常人眼中看来的差距都会是无关。

    她站在姜淳的角度想，竟然觉得姜淳会是后者。

    她洗好澡，开着台灯，在书桌前对完了那本物理作业，高一的内容，填空题和选择都没有草稿，就连大题也只有答案，不过姜洗很清楚，楼存不会是抄答案骗她的人，想必这一周他没来找自己，而是一心写这本物理作业本了。

    错的和对的五五开，很多都是书本上没有的知识点，大概是在课上讲的，她把例题和知识点弄在ppt上，弄到后半夜，差不多有一百多页。

    姜洗对着电脑打了个哈欠，站起身来进了浴室又洗了个澡，才上床睡觉。

    一觉醒来，天光大亮，姜洗拿着U盘出门，才发现外面下了小雨。

    五月的天，绿树一新，姜洗带着卫衣帽，刚下车就看到楼存抄着口袋，眼光远远的看向学校，她顺着视线看过去，是一中的行政楼顶层的大钟，她跳下车，从后面想要偷拍他的背，还没碰到他的肩膀，就被他反手拉近了怀里。

    “做什么？”楼存轻轻笑了笑，像是温柔无害的高中少年摸样，他松开她，顺手把她的连帽摘了下来。

    姜洗额前的绒毛乱糟糟，掀起眼皮，见他撑起一把伞，抬眼看他，”我准备吓你一下的。”

    还没等他说，她就把书包递给了对方，边问，“我有迟到么？”

    他扯过对方的手，自然的握在手心，慢慢悠悠道：“嗯。”

    姜洗有点不好意思，推脱责任，“下次你可以晚点来，公交车总是迟到。”

    “也不是很久，还有一个月。”

    “什么？”姜洗没懂。

    他带着她穿过小公园，口上问她，“你想考哪里？”

    姜洗才反应过来，一个月是指高考还有一个月，其实这件事情她之前也有想过，当然是去南大，她现实中的大学就在南大，如果能去那里，她想看看之前的那些朋友会不会也在这个世界里出现，不过大概率是不会，毕竟楼存怎么会能幻想出他没见过的人呢？

    两个人踏上黑暗的楼道，姜洗低头看他拿钥匙开门，突然想起一件事情，那就是南大在江城，江城和宁城虽然相隔不远，但坐高铁也要两个小时，她没办法每天都见到他。

    门打开，又被重重的关上，姜洗的腰被他紧紧扣着，压在门上不能动弹，她的舌尖刚探出个小头，就被他卷进口中，汹涌又热烈，像是一片湖泊，底下挪了个热腾腾的火山，平静的水面沸腾翻涌，热气上涌，额前绒毛被他缓缓拨弄到耳后。

    楼存摸着她的背，“在南大等我。”

    姜洗忍不住笑，躲开他的唇，侧过脸笑，“学弟你考得上？”

    对方掐了一把她腰间的软肉，倏尔笑了，“姜洗，瞧不起我？”

    当然姜洗的答案是否定的，学弟目标虽然不切实际，但她信心还是要给的。

    从给他讲完那本物理作业之后，楼存就没准她来过这里，说是让她最后一个月要好好准备高考，别心里想着谈恋爱的事情，姜母也有点惊讶她怎么不和小男友过周末了，还特意问了她。

    姜洗虽然对此不想说什么，因为周末她学习效率低下，大部分都是因为要给他补习，但楼存坚决不让她来，要她好好学习，而且不听他就会摆脸色给她看，姜洗只能照做。

    所以姜洗也不明白，没有她辅导，他要怎么样考到南大。

    六月七日，姜家的父母终于为了他们的女儿推掉了一天的工作，全体出动，陪她去考试。

    这样的大动干戈，姜洗本来不紧张，但被他们这样一弄，临进考场前差点忘记了带铅笔。

    姜母忙叫助理去买，姜洗低头看了看表，又拿出手机看了看，没有楼存的消息。

    这个月他只给自己晚上发个晚安，其他的话一句也没有，但她高考前也没有消息，姜洗决定考完三天之内都不要搭理他。

    “买到了买到了，”助理小跑着过来，忙把2B铅笔递给她。

    笔已经削过，墨黑的尖头，粗粗短短。

    最后一遍提醒铃声响过，考场外还穿着校服没进去的人不多，姜洗编辑短信，想告诉他自己要进去考试了，想了半天，还是把手机径直关了机，递给了姜母，转身朝他们倆笑笑，拉上校服的链子，挥挥手道：“我先去考试了。”

    级花学姐的马尾辫在空中一甩，弧度柔软，像是春寒料峭未化的雪踩下去吱吱作响的软度，李承突然文艺了一把，又屏息静心告诉自己这是哥们儿的女朋友，别想歪了，他远远看着，看到姜洗进了考场，才给楼存打电话。

    电话响了一声就被接了起来，李承喂了一声，听见那边火车列车员的播报声，响过之后，才听见对方低低的一声嗯。

    “存哥，我刚看着姜学姐进去了，好像是忘带2B铅笔了。”

    楼存蹙眉，“什么？”

    李承嘻嘻笑，“不过你别担心，姜学姐一家都来了，身后好几个保镖，还有两三个助理，估计是她爸妈的，排场可真小公主，本来我还准备上去把你准备的袋子拿给学姐，她家助理跑的特快，马上就把笔送过去了。”

    “哦。”

    “阿存，你呢，考试准备的怎么样？”

    那边语气不太愉快，“车里太吵，我没办法看东西。”

    李承埋怨道：“早说让你坐飞机，多花点钱怎么了，坐一天的通铺，你他妈怎么考试？”

    “别说这个了，”楼存顿了顿，复又忍不住问了一句，“她考前没说什么？”

    李承翻了个白眼，“说了，不过隔得太远，我还真没听到。”

    “但姜学姐考前看了好一会儿手机，看了好几次，也没玩，我估计是在等你短信呢。”他补充道。

    “是吗？”楼存忍不住勾起嘴角。

    英俊少年面色柔和起来，惹的对面同年级的女生也看了好几眼。

    “你怎么也不发一条短信加个油呢？到时候出来和你吵架你别找哭。”李承吐槽到。

    楼存看了眼窗外，远山如黛，青青绿绿，嘴上闲闲道：“最好气我，知道和我一起没什么前途，才会好好考。”

    什么东西，李承骂了一句，挂了电话。

    他把手机塞进口袋，顺手想摸出一只烟，瞥见对面的女同学，又收回了手，干脆闭着眼睛，靠着车背。

    他的睫毛浓黑，又很长，闭着的时候皮肤又白，交叉的双手，手指也修长，骨节分明，钱雨想。

    她很早就知道楼存这个人了，她是一班的，家境不好，从附近的小县城里考进了市一中，从高一就很努力，两耳不闻窗外事那是以前的读书人了，因为县城离得远，学校特意给他们这种学生安排了住宿，市一中的宿舍楼有两栋，一栋男生，一栋女生，因为住校的不多，所以她寝室就有一个八班的女生。

    在女寝的夜谈中，楼存是一个出镜率挺高的名字，在室友的描述中，对方是个不学无术，经常翘课，上课睡觉，成绩吊车尾，长得有点凶的后排大佬，那天室友说她收作业，看到了对方的脸，她赞叹一番之后，真心实意的感叹，“要是楼存能跟高三裴嘉树那么有钱，或者是沈之晏高二三班的成绩那么好，校草这个头衔应该是楼存得。”

    所以当带队老师说有个叫楼存的男生也要来的时候，她惊讶于楼存居然进了计算机全国竞赛的复赛同时，还有点好奇对方的长相是不是真的有那么出众。

    她偷偷瞄了眼对面的那张脸，心里倒是觉得这次室友没有说错。

    下了火车，楼存先进了学校预定好的酒店，洗了澡背着包出门看考场的时候，碰上了一起来的同学。

    对方跟他打了一个招呼，他记性不错，记得她姓钱。

    “楼存，我想去南大看看考场，你要一起去吗？”钱雨下意识道，反应过来有觉得是不是自己太自来熟了，微微收了收脸上的表情。

    对方挑了下轮廓分明的眉，应了下来。

    两个人都不有钱，不然也不会提前做火车过来江城了，所以在交通工具选择上，钱雨自然的就领着对方去了车站，她来的路上就查过路线，刚下车，走进南大校门还没几步，大学校园的广播声就响了起来，“每天中午十二点，为大家准时带来的歌台点播，现在为大家播放的是......”

    钱雨下意识抬头看梧桐树上的喇叭，“语文考完了。”

    她说的是高考，对于她来说，每一场考试都是决定她命运的，但最重要的那一场还是在明年的今天。

    她说完还反应过来身边的人不是自己的朋友，而是楼存，心里刚觉得有点尴尬，转头却看到对方正低头看着手机屏幕，似乎是在打字。

    六月七号，高三生高考，而大学校园里，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轻松明快，南大绿化做得极好，最有名的就是成荫的绿树，郁郁葱葱，夏日来临，阳光却只能斑驳的照在柏油路上，清爽宜人，试过机房电脑之后，楼存站在公交车上，数学考试刚开始十分钟，他把刚刚没打完的那行字打完，点了发送。

    楼存：姜洗，南大风景不错，我在这里等你，考试加油。

    姜洗晚上回来没有开机，她在考完第二天的理综后，才看到了这条短信，她想楼存该不会是想辍学在南大旁租房子陪她念书吧，她心一跳，飞快拨了电话过去，刚想开口问他是什么意思，没想到对方是个女声。

    “楼存在吗？”

    女孩子的声线清透好听，钱雨下意识就想到了传说中楼存的女朋友，高三的学姐，成绩好，长得美，家世也好，她怕对方误会，连忙道：“姜学姐，楼存进去面试了，我帮他拿手机，等会他就出来了。”

    “面试？”姜洗蹙眉，楼存在干嘛？

    “是，就是全国计算机的复赛，上午考过机考，下午面试，我刚好和楼存一个面试教室，所以才帮他拿东西。”

    姜洗听着对面女孩子的解释，笑了笑，她没误会。

    “多谢你了，小学妹，等他出来，不用和他说我打过电话。”

    钱雨懵了，“啊？”

    “密码是1227，通话记录也可以删掉。”

    然而大佬的手机，钱雨还是没敢碰，等楼存出来，就很怂的把刚才姜学姐来电话的事情全说了。

    “密码都告诉你了？”

    钱雨嗯嗯点头，又表示自己没开，记录也没删。

    他看着手机的界面，果然十分钟前她来过电话，按了下去，又挂断，打了行字。

    “生我气了？”

    女朋友消气已经是一个月之后的事情了，这个月她出国旅游，照片一张张的发，全是风景照，他的短信一概不回，包括自己一直有在学计算机的事情，因为初赛结果没出，就一直没和她说，比赛是怕她考试分心，也就没说，但她似乎是还生气。

    夏日，烈日炎炎，宁城温度高达39度，地平线的热浪卷曲。

    头顶的吊顶风扇吱吱呀呀地转，楼存在发布房子出租的信息，门被敲响，他关掉页面开门，鼻尖有一滴莹莹细汗的姜学姐站在门前，穿的是吊带，披散的头发，发尾微卷，一边拨弄到了耳后，外面一件蓝色衬衫，扎进短裙里，露出一双白而长的细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