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小姑娘坐在猫咖叽叽喳喳了半晌,起初注意力都在阮好风身上,后来看见这位金主爸爸没有什么架子,于是说话时也带上他,很快熟络了起来。
都是年轻人,喜欢玩,撸完猫后又一致决定去唱卡拉OK。
阮好风说:“我请客。”
主演群里发个消息,瞬间一呼百应。此时此刻也在这边商业区的几个主要演员都过来了,是他们这一圈关系好的小年轻,聚到一拨人,开开心心地唱了起来。
纪溪不怎么听流行歌,但是话筒塞到她手里时,她就猜着调子,努力跟着哼几句,有时候唱走音了,大家就看着她笑。
她的声音很好听。唱音乐剧的都有一把好嗓子,干净柔和的,听着很舒服。
还有人起哄:“小纪,你会唱歌,给我们唱首你会的!”
纪溪就拿手机翻歌单。竖店这边吃喝玩乐一应俱全,连唱K的包厢里还有电子琴和架子鼓,翻了半天后,纪溪没翻到剧目歌曲的伴奏,就落落大方地站起来,说:“我边弹边唱吧,大家都听过的。”
她弹《斯卡波罗集市》,奥斯不卡奖项提名《毕业生》的插曲。这首歌每个人或多或少都听过,基本是和致爱丽丝一样成为烂大街的名曲了,大家都能跟着哼调子。纪溪弹起来的时候降了调子,唱起来更加不费事儿,让人感觉非常舒服。
这姑娘仿佛会魔法,在台上时光环聚拢,狂傲、张扬,拒人于千里之外,这个时候又邻家得不能再邻家。头发松松地玩起来,颊边坠着一点细小的碎发,但是不杂乱,看起来就很乖。
一首歌唱完,大家啪啪鼓掌,大声起哄让纪溪再唱一首。纪溪笑着摇头:“唱不动啦!你们来,我休息一下,好困的。”
阮好风坐在她身边,只听别人唱,自己不唱。
纪溪注意到他,起身拿了零食和果盘过来,问他:“我们是不是太吵啦?”
阮好风笑着摇头:“我只是不会唱。不吵,看你们唱歌挺有趣的。”
纪溪原地伸了个懒腰,感叹道:“好久没这么出来玩过了。”
阮好风没说话,心里想着,眼前的小姑娘大概很长时间没有好好休息过了。
他前几天稍微了解了一下纪家的案子,知道情况非常复杂。一审过后,纪父和纪玢提出了上诉,但由于会计和几个公司法人在逃的缘故,局面并不明朗。这件事情里,好几个证据链都在国外,无法追踪,既无法证实也无法证伪,宣判时间一拖再拖。
而纪家之所以会承担二十亿的债务,主要原因在于纪父在整个案件的过程中充当了法人的角色;就好比纪家资产抵押,债务人却是纪溪的外公一样,就算签字时根本没仔细看,但只要签了自己的名字,在法律上就默认对案件知情。
现在唯一要弄清楚的就是,纪父签那份合同的时候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纪溪本人的诉求也不是翻案,只是想要弄清楚真相,然后替家人承担应该承担的责任。是非对错自有公断,她已经做好了最坏的准备。
两个人安安静静地坐着。突然,纪溪放在中间的手机弹出了一条陌生人的消息:【您好,纪溪小姐。我是陆域的经纪人,明天有空出来谈谈吗?】
她这个型号的手机一直都是这样:即是她没有解除锁屏,手机会直接把短信文本的开头内容直接显示在显示屏正中央。
包厢里太暗,手机亮起时的白光很惹人注意。
纪溪伸手去拿时,正巧碰上阮好风伸手拿放在桌上的纸巾,就知道阮好风肯定无意看到了。
她低头回消息,想了想,打出几个字,发送。
【您好,明天可能抽不开身,有什么事请在短信里说吧。】
对方回得很快,态度很坚持:【短信不方便,还是面谈吧,明天剧组收工时去找您,您看方便吗?】
看对方这个意思,是她就算拒绝,也会找上门来了。
纪溪就不再回复,但是心里也有点忐忑。
陆域的经纪人会找她说些什么呢?
“出去透透气吗?”阮好风低头刷着手机,随口问纪溪。
纪溪知道他肯定有话要对自己说,于是点点头,打了声招呼后,跟阮好风一前一后地出去了。
他们走得不远,穿过走廊,来到喧嚣声渐弱的凉台。
纪溪刚上去,就看见阮好风正低头点燃一支烟,看见她上来才想起什么似的,伸手要掐,却被纪溪制止了。
她说:“抽吧。”
阮好风看了她一眼,又问她:“你抽吗?”
纪溪笑着摇摇头:“以前试过,不喜欢。”
阮好风有些诧异:“你还偷偷抽过烟。”
纪溪想了想:“那时候年纪小,什么都想试试。觉得那样很酷,但是后来才知道不是什么事情自己都要跟风学的,还是自己喜欢最重要。”
阮好风只是笑,跟着点了点头:“还是这样最好。”
“这几天拍戏还习惯吗?”阮好风看着她,“我这次过来,主要也是看看你。国内圈子和国外毕竟不一样,你适应起来可能需要一点时间。”
纪溪想了想:“习惯,也算不习惯,其实都差不多的。我以前还以为娱乐圈是……”
“是小说里写的那样吗”阮好风笑了。
两个人都心有灵犀地知道了。纪溪读了这么多年戏剧性、冲突性无比剧烈的故事,难免也带上了一些偏见,以为娱乐圈和自己想象的纸醉金迷一样,混乱复杂,是一个很深的漩涡。
潜规则,包养、勒索、肉体关系、逃税、以色上位等等,流言八卦层出不穷。
但纪溪进入剧组一周多了,除了陆域以外,整个剧组给她的印象和普通的上班族都并没什么不同。从给她讲戏的老戏骨,到像个小超人一样认真负责的场记,每个人都认认真真地完成着这个作品。一部甚至注定上不了星的小成本网剧,背后也有无数人的心血和汗水。
“其实也有。”阮好风说,“这个市场是畸形的,从供需关系来说,艺术市场不应该这样,这是个历史遗留问题,以后会越来越好。但是你见到的取决于你自己选择的。每个行业都有人想走捷径,但是更多的人往往爱惜羽毛。”
纪溪安静地看着他,听他说着。
黑夜里没有别的光源,她抬起眼,只能看见阮好风的眼睛,很亮,带着一点水光,有点像他平时的凉薄样子,可他的声音却很温柔沉静。
“我也接触过很多一线明星,当中有沉下来的老艺术家,也有刚出头的新人,年纪和你差不多。”阮好风提了个名字,顿了顿,问纪溪,“听说过她吗?”
纪溪睁大眼:“听过。”
阮好风淡静地点了点头。
“我跟她合作过,很有灵气的一个演员。但是后来太过急功近利,拼命接戏、接代言,马不停蹄地工作,她已经透支了自己前期积累下来的人气和资源,最近也一直在走下坡路。市场和观众是有自己的选择的,一分钱一分货,不能欺骗观众,消费粉丝。溪溪,你是传统艺术转型演员,当中有个适应的过程,也非常有可能静不下心来。这些可能走的弯路,我先告诉你。”
“我明白。”
纪溪一下子就明白了阮好风的意思。
今天陆域的事情就是一个引子。阮好风在拐弯抹角地告诉她:不要怕,也不要因为自己遇到的事情而觉得气馁。毕竟这条路对于纪溪来说是完全未知的,作为新人的苦,她已经在尝了,现在正需要有个人告诉她应该怎么做,让她沉下心来。
纪溪弯起眼睛:“谢谢你,先生。”
阮好风伸手摸了摸她的头。
今天阮好风的这番话,却提醒了纪溪一个事实。
明星营业人设是常事,但是所谓的过犹不及正是如此,如果蓄意作假蒙蔽粉丝和路人,后续可能会遭到的反噬也会非常严重。
她一开始设计的黑红路线中,还包括了她发的一条“文艺青年装逼失败现场”的微博。现在没什么关注度,可操作性很强,如果有朝一日她的小号被挖掘出来,这条微博的确会为她吸引到流量和人气,但同时,这个“花瓶”人设也很容易崩塌。
因为她是音乐剧专业的,只要稍微对她的学历加以探查,就会感觉到这其中的营业感之重。
而黑红的正确路线,其实应该是夸大她现有的缺点,暂时隐藏自己的优点,然后让观众看见自己的成长。
纪溪缺点其实并不多,演技在线。但是有两点因素是可以帮她撑起“花瓶”人设的。
一是外形。她的外形太漂亮了,以至于蕴藏在其后的演技经常被人忽略。她接传统音乐剧时,也常常被业内人评价说:“Xi,你应该去当明星,而不是过来当话剧演员,你好看得有点不近人情。”她的面容不是可塑性强的那种,个人风格很强,“妖艳贱货”几乎是不可避免地会成为她以后的代名词。
二就是她的演技。她成也演技败也演技,因为习惯了自己的表演方式,会“放”不会“收”,在与他人对戏时经常显得压迫力太强,也就是因为演技太好,反而出戏。她拿捏不好这其中的力度,也是因为拍摄经验太少的缘故。
她要营业,也需要从这两方面入手。同理,她要成长,也必须在这两点上成长。
想明白这两点之后,纪溪很快推翻了自己之前有些外行的“黑红计划”。
回去的路上,之前那个司机又神出鬼没地出现了。
司机开车,前座坐着女二号,已经缩起来睡着了。其他人也让人开了车来接。
纪溪和阮好风并排坐在后座,有点挤——因为他们买的一大堆双人份的东西,后备箱已经堆不下了,于是攒了一点放在后座。
纪溪抱着一个毛绒小熊,把关于卡门的那条微博删除了,然后又更新了一波照片,这次是单张,在剧组拍的。
之前的热度已经过去了,比起她刚回国时第一条四万+的热度,她现在的微博每条转评赞平均不过一千。
然而仔细看,就会发现,这一千里已经形成了一个比较稳定的小粉丝团,主要磕她的颜值的。
这是个好现象,再过一段时间,她就可以建立自己的粉丝团,把后续的事情做一个详细的安排了。
纪溪想着这件事情,手机右上角已经显示为凌晨三点。
离回去还有一段车程,她关闭了手机,闭上眼打算小睡一会儿。
阮好风本来在低头刷邮件。
纪溪怀里的小熊不知什么时候被松开了一点,歪着倒在了他身上,他就非常耐心地往旁边避让。
身边是小姑娘身上干净的香气,沐浴露的香气混合体温透过来,沁人心脾。
只是那点温热却不知什么时候凑近了,像是缠绵春风终于吹破了柔如蝉翼的窗纸,支撑不住地倾倒下来一样。阮好风就感到肩上一沉,再偏头时,就看到纪溪歪过来,靠在了自己肩上,闭眼沉睡。
那一刹那,连呼吸都静止了。
阮好风停下刷邮件的手。手机静止了一会儿,自动进入待机状态,屏幕一下子黑了下去。
呼吸趋于平稳,脊背挺直,也没有丝毫的放松。
稍微放松下来,身边的小姑娘靠得不舒服,恐怕会惊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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