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第八十二章

    卢修斯嘴唇嚅动,什么也说不出来。

    当得知瑟兰督伊的伤不仅千年未愈,甚至,他的伤势在不断恶化的情况也一直瞒着所有精灵的时候,卢修斯就觉得很荒谬。

    他原本只是想来送个药,然后是无声的告别。然而从哈迪恩把他推进帐篷里开始,就像有一张无形的网兜头罩下,让卢修斯被拖入窒闷的束缚当中。

    脑海中一瞬间闪过很多诸如“他不催我是因为不相信我吗”、“他为什么要让我知道”、“如果他的王后还在,情况是否会有所不同”的念头,卢修斯的嘴边同时涌出各种各样想要获得答案的疑问。但他却没有力量把这些都一一说出来。

    瑟兰督伊实在是太过平静了。

    无论是对自己的现状,还是对卢修斯刚才生出的那些怒火。

    如果瑟兰督伊自己都不在乎的话,他又有什么资格为此大动肝火呢?

    “如果这个腐蚀之力在蔓延,”卢修斯侧移一步,从瑟兰督伊的斜后方挪到了他的斜前方。视线在瑟兰督伊的左胸上定格,语气木然,“从左肩是会蔓延到……心脏的。”

    “对。”瑟兰督伊的回应依然是点头。

    “而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精灵的心脏停止工作的话,也是会死的。”卢修斯重新望向瑟兰督伊的双眼,直直的对视:“即使这样,你也不在意吗?”

    “没有必要。”

    瑟兰督伊如是说。

    卢修斯的嘴角抿成一道直线:“就算精灵能够重生,但那也不代表死亡是不存在的。”

    “我知道。”

    瑟兰督伊的平静让卢修斯不可遏止地内心急躁。

    精灵的世界观和他的不同,这一点,他早就知道了。只是这一刻,他依然忍不住因为复习了这个事实而有些气闷。

    瑟兰督伊坦然面对死亡的态度让卢修斯感到似曾相识,却也同时让他止不住地感到恐慌。

    正因为是失而复得,才会在同样的状况底下更加畏惧失去。也许是面对这一切的勇气在第一次失去的时候,就已经消耗殆尽了。

    瑟兰督伊察觉到卢修斯忽然低落的情绪,却猜不到他消沉的原因。他思索着说出可能能有帮助的解释:“即使是会死亡,那也会是很久之后了。在那之前,我有充足的时间等……”

    “等莱戈拉斯继承您的责任和义务吗?”卢修斯一扬声打断了瑟兰督伊的话语,满心的苦涩。

    莱戈拉斯是否会因为瑟兰督伊的选择而埋怨,卢修斯不得而知。但就自己曾经的选择来说,他觉得,德拉科大概是永远无法释怀的了。

    “我的魔药除了治疗烧伤,还有部分祛除这种腐蚀力量的效果。但我无法确定药剂与这个世界龙炎毒的匹配程度。而且,这一份药剂的分量,”卢修斯捏了捏手心的药剂瓶,轻声叹息,“也是不够的。所以我会先在您的肩膀这里尝试使用。如果确实有效的话,以后再在脸上使用吧。”

    在瑟兰督伊微微点头的同时,卢修斯又补充了一句:“如果,以后还能配齐药的话。”

    精灵王似有所感地抬头看了看卢修斯,眼底闪过思索的意味。不过,他在卢修斯回望自己双眼的时候,不太自然地偏过头去,躲开了卢修斯的视线。充满白翳的左眼便在卢修斯的视野里消失。

    见状,卢修斯一怔,没有追问。

    拔开魔药的瓶塞,一股微热的气息便从瓶中浮散开来。

    药剂的颜色是深红,在侵透了擦拭用的棉花之后,就像吸饱了鲜血一样。这景象让卢修斯迟疑了一瞬。

    沾染在棉花上的药剂乍一触及瑟兰督伊的皮肤,已经损坏得严重的皮肤也被激得泛血色,很快,便吸引得一缕缕黑色从骨肉的深处隐隐涌现。

    龙血之中蕴含魔力,以此为引,自然也能牵动同样来自龙身上的魔法力量。随着卢修斯的动作,烧焦的肌肉上,黑色的元素一点点浮现,汇集。当聚集在某一点上的黑色浓郁如墨时,卢修斯用了一个微型的刀割咒,在那一点上开了一个小口。一直在皮肤底下涌动的墨色液体瞬间受到了吸引,沁透了整团棉花。但诡异的是,随着黑色的悉数脱离,伤口所在的位置并没有血液继续流出。这奇异的感觉甚至引得瑟兰督伊再次转头,也望向伤口的位置。

    “伤口这附近的肌肉其实已经是严重损坏,甚至坏死了。所以在这里切开伤口的话,您不会疼,也没有血可以流。以往,腐蚀的力量阻止了您自身恢复力对这一区域的作用。现在,腐蚀力被减弱的地方,您的恢复力就会重新开始起作用。因此,这里也会开始出现红肿和无力的虚弱感觉。但这是正常的现象。我不知道那会持续多久。但可以推测的是,红肿的部分在恢复之后,应该就能彻底脱离腐蚀力的影响了。”

    “你的能力果然神奇。”

    卢修斯没有再接瑟兰督伊的话。

    精灵眼中无解的腐蚀之力,在黑巫师的眼中,充其量只是一种稍微复杂的黑魔法应用而已。

    拥有这被瑟兰督伊称奇的力量,对现在卢修斯而言,实在算不上什么好事情。

    刚才的操作在瑟兰督伊肩关节附近又重复了两次,魔药瓶便见了底。卢修斯直接烧尽了丢在地上的三团黑色棉花,随后用干净的毛巾沾湿温水,敷在瑟兰督伊发肿的肩膀之上,轻轻按捏。精灵王的整个左臂也因为刚才的药效,此时无力地耷拉在水中。

    一瓶药剂只是减缓了瑟兰督伊的伤势,但要彻底治愈的话,同样的药剂至少还要五份。而且前提是瑟兰督伊的伤势并不会发生什么新的变化。

    卢修斯自顾想着瑟兰督伊的伤以及自己那越来越不稳定的熬药能力,一时之间再没有声音。

    而在沉默不知持续了多久之后,瑟兰督伊突然开口了:“我听说,你要和绮丽儿订婚?”

    精灵王的语气状似无意,卢修斯游离的注意力却瞬间回笼。

    同样的问题,这已经是第三个发问者了。

    瑟兰督伊为什么会问这个话题?

    卢修斯的眼神忽然晃过瑟兰督伊曾经对莱戈拉斯喜欢陶瑞尔的阻止,嘴角便抽了抽,简短地回答:“还没有。”

    两个单词顿时酝酿出尴尬的气氛来。瑟兰督伊的不悦只在语气中便已经体现了出来:“所以,你确实有这个打算?”

    “我想,您的这个问题非常的私人。”

    卢修斯回避得极生硬,瑟兰督伊却是不依不饶:“我认为她不适合你。”

    卢修斯不怒反笑,压下心底的情绪,反问中着重了“女性”这个词的咬字:“那陛下认为,什么样的女性适合我?”

    瑟兰督伊对卢修斯的情绪起伏浑然不觉,竟还认真的思考了半晌,继而给出一个更加刺激卢修斯的回应:“你还小,决定这个还太早。”

    “我以为,大多数精灵都是在成年之后就选定了伴侣,不是吗?”

    “但你和他们不一样。”瑟兰督伊难得认真,“你是我的族人。”

    “族人……”卢修斯在嘴里反复咀嚼了两次这个名次,“我并不认为这是一个可以干涉我私事的关系。我有自己独立的思维能力和判断能力。因此,能为我作决定的,也只有我自己。”

    “爱并没有你想的那么轻率,在你没有弄清楚你将为之付出的代价之前,任何的选择都是鲁莽的。”瑟兰督伊大概没有预料到卢修斯的直接辩驳,语气便忍不住地开始严厉起来。

    只是卢修斯向来软硬不吃,尤其讨厌被勉强与控制。再次开口时的对抗就更加明显了:“我不认为爱慕有什么代价。如果有,那也是我自愿承受的。”

    “你不了解精灵!真爱的求而不得,那是唯一一个会真正摧毁一个精灵的理由。”

    “反正对我而言,精灵的永生本来就已经不存在了。”

    “卢修斯!”

    背对着卢修斯的瑟兰督伊愤怒地转过身来,肩膀上的毛巾也“啪嗒”一声掉进了水里。卢修斯几乎是立刻向后退了两步,分毫不让地反问:“所以,您担心的是什么?我对绮丽儿的喜感情得不到回应,因而伤心欲绝?”

    “不管如何,及时停止才是正确的选择。如果你不能理智地思考的话,我也不会坐视不管的。”瑟兰督伊板起脸,语露威胁。

    卢修斯顷刻怒极反笑:“不会坐视不管?那您准备做什么?像曾经驱逐陶瑞尔一样,对待绮丽儿?”

    瑟兰督伊目光冷冽,又一次以沉默来表达无声的承认。

    “陛下您还是早点休息,争取尽早恢复伤势吧。”卢修斯冷笑着拿回空了的药剂瓶,敷衍地行了个礼便要离开。

    “你要去哪?”瑟兰督伊厉声追问。

    “我还没有决定,我的陛下。”卢修斯头也不回,“但我也许应该考虑在您驱逐绮丽儿之前,把她带走才是。”

    “哈迪恩!”

    瑟兰督伊的传唤让守卫队长忠实地回应。卢修斯还没迈出帐篷,就被一脸尴尬的哈迪恩堵住了。

    “怎么,难道陛下还准备软禁我吗?”还没等哈迪恩开口打圆场,卢修斯便已经转回身去,以讽刺的口吻扬声反问。

    瑟兰督伊的脸色顿时阴云密布,惊得哈迪恩连连吸气,悄悄伸手戳卢修斯,示意他不要再针锋相对下去。

    “不劳你费心驱逐绮丽儿了,你担心的事情是不会发生的。”卢修斯瞪了哈迪恩一眼,让后者瑟缩着收回了手。再度回望瑟兰督伊的时候,卢修斯便已经冷笑出声了,“瑟兰督伊,我一直喜欢的,是你。不过你放心,你刚才的忠告我全部都听进去了,而我也确实不准备继续了,晚安!”

    说罢,卢修斯不管身旁已经完全石化了的哈迪恩,扬长而去。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
蛋疼小说网,免费小说,免费全本小说,好看的小说,热门小说,小说阅读网
版权所有 https://www.danten.net 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