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控的爱情全靠脸,据说报复一个颜控最残忍的办法就是找一个丑男与她日夜相对,尤其是简宿涵这种重度颜控——她甚至觉得自己再看狗皇帝一眼,整个人都有可能性命垂危。
如今回想起来,真恨不得那一眼瞎了才好。
“倚竹轩……”
皇上自顾自的重复了一遍,神情说不出是喜还是怒,
“大清早的,不在住处待着,怎么跑到这个荒僻的地方来。”
简宿涵默默垂首,不去看他的脸,只露出衣领里一截白皙清瘦的后颈,整个人显得十分冷淡,
“七月晨露禀秋之收,敛肃杀之气,性温和,用来配制旬令十里香再好不过。”
她说完便住了嘴,旁的再不肯多言。
“当真?”皇上摩挲着手中的玉扳指,似乎怀疑她是故意偶遇的,语气充满疑窦。
“当真。”简宿涵打死不认,早知道狗皇帝长这么丑,她宁愿跳湖都不会来这里。
皇上闻言忽的低笑出声,整个人显得阴晴不定,看起来不正常极了,周围的奴才却都是一幅司空见惯的模样。他踱步到简宿涵面前,随手捏了捏她细嫩光洁的下巴,
眼前是一片暗红色绣团龙服的袍角,下巴被对方粗糙的老茧磨得生疼,简宿涵迫不得已的抬头,垂眼正好瞧见对方虎口手背处纵横交错的刀疤。
脸丑,手也丑,老天爷是在故意玩她吗?
她正神游天外,忽听得皇帝道,
“晨露性温,晚露性凉,朕以前曾听人说,阴阳调和方是平稳。”
简宿涵听懂了对方的意思,愣了一瞬,明白皇帝看出自己这是故意偶遇,只能乖顺低头,
“是,嫔妾领命。”
虽然不知道哪里得罪了对方,但……失宠对简宿涵这个颜控狗来说,似乎是最好的结局。
夜晚更深露重,乌云遮月,实在是黑得伸手不见五指,简宿涵在知夏的搀扶下深一脚浅一脚的往明月湖旁走,心中没由来的郁结。
大晚上的不睡觉,跑来这里接寒露,真是自作孽不可活。简宿涵倒是想随便弄罐子水去糊弄,又怕暗处真的有人盯梢。
知夏回想今日的事心中也是一阵后怕,显然
这位皇帝的名声无论是在民间还是宫内都不怎么好,真论起来约莫是可止小儿夜啼的地步。
简宿涵起先还装模作样的接了盏茶时间,后来实在耐不住性子,将露瓶递给了知夏,
“你来接会儿,我腿乏的厉害,再接半瓶子我们就回。”
知夏闻言自然没有不应的。
简宿涵特意留了个心眼,拎着宫灯走到一旁把风,谁曾想真让她瞧见两个宫人在那棵挂满了祈福幡的百年古树下拉拉扯扯,也不知在干些什么。
“严姑姑,我真的只有这点银子了,您先通融通融,等月钱到了我一定补给您。”
一年纪尚小的宫女正拉着一名掌事姑姑的袖子苦苦哀求着什么,语气急切,似乎下一秒便会哭出来似的。
“呸!”
只听那褐衣姑姑啐了一口唾沫,粗大的指节掂了掂手中的荷包,一双吊梢眼满是不悦,
“你们三个小宫女加起来可就是三张经幡呐,若是个个都像你们似的赊账,我早喝西北风去了,略多只能写一个人的。”
那小宫女闻言一个劲的摇头,
“不行不行,姑姑,这银钱是我们几个一起凑了的,葛丹姐姐的娘还卧病在床,阿环的妹妹走丢了许多年,也不知是个什么光景,我的不写了,姑姑您通融通融,写了她们的两张。”
严姑姑皱眉,不甚乐意,手中轻飘飘的钱袋让她再说半句话都嫌多,
“阿东,想清楚些,祈愿节可是天公老爷一年一度赐福的日子,过了今日的时辰你就等明年去,我还有活儿,忙着呢。”
那姑姑鬓发梳的油光发亮,容貌刻薄,衣裳黯淡无纹饰,想来是浣衣局一名小掌事,说罢便双手揣袖扭着腰离开了。
简宿涵略一做想便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宫女大选,稍有些出身的会被分到各宫去伺候主子,而辛者库浣衣局这些苦累地方,里头的人要么是犯了错被贬来的,要么是家境贫寒出身低微的,说得难听些,只怕长这么大连书是什么样子都没见过。
那严姑姑想必能抬笔囫囵写几个吉利字,那些牵挂家人的太监宫女便暗中使了银钱央她帮忙在祈福幡上落下家人名款,这样据说天上的神仙便会瞧见。
这种事放在现代也许有些
让人难以理解,毕竟时代在进步,这种迷信活动更多的是作为一种文化的传承,可做可不做,才不会有人像那名小宫女一样……
一个人蹲在地上抹眼泪。
简宿涵大概能明白这种心情。皇宫太寂寞,越是待得久了,越是感到孤寂,宫外的家人不只是一种牵挂,更像是支撑他们活下去的精神寄托。
“哎,别哭了。”
阿东耳边忽然响起一道女声,紧接着一块石子轱辘滚到了脚边,她讶异的抬头,却见一穿着素净的美貌女子正提着一盏宫灯站在不远处看自己。
“你……你是谁?”
阿东吓的立刻从地上站了起来,声音强装镇定,却有些底气不足。她不过十四岁许,进宫不久,还是个半大孩子,浣衣局的葛丹一直叮嘱,遇见衣着光鲜的女子千万不能招惹,她们不是主子就是主子跟前得脸的大宫女。之前敏贵嫔身边的大宫女降雪就因为浣衣局送去的衣裳没洗干净,发了好一通脾气,葛丹连同阿东在内,被罚着跪了一天的鹅卵石地。
简宿涵躲懒,发髻未梳,只用绫带将头发绕了一圈斜垂在肩上,再加上今日不想让皇帝怀疑自己是故意勾引,所以特意没有盛装打扮,阿东见过的娘娘都是穿金戴银,便以为她是宫女,
“你……你是哪个宫的姐姐?我……奴婢不是有意在此哭泣的,这便走,这便走……”
阿东说完手忙脚乱的捡起地上的竹灯笼想离开,谁曾想手中忽然一空,原来是她怀里抱着的红色祈福幡被人抽了去。
“这就是祈福用的经幡么?”
简宿涵还是带了些娇小姐脾气,白皙的指尖挑着经幡尾部的流苏坠,目光打量中带着些嫌弃。
阿东怕极了,惴惴不安的搅弄着裙摆,想逃又不敢逃。
简宿涵仰头看了眼身旁据说活了一百年的古树,只见那树的腰身足有八人合抱那么粗,别说一百年,怕是两百年都有了。也不知这树有多高,自带凌云之势,冲天而起,枝叶藤蔓上系满了数不清的红色祈福幡,风一吹红浪滚滚,恍在仙境。
简宿涵不信鬼神,穿越了也不信。她往四周地上扫了一眼,不曾看见笔墨,倒是瞧见几根细长的碳条,是宫女用来画眉的最普
通的石黛——想来她们也不会将本就不多的银钱花在买纸买笔上。
“你们都用这个写经幡的么?三个人?何名何姓有何求?”
简宿涵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阿东傻愣愣的竟也没反应过来,只见简宿涵弯腰拾起地上的碳条,笔走龙蛇三两下就写好了三张经幡。
阿东不识字,只瞧见那干干净净的红布条忽然多了些黑色的墨迹,只当她在乱画,当下也不怕得罪简宿涵,急忙忙将东西一把抢了回来,
“你写了些什么,这经幡二十文一副呢!”
简宿涵见状默不作声,将石黛随手扔掉,拍了拍指尖的灰,斜睨了阿东一眼,恶作剧中带着些冷傲,
“乱涂乱画,我也不知自己写了什么。”
不远处刚好传来知夏的呼唤声,想必是夜露接得差不多了,简宿涵懒得跟这小宫女继续掰扯,径直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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