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若水怀孕在许家是大事?, 但到底还是个胚胎,这所以件事?在外面并没有什么人知道。只?有许盈最亲近的几?个朋友,常在他家出入, 这才有些耳闻,罗真就是其中之一。
“恭喜啊!”罗真给许盈倒了一杯酒, 许盈微笑着接了。
罗真皱了皱眉头, 上下?打量了许盈一回,‘啧’了一声?:“怎么回事?,我?怎么觉得你不太高兴?”
如果?不是许盈和周若水夫妻关系肉眼可见?的和谐, 罗真都要怀疑是不是有人给许盈戴绿帽子了。
“不高兴?没有, 我?很高兴。”许盈依旧保持着愉悦的笑容。
“别笑了, 太虚伪了...我?们认识这么多?年,难道会看不出来?”罗真一点儿余地?也没有留给许盈,直接拆穿他。
许盈闭了闭眼睛,一只?手覆盖在脸上,半晌罗真才听到他说:“不如此,我?能如何??七娘她已经很辛苦了, 我?总不能让她想更多?。”
良久沉默...虽然?罗真是个很聪明的人,但他很多?时候并不能理解普通人的感情。这个时候他也感受到了这方面的阻碍,他知道许盈一点也不开心,满心都是忧虑,但他不理解为什么会这样。
妻子怀孕难道不该开心?虽然?他的妻子怀孕生产时,他没有这种感觉, 但世上绝大多?数男人都会这样?而且,再怎么说也不该是许盈这个样子——有那么一两次,罗真觉得他身上压着很沉重的东西,让他气都喘不过来了。
罗真难得想要安慰人, 但在这方面他着实生疏,枯坐半晌也没说出什么话?来,只?在最后告辞离开的时候拍了拍许盈的肩膀。
许盈也是无话?——有些话?他不能和现在的周若水说,可要是和别人说,也是无法被理解的。沉重的心理压力,到最后只?能自己扛下?来。
在他知道周若水怀孕的这一个多?月以来,他经常忍不住责怪自己...为什么不能早早发现?或者更进一步,为什么要让她怀孕!这个时候他不会想到这件事?是无可避免的,毕竟他不能娶妻之后却不碰自己的妻子。就算他能忍,若水的感觉也该考虑。
大概她会觉得自
己遭遇了家庭冷暴力。
他只?能一遍一遍责怪自己,在这种自我?折磨中,他才能稍微好过一点...这就像一些犯了罪的人会良心受到折磨,即使没有法律处罚他们,他们也会自己处罚自己,刻意去让自己受苦。
自我?折磨之余,许盈在周若水面前却不能表现出分毫...他担心敏感的若水会因此情绪上更不好过。
许盈只?能尽力让自己忙碌起来,一边卖力工作,另一边兼顾怀孕了的妻子。他不断告诉自己,事?情还没有到最糟糕的时候!若水有着和他一起行走在人世间,直到最后一程的决心,那么她一定会坚强地?挺过这一关的!
为此,许盈请了两位妇科名医在家,专门为若水调理身体,同时,这也是为生产当?日兜底。除此之外,他监督着若水的衣食住行——食物往往是丰富而多?样的,为的是补充各种营养所需。锻炼是必不可少的,许盈每天都陪若水散步......
这种时候,许盈只?恨自己从没了解过一下?孕妇产前班的教学内容...就好像他原原本?本?记得那些内容,周若水就能多?一分保障一样。
准备产房、尽量让若水保持心情愉快、找来最好的接生婆、备上吊命的药材...周若水产前的几?个月对许盈来说,既是难熬的度日如年,也是恐惧会走到结尾、反而过得飞快的‘光阴似箭’。
然?而,不管怎么说,秋天的某一天,周若水生产了。
那一日并非休沐,许盈是在衙署中接到消息的,所以衙署上下?就看到向来一丝不苟、举止清朗,有林下?风的丹阳尹慌慌张张跑了出去。中间甚至没意识到可以乘车、骑马,还是家仆提醒,这才在路边上了车。
回到家中的许盈再没有刚刚那么慌张...因为他很清楚这个时候需要他来主持局面——母亲杨氏正生病,这样重要的场合都无法来。在场的虽有几?位嫂子,但她们也不是真正能当?他家的人!只?有他保持镇定,其他人才会找到主心骨!
“情况如何??”许盈的声?音很清楚,是不急不缓地?样子。
本?来有些慌张的傅母也稳定了些,和许盈说起了产房情形:“早上夫人说要生了,后来接生婆来瞧看,也说到时
候了...只?是真开始发作,却是午后的事?!下?面的人怕报错了消息,也是午后才去衙署请郎君。”
“如今夫人才生了一个时辰不到,因是头胎,接生婆说还要许多?功夫...”
产房里传出来的痛呼声?并不很大,但痛苦又是相当?明显的。许盈忍不住看向一旁的傅母:“这是怎么回事??七娘叫声?这么小?,是没有力气了吗?”
“不是不是!”傅母连忙道:“是接生婆教过的,这会儿得忍着疼,不能在叫声?上用光了力气,不然?就没有体力生下?孩儿了。”
许盈并非这个时代的男子,对于?女子生育之苦只?是模模糊糊知道。在他上辈子生活的时代,男性就算依旧无法切身体会生育付出得到代价,也多?多?少少知道那是怎么回事?——从胚胎在身体深处着床开始,母亲的痛苦就开始了。
被吸收的营养、被分走的精血、被扰乱的内分泌、走形的身材、再不可能恢复的身体、可能的心理问题...然?后到生产时,痛苦会达到一个顶峰!人类的生产在哺乳动物中也是最为艰难的,在这个过程中,疼痛只?是一个方面罢了!
即使是医学昌盛的现代社会,生育也可能夺走产妇的生命!可见?其中的凶险。
但许盈不知道,竟然?会难熬到这个程度——痛的时候不能大声?叫,因为力气要节省着生下?孩子。
他到底做了什么?望着产房门口?,那一瞬间许盈觉得自己看到的并不是生的希望,而是择人而噬的恶鬼——若水本?来就不适合生育,相比起一般女子,她生育的风险不知道放大了多?少!而这全都是拜他所赐!
他想要走进产房看一看,去安慰若水、支持若水...虽然?这个时候的习俗是不许这样的,但他一向不把那些放在眼里。
然?而,到了此时此刻,却是他自己让自己不能动弹一下?。他看透了自己,知道自己是胆怯了,他根本?没有勇气踏入产房...就好像产房里的一切都是追着他跑的魔鬼。
就这样没有迈出一步,快到子时时,产房中终于?传来了婴儿啼哭声?。然?而还不等有人出来报喜,产妇的情况就让人捏了一把汗——这场生产耗光了周若水
的精力,失血量也很大,虽然?不是现代医院里也让人谈之色变的‘大出血’,但在这时已经是非常不乐观的情况了。
两位妇科名医出手,又是施针,又是用药,勉强把命给吊住了。
这个时候傅母才把孩子抱出来给许盈看:“郎主,是个小?郎君呢!”
然?而这一切对许盈都没有意义了,他的眼睛好像看不到任何?色彩,耳朵似乎听不到任何?声?音,他只?能像是忽然?被惊醒一样,机械地?往前走,走进了血腥气未散的产房。
这个时候若水被稍微收拾了一番,换了干净的衣服,躺在干净的被褥中,旁边婢女用热毛巾帮她擦脸。
许盈半跪在她的榻前,伸手握住了她的手。周若水的眼睫动了动,掀开一点点眼皮,然?后就看到了许盈:“是玉郎啊...真好,一睁开眼睛就看到玉郎了...玉郎见?到孩子了吗?我?好像听到说是男孩?”
其实周若水原本?是不在意男孩女孩的,但考虑到许盈身上背负着汝南许氏,她希望那个孩子是个男孩。
“是个男孩。”许盈声?音很低,想要让自己的表情高兴点儿,但这份努力一点儿用都没有。
傅母这个时候又将孩子抱了进来,放在周若水枕边给她看。
周若水看看孩子,又看看许盈:“鼻子和嘴巴更像玉郎你,眼睛倒是看不出来。”
“眼睛一定会像你!”许盈说的很笃定。
周若水仿佛感知到了什么一样,微微笑了起来:“这个孩子会是玉郎的嫡长子,按理来说应该由长辈,或者玉郎取名...但我?想给他取名,可以吗?”
她自顾自地?说着:“我?们的孩子不见?得要多?么聪明、灵秀,我?只?希望他能一生无病无灾,就叫他‘神爱’!我?这一生只?求过两次神仙,一次是嫁给玉郎之前,想要我?们能白头偕老。再一次就是这次了,想要我?们的孩儿得神明爱护,一生顺遂无忧。”
许盈笑着点头说‘好’:“你生的孩子,自然?由你取名,许神爱,是个很好的名字。”
“是很好,就是有些像个女郎名字,神爱长大了可能会不高兴。”
许盈摇头:“怎么会不高兴?这是来自母亲的祝愿,是世间最美好的东西之一!他会非常珍惜这个名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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