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盈想的五条需要做的事情很快拿到了衙署中讨论, 又经过了一些?细节上的增补、修改,最终成型。许盈让人将其?贴在城中放告示的地方,也令识字小吏为百姓宣讲——这其?实是在让百姓监督, 监督他在任期内将事情做完、做好!
在这个官府已经没有多少威信,很难得到百姓信任的时候, 许盈认为任何事情只?要不摆到明面上, 就很容易惹来不明真相的百姓猜疑。最后很有可能?即使是对百姓有利的事情,也会因为百姓的不理解而事倍功半。
既然如此,大家就堂堂正正来就好!许盈不知?道别?人是怎样, 但他愿意‘堂堂正正’!他不算是真的毫无瑕疵, 这世上也不存在毫无瑕疵的人, 但他在这些?事上是没有一点儿心虚的,无不可对人之处!
而且这些?东西放出去?之后,对他自己?也是一个督促...如果真的不能?做完,那就不能?收场了啊!
“真如此?”宫中听到这件事之后,羊明表情看不出喜怒,只?是又重复了一边:“果真如此?”
禀报消息的人忙低头道:“卑职不敢欺瞒陛下?, 丹阳尹确实如此行事,贴出告示告民,与建邺百姓约法?三章。”
忽然,羊明笑了起来,而且还?一时停不住!好不容易止住了笑,慢慢踱步走到窗边, 轻声对亲信道:“难得啊...真是难得,如今还?有这样的诚心君子...你说?,这是他真心如此,还?是又是一沽名钓誉之辈?”
心腹很谨慎地道:“大概...是真心的罢。”
“哦, 你是这样认为的?”羊明有些?意外这个亲信的回答。他对这个亲信是有些?了解的,这人是寒门出身,很少对势族出身的官员说?好话,向来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想他们——说?实在的,这样是偏激了一些?,但以?势族里出现坏人的概率,他这样其?实比任何人都更接近于正确答案。
而且这亲信还?是‘人性本?恶’这一观点的信徒,想一个人的时候一般都是往阴暗了想的!
如今轮到许盈了,却没有想到他会给出一个正面的评价,这都不像他了。
心腹低着头恭恭敬敬道:“若是丹
阳尹是求名之辈,原用不着如此费力不讨好的法?子,天?下?求名者,不会有比丹阳尹更容易的了...再者,臣看一人从不看他说?什么,只?看做什么,而以?此观之,丹阳尹倒也称得上‘真君子’。”
这话说?的有理有据,羊明信他是这么想的。但还?是有些?感叹:“看看这天?下?如此板荡,又看看势族一日日腐朽,实在难得还?有他这样的人。也不知?他是未经世事,少年天?真至此,还?是性情天?生如此,九死不悔。”
旁边的心腹依旧在小心应付:“臣听闻东方有雉鸡,一日产卵一枚,一朝孵卵十数枚,破壳而出者竟有一凤凰...既然凡鸟有朝一日能?生出凤凰来,天?底下?有个真君子也不算什么。这大概是陛下?德行兼备,才?有这样的贤人辅佐。”
对于最后一句话,羊明听听也就算了,并没有当真。他可不是各种赞美声中长?大深宫君王,也没到昏聩的年纪。但对于心腹所说?的其?他东西,他是有自己?的考量的。
想了想道:“既然他是‘真君子’,便?信这一回罢,之前所说?之事,就那样办。”
天?子一言,下?面的人就得跟着动起来,很快许盈就收到了最新的圣旨,命他训练一支‘丹阳军’拱卫京师。
虽然此时的地方官抓军权很常见,但作为京畿长?官,一般是没有这个权力的!之所以?会有这样古怪的命令下?来,说?到底还?是上面神仙打?架,斗的厉害了,才?有这样非常‘魔幻’的决定——不过话说?回来了,在如今这样不正常的政治生态中,几乎每天?都有不合理的事情发生,多这么一件似乎也不是什么值得奇怪的事。
京畿及其?附近的军事力量主要有两支,一支是由五兵尚书掌管的中军,另一只?则是名义上也由五兵尚书掌管的禁军,不过这实际由天?子信任的宦官和宗室统领。当天?子和五兵尚书有分歧时,肯定是站在天?子一边的。
现任五兵尚书是袁继的人。
现在的情况是,无论是中军,还?是禁军,都没什么战斗力。之前五兵尚书上书奏表过这件事,他想要重新整顿拱卫京师的几支军队,训练新军,
以?备‘不时之需’——说?实在的,在如今的大格局之下?,有这个想法?还?真不能?说?是杞人忧天?。
但羊明哪里信任他,更不会觉得他是没有私心的!只?觉得他是想借机吞下?禁军!只?要想到禁军都不再能?够信任,羊明就晚上睡觉都睡不安稳。
所以?羊明回应的也很简单,想要整顿军队,训练新军是?那就由禁军主导,交给另外的人来——反过来,禁军吞掉中军,他觉得这个可以?有!
两方各有想法?,并且是不可调和的,所以?就僵住了。
这种情况就需要引入第三方了,许盈就是这个时候入了羊明的眼。他丹阳尹的身份决定了丹阳地面上的事,原则意义上都可以?插一手——作为京畿地区的长?官,他们的权力很多时候就像是薛定谔的猫。好像是有,又好像是没有,需要的时候就可以?有,不需要的时候就可以?没有。
让他训练一支丹阳地方军,乍一听有些?荒唐,但仔细一想又并不是没有操作空间。再者说?了,如果是丹阳地区长?官的话,这支新军就可以?理所当然地限定在一定规模内,并不会真的影响到时局!
是的,事情发展到现在,其?实无论是帝党,还?是袁党,都不认为还?可以?吞并对方在京畿地区的军事力量了。他们之所以?纠缠于此,一来是下?不来台,需要一个□□作为之前两方斗法?的一个收尾。二来也是出于现实考虑,确实想要一个军纪稍微好一些?,略略可以?被信任的‘新军’。
两边妥协,中军和禁军各稍微裁撤一些?,给新军留出名额。
至于新军规模太小够不够用,那倒不是问题。就当是个试点,如果新军出来的效果好,大家还?可以?学(至于学不会学得会的问题,大家倒是默契地都没提)。如果效果不好,那也是一个好范例,后面可以?不犯一样的错误。
再退一步说?,一点儿作用也没有也没关系...真的说?的话,其?实无论是哪边,也没有期待过可以?训练一支新军就解决保卫京师的问题,然后大家安享太平。事实上,训练新军这种事本?来就属于心理需求,在当下?的背景下?大家
抱着‘做点儿什么’总比什么都不做要强。
就像是考前一个小时,一个完全没有把握的考生翻阅习题集,知?道没什么用,但就是想要做点儿什么让自己?有点儿信心。
“虽然知?道上面那些?肉食者总是弄出些?匪夷所思的决定,让人不知?道他们到底经历了怎样的‘思想斗争’。”许盈接到训练新军的命令之后就和罗真吐槽这个...他早就想说?了,那些?人搞思想斗争搞出那么多害处多多、好处没有的决定,难道是在和空气斗智斗勇吗?
“哈...”对此罗真比许盈还?偏激,看待公卿和看待傻子差不多,语气相当轻蔑:“不是若冲你说?过的吗...世人群聚时,多数不会变得更聪明,只?会比人群里最蠢的那个更蠢。”
“说?这话也没什么用,我倒是想问你,训练新军什么的,你会吗?”罗真知?道许盈会很多东西,学的很杂,兵法?什么的当然也学过。但是学兵法?和训练军队,乃至于领兵,那可是完全不同的。
提起这个,许盈也有点儿头疼了,摇头道:“这可真是不知?从何说?起了,如今我还?教‘冠军’兵法?呢,虽然我是纸上谈兵,但自觉谈的还?挺好,换成驰骋疆场的将军来教也不会更好。我还?没想过真有亲自练兵的时候,这回是真的赶鸭子上架了,少不得得寻些?军中老人辅佐。”
‘冠军’就是冯遇春的字,许盈两个月前给他加冠取的。他之前教冯遇春兵法?也不是说?笑的,这年头兵法?的理论教学就是那么回事,换成是实践派也不见得能?比他更好。至于要怎么理论转实践,那是冯遇春的事了。
这也是当世大多数将军的路子,万事靠天?赋(也有可能?是运气)。
反正他又不会走军事的路子,他是没有多想的...却没有想到‘苍天?饶过谁’,flag实在立不得啊!
不过,虽然心里慌的不行,表现在外许盈还?是很镇定的。是的,他还?有呼叫场外援助这一底牌,这年头多的是没能?力当官的人去?当官,要么当的一塌糊涂,要么就是靠幕僚。这别?人做得初一,他许若冲难道就做不得十五啦!
想到这里,许盈甚至能?用自我调侃的语气对罗真说?:“正好,冠军怕是也厌烦了一直以?来的纸上谈兵,此次练新军也可让他参与其?中,定然能?学到之前学不到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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