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期之日。
许盈和周若水的婚事早有安排, 如今正是即将成婚的当口,许家让人过来‘请期’。
其实成婚的‘吉日’早就选好了,两家也通了声?气, 具体的成婚日子事实上早有准备。只不过按照六礼的规定,非得有这么?个仪式罢了——按照‘六礼’的说法, 这一日许氏来的长者会带着礼物拜访, 询问?女家嫁娶之日。
这次的礼物和纳征时的郑重其事不同?,只是象征性的‘薄礼’...其实到了请期之时,正式的‘亲迎’往往就隔不了多久了, 男女两家都为?嫁娶做好了准备。
事实也是如此, 按照请期得到的说法, 婚事就在十日之后。若是亲迎之后才开始为?昏礼做准备,那怎么?也是不能够的。大?家族昏礼不同?于?一般,且不说仪式隆重繁琐,事前准备麻烦,仓促操办根本不行,只说邀请宾客都会出问?题。
小门小户人家, 按照古代的正常情?况,婚姻嫁娶也在近处,邀请宾客往往就是家里?人分派出去跑腿,轻轻松松就能到齐。大?家族就不同?了,为?了整合各自资源,男女双方家庭离得很远很常见, 而他们的亲朋好友也更可?能遍布天下。
有些客人也就罢了,有些客人却是非通知不可?的!真要是亲迎之后再去发喜帖,就算时间足够将喜帖送到人手上了,也不够人家赶来参加婚礼啊!
“阿姐, 许家的人已经走了!”周丽华陪着母亲来给周若水送请期送来的礼物,虽然是‘薄礼’,但?周家还是将这些东西郑重其事地交给了周若水——本来不用那么?分明的,因为?有些礼物就是糕饼、酒水、肉食之类,但?周若水到底是侄女,反而得交代的清楚一些。
这大?概就是周若水与叔父叔母一家关系微妙之处了,她倒也说不上‘寄人篱下’,相反她待遇相比起周丽华这些叔父叔母亲生的孩子还要好些...然而,这种更好的待遇本身就是一种客气与疏离。
周若水收了礼物,其中一些食物酒水按照常例,自然是散去送给族人。
为?此,她在族地各处走了一遭——其实不需要她一个女郎亲自去送,事实
上,她真正去的也只有最亲近的两家。在顺道探望完两个同?族妹妹之后,周若水在牛车上规规矩矩坐着,听傅母唠叨一些婚后之事。
周若水没有母亲亲自教导,叔母虽也有提点,但?到底隔了一层,一些当家主母之事好教导,更细处的东西就没法说的那么?清楚了。傅母也是担心周若水在这些方面缺乏常识,最近正给她恶补这些。
周若水自己倒是没太在意那些,反而是看着车外,怔怔出神。就在傅母话不停时,她忽然道:“城外似乎新修了一座天师观,天还早,去看看。”
周若水其实并?不是天师道的信徒,或者硬要说的话,她最多就是受环境影响的‘浅信徒’。此时南方天师道正盛行,贵族之中常见信天师道的!甚至不只是信,自己做了道士的也很常见呢!
在这种环境中,又是宗教信仰很正常的古代,除开极少数人,大?多数人或多或少都是有些宗教信仰的,周若水差不多就是如此。
平日里?,周若水并?不做什么?,最多就是随着长辈出入道观,有时以天师道的名义给流民?捐些钱粮...事实上,她连主动去求神礼拜的行为?都没有。但?不知道怎么?的,她今日忽然起了如此心思。
相比起周若水,傅母显然要虔诚的多。听说要去天师观,她立刻就许了,让车夫和外面的仆从转道。回身之后就喜道:“难得女郎想起此事...听说这城外新修的天师观很是灵验,与别处不同?呢!”
周若水对此时各处天师的了解基本来自于?‘传言’,这也算是此时贵妇人之间的日常话题了,她作为?大?家族女郎,偶尔也能听听。傅母就不同?了,这方面她要有‘实践经验’的多,她甚至求过一些天师的‘符水’。
所?以到了城外天师观,倒是傅母领着周若水这个生手。
此时的天师观还没有‘商业化’的厉害,对信徒比较平淡,自然也没有到了天师观就受到热情?接待的事。就算是周若水出身周氏,在义兴一地绝对是一等一的贵女,天师观这边也只是让个小道童领着,并?没有太特殊的待遇。
对此傅母颇有微词,她想的是曾经见过的一些贵夫人,她们若是信
天师道,往往能获得很多特殊优待。不愿意出门的,自有出名的天师愿意上门阐道、施符,愿意出门的,道观也往往会为?了她们清扫道观,隔离普通信徒,防止她们受到冒犯。
虽然周若水只是一个女郎,今日之行也没有提前打招呼,可?也不该如此‘敷衍’啊!
倒是周若水本人对此颇为?满意,她本来就不欲多少人来奉承...她对天师道是浅信,而在她看来,个人有心就是有心了,太讲究些场面,太亲近些富贵,反而不好。而且她今日之行,本来就不关别人的事,只是为?自己而已。
天师观之中有神像,周若水去的时候被?引入了内厅——说是没有优待,其实还是有的。不同?于?任何信徒都可?以进的外院,内厅虽然小,却是清净了不少,最适合周若水这样的女客。
泥胎彩塑,这样的神像真的能保佑什么?吗?这是周若水年幼时会有的‘古怪’想法,她也曾拿这个问?题去问?长辈,结果反而被?责怪是‘不敬’。后来她也觉得年幼时的自己太傻,泥胎木偶本来就不重要,有的人还将神像画在画上,然后祝祷呢!
说到底,面前拜的什么?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是怎样想的。
有所?求,于?是就来求了,多简单的事儿?
人就是这样,想要的太多了,又有太多不是那么?容易得到的,难免想要求助于?某个比自己强大?的多的存在。如果真的只要付出一些金钱(祭品),再加上虔诚祈祷的心,就可?以得到原本不一定能得到的东西,谁又能拒绝呢?
有些人或许能看透其中的虚妄,但?某个软弱的时刻,即使?是那些看的分明的人也难免将希望寄托于?神佛。
或许很大?可?能那是假的,但?万一呢?怀着这样的念想,大?多数人其实什么?都没有得到,但?也有些人有了期待,有些人有了继续的勇气。
周若水原本以为?自己看的分明,应该不会在意这种事,属于?那种一辈子不会将希望寄托于?神佛的人。但?真的到了这一刻,她才明白,不是那些来到泥胎木偶面前的人愚昧、软弱、不明事理、自欺欺人、无所?事事——而是,人都有那样
的时刻。
想要祈求什么?的时刻。
哪怕心中不觉得像神佛祈求有什么?意义,却难免想要自己的愿望能够周全,能够像磐石一样...为?此,总会想要更多的‘保险’。
在蒲团上跪下,面对着面前的神像,周若水闭上了眼睛。此时内厅之中已经没人了,周若水身边的婢女等人也被?吩咐在外等着,只有夏日接近傍晚时分却依旧明亮的阳光穿过窗户的缝隙射入,在地面上、周若水的脸颊上留下或大?或小的光斑。
窗外蝉鸣有些吵闹,内厅之中却很安静,仿佛仔细听就能听出蝉鸣大?合奏里?有多少只蝉在出力一样。
周若水比过去任何一次来到神像面前都要虔诚,她的声?音在内厅之中清清楚楚。
“信女周若水拜求天尊...一愿玉郎百岁无忧,二愿信女身体常建,三愿玉郎与信女,如同?人间天与地,日日常相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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