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盈想‘微服私访’, 也就是刚来时候能做,至于偷偷回官宅,这种事想都不要想!这在此时是典型的‘不合规矩’!
官宅就在衙署后面, 谁也避不过去!而且此时的官员上任需要拿出任命书和印信两样,没有这两样东西, 就算是真官, 也能变成赝品!从这个角度来说,《西游记》中唐长老的爹陈状元被杀,然后杀人犯拿了他的任命书和印信上任, 这是有其现实基础的。
重视任命书和印信, 也是华夏自古以来的传统之一了!没有任命书和印信(特别是印信), 就是大家都知道你是长官,你也没有‘权力’!这一点在先秦、汉初表现的更明显,没有虎符的话,即使是皇帝的调兵旨意也得不到贯彻!
许盈要是不先找衙署中属官看好任命书和印信、表明自己的身份,他连官宅都进不去——偷偷进去的话,就是典型的程序不正确, 是要犯错误的!
虽然这错误算不得顶大就是了。
此时已经是傍晚,衙署里的头头脑脑都归去了,只有几个小吏不知因何事还牵绊在此。另外,也有专司守夜的衙役,他们守在外头,最先见到了许盈一行人。
看了许盈的任命书和印信(他们认得印信, 但真伪却是不好辨的),再看许盈等人气度非凡,不是作假!连忙迎了人进去。至于说是不是假的,以及正式的县令入驻, 那可以等明日县尉、主簿、功曹等人来了,再行分辨!
衙署中剩的纷纷出来迎,还有人打算去通知已经回去的头头脑脑。许盈阻止道:“金乌西坠,再请来就不见光影了,到时县尉、主簿家去何如?明日再说罢!”
其实这个点了大家也懒得麻烦,之所以还能打点起精神来,纯粹是为了讨好许盈这个新‘县太爷’!以及,大家都知道新来的县令不是一般人,个别有想法的,甚至觉得这是一个出头的好机会!
当然了,一个小吏想要‘更进一步’这就比较难了,讨好一位贵公子也不容易,事情成功的可能性不会很大——但话说回来了,事情总要去做才知道成不成。就算最后没有期待中的结果,于他们而言也没有损失啊!
这
也是这些平常难说话,就算是虞恕等人下令差遣,也常常阳奉阴违的胥吏,此时恭良谦俭让的原因!
许盈虽然人格魅力很高,但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他也最多就是让第一次见面的人好感度好一些而已。
现在许盈不让这些人忙碌,又这样发了话,大家自然乐得不用多事。至于那等殷勤过头的,不拿强拿、不动强动,这种人还是少数,此时并不见谁如此。而且就算这些人中有这样的,因为此时双方是初次见面,还未摸准上官的脾胃,怕是也不想‘轻举妄动’。
于是许盈得以清净,什么也没做,直接回了官宅。
因为许盈来的突然,正准备歇下的官宅诸人倒是被突然而来的迎接弄得手忙脚乱。好在这些日子都在打理官宅,上上下下干干净净,随时都能入住。再者,从管事以下,大家都等着许盈来,有这个心里准备,所以还可以说是忙中不乱。
众人忙碌下,许盈、罗真等人很快吃上了热气腾腾的食物,另一边,沐浴用的热汤也在准备中了,房间里还有婢女在铺床。都是这些日子清洗晾晒过的寝具。
虽然传统上一直强调‘食不言寝不语’,但华夏又自古以来有进餐时说话的习惯,即使是再遵守礼法的人家也很难避免这个。许盈等人更不是什么道学先生,此时自然没有一点儿磕绊地说起了各自对长城县的印象。
“长城县民风不算坏,到底是吴兴郡治下,并不稀奇。”今日白天走了一路,又结合之前在城外看到的田亩,都是一派井然模样,卫琥对这里印象并不差!特别是长城县有名的竹海,虽然只是远远看,并未得到机会近前游览,但也很震撼了。而此时读书人大都爱竹,他这个文艺青年已经打算有空去游览一番了!
乐叔乔却是冷笑了一声:“这才第一日,如何能说这等话?再者,别的不说,这长城县衙署中的胥吏杂役便是难得的狡猾刁钻了,方才你难道没见他们如何逢迎先生?”
乐叔乔的观念很朴素,接近于《鹿鼎记》中的韦小宝...那就是有本事的人不会溜须拍马,而一个人若是过于讨好上司,那估计本事也就稀松了。这固然是一种偏见,但在接触不深的
情况下,也是一种判断方法。
卫琥不知道正常的县衙小吏杂役该是什么样子,河东卫氏再没落,也是历史悠久的势族,他又是显支公子,若没有特殊情况,哪会直接和这等小人物打交道。乐叔乔就不同了,去建邺前他很长一段时间呆在流民营。
他的生活当然不会像流民一样,但确实是三教九流都能接触到一些。他父母觉得那种生活环境对小孩子的成长不好,但乐叔乔本人确实是在这种复杂的环境中学到了许多。
小吏杂役之流,最为刁钻!就算是新来的县令大人,他们表面上恭恭敬敬,实际却不会有什么‘服务精神’。左右县令大人无事也不会对他们怎样,觉得他们太卑贱了,就算是做了什么不得体的事,也只会当他们本该如此。而若是有了什么功劳,他们同样也很少有奖赏就是了。
县令是流水一样,除非是本地大族人家子弟担任,不然往往是来了又去。他们这些本地出身的小吏杂役则不同,铁打的江山一样!不管谁当县令,他们始终都在!这一点上,主簿、功曹等都比不上他们!
乐叔乔少年时好歹也是个流民帅之子,但在自家受招安之前,那些县中小吏对他也并无多大尊敬。或者说,尊敬都是浮在表面的,人人都知道他们油滑轻佻,只是又无法惩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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